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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战定川遭伏丧怀敏 反奸计智除野利氏(2)

当天夜晚,夏兵四面围城放火,并把燃烧的柴捆用长枪挑着扔进寨内,一霎时寨内烈焰腾腾,浓烟滚滚,军心浮动。元昊又派士兵到城墙外向惊魂未定的葛怀敏喊话:“尔等非部署所指点阵图者耶?尔善屯军,乃入我围中,今将何往?”夜一更天,葛怀敏主持召开军事会议,让诸将商议向何处突围,众人一筹莫展,最后葛怀敏决定“结阵走镇戎军”。三更时分,葛怀敏命其子郭宗晟与郭京、赵政等人固守定川寨待援,自己亲率1万多名官兵从寨中杀出,向镇戍军方向突围。夏军四面围攻,喊杀之声震天动地,葛怀敏率军边战边走,在东南方向上杀开一条血路,奔逃二十余里,退至长城脚下,此时已东方破晓,环顾左右,放声大笑。众人不解地问道:“今我军溃败如此,将军为何发笑?”葛怀敏道:“人都说李元昊善于用兵,我看不过如此罢了。若在此地埋伏一军堵截,我军绝无遗类也。”,说罢正欲跃过长城壕,忽然一声炮响,夏军伏兵四起,将宋军团团围住。

原来野利遇乞率领以“天都军”为主的西路军三万多人马出刘璠堡后,正欲进攻渭州,忽接元昊手令,命西路军火速赶往定川寨围歼葛怀敏大军,张元又派人密嘱其在长城壕埋伏。宋军突围时,元昊故意放开东南通往镇戍军的大道,让其狂奔二十余里,人困马乏时再聚而歼之。葛怀敏这才发觉又陷入元昊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前有野利遇乞率领的“天都军”虎狼之师,后有元昊率领的数万铁骑,夏军四面合围,不断收缩包围圈,宋军真个是插翅难逃。葛怀敏对众将士说:“此乃天亡我也,我等世受国恩,如今只有奋力杀贼,以死报国而已。诸将各率本部,分头突围。”众将道:“我等愿听部署大人调遣。”言毕,各率本部人马向夏军杀去。及至天明,只见阵中尸体密布,长城壕内,积血盈尺。有诗为证:

舍生忘死力不加,头断骨裂乱如麻。

只为忠心保社稷,不辨将士血染沙。

宋军主要将领葛怀敏、曹英、刘湛、李知和、王保文、李岳、向文、赵璘、赵珣等16人皆战死。宋军士卒伤亡近万人,幸存者 9400余人,全部成了元昊的俘虏。

元昊取得定川寨大捷之后,遂率领大军直捣渭州。攻破栏马、平泉(今甘肃平凉境)二城。在七百里的幅员内,一路上焚庐荡舍,屠掠居民。到处张贴榜文,告谕关中军民,令张元写文告曰:“朕今亲临渭水,直捣长安,沿途兵民,降之者即为大夏顺民,掸壶提浆以饷王师,他日同享荣华富贵,敢阻天兵道路者,杀无赦……”一种按捺不住的胜利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正当元昊踌躇满志,欲取关中时,忽报范仲淹尽起环庆路兵马,向渭州杀奔而来。元昊一面传令各军尽快护送劫掠的财宝、粮食、牛羊马匹回国,一面做好迎战宋军的准备。

环庆路主帅范仲淹闻元昊攻破渭州,一路烧杀抢掠,正向关中进兵。急调本路人马率种世衡、狄青、景泰等数十员大将救援渭州。景泰率领的左路军在潘原堡(今甘肃平凉境内)与敌先锋野利遇乞相遇,首战截获两辆夏军后勤供给的马车,得夏军服装500余套。景泰见之大喜,命两名副将在山谷设伏,自己率500名士兵扮成夏军模样,直取野利遇乞的行营。一路并未遇到阻挡,景泰犹如神兵天降,出现在野利遇乞的大帐前,夏军毫无准备,匆忙应战,野利遇乞听到帐外人喊马嘶,想看个究竟,刚出帐,被景泰迎面一枪刺去,一名护兵扑上来用身体挡枪,“噗哧”一声,景泰将那士兵刺了个透心凉。野利遇乞转身急走,景泰还想继续追杀,已有数10名护兵前来护驾。宋军人少,西夏军一层层包围上来,景泰趁混乱率军杀出重围,拼命往前面山谷中奔跑。杀红了眼的夏军不知是计,呼喊着“抓活的,别让宋蛮子跑了!”追至谷中,两面山头伏兵尽出,截住夏兵撕杀,景泰复来,三路军合兵一处,杀得夏军哭爹喊娘,大败而回。

右路军狄青正碰着元昊的大军从渭州劫得大批财宝,驴驮马载而归。狄青横刀立马于路中,一员夏将见有人挡路,出列迎了上来,叽哩哇啦说了几句蕃话,狄青没等那员夏将把话说完,用手一揪马鬃,身下的坐骑嘶鸣着腾空跃起,狄青挥剑砍去,夏将的头颅已滚落在地,嘴唇仍在翻动着说话。敌军见主将已死,顿时大乱,宋兵金鼓齐鸣,狄青披头散发,头戴铜面具,一马当先杀入敌阵,一剑一枪东砍西杀,如入无人之境,有认得狄青的夏兵大呼“快跑呀,狄剔头来了!”狄青自1038年任延州指挥使以来,在延州与夏兵多次交锋,他骁勇善战,勇不可挡,令夏兵闻之丧胆,故夏兵称他为“狄剔头”,意思是只要遇着狄青,颈上的头就长不住了。

夏兵一下子就被宋军冲垮了,截获辎重牛马无数。

闻报,是进?是退?元昊正在犹豫不决时,忽报,宋朝鄜延、秦凤两路大军正向关中集结;又报,辽国与宋媾和,辽欲助宋攻夏。元昊权衡再三,只好下令撤军。以窦惟吉的洪州兵马为后卫,擒生军居中,护卫着劫掠的人、畜、财物缓缓退去。

定川寨之败,宋军损失惨重,不但使泾原路的精锐之师几乎损失殆尽,更使美丽富饶的渭州平原变成一片焦土。后人有诗叹之:

白骨弃荒野,村落无鸡鸣。

蒿草掩残舍,城郭长蒿蓬。

狐免穿街巷,豺狼结队行。

田园半荒芜,商旅断归程。

却说范仲淹正在军中谋划军务,忽有小吏从京城捎来家书一封,急展开阅之,见乃是其妻手迹,上书《木兰花》词一首:

“倚楼不觉日已暮,愁望北国霜染路。消息断,音信渺,月上懒得入绣户。 泣对孤灯空叹息,斑斑泪痕湿罗服。大漠孤烟不曾睹,欲教梦魂归何处?”

真是“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是夜,范仲淹辗转反侧,难以入寐,便披衣坐起,铺纸挥笔,一气吟成了《苏幕遮.答妻书》,词曰: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西夏的侵扰杀戮时时威胁着边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对宋朝威胁最大的莫过于野利氏的“天都军”。如何除掉野利氏成了宋朝上下的一块心病。

野利族本是西夏一个部落,野利仁荣兄弟随元昊南征北讨,成为元昊的心腹股肱重臣。元昊建国多赖野利兄弟的支持。野利仁荣主管蕃学,野利遇乞、野利旺荣分统明堂左厢与天都右厢之军。野利旺荣号称野利王,野利遇乞号称天都王,其妹野利氏被封为皇后,生子宁令哥,被立为太子,夏之天下,一半出自野利家族。野利仁荣通晓党项和汉族文化,是元昊的主要谋士之一。他提出“商鞅峻法而国霸,赵武胡服而兵强”。主张按照党项本族的状况和风俗:“顺其性而教之功利,因其信而严以刑赏。”以兵马为务,反对讲礼、乐、诗、书。依野利仁荣的建议,元昊颁发“秃发令”、改姓立号,建都兴国,演绎推广西夏文字,还用西夏文翻译《孝经》、《尔雅》、《四言杂字》等书,在兴庆府创办学馆,选拔党项和汉族官僚子弟入馆学习,学成之后,通过考试择其优者量才授以官职。野利仁荣是西夏国的奠基者,公元1042年7月病死,元昊悲恸大哭曰:“天夺君命,朕失臂膀也!”

野利旺荣和野利遇乞二人均有谋略,善用兵,所统“山界”(指横山地区,因宋夏以横山为界,故称山界)军队,战斗力极强,素以善战著称。元昊发动的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之战野利兄弟均做主力。宋朝边师对二人恨之入骨,屡图谋,必除之而后快。

陕西经略判官田况曾用重金招募死士前去行刺,但因防卫森严,未能得逞。

鄜延经略使庞籍曾经两次派人招降野利旺荣,令知保安军刘拯写信,重金贿通蕃部破丑使,为野利旺荣传书劝降:“倘阴图内附,即以西平祚土分蕃。事成之后由君总统灵、夏兵马,主管西夏政事。”也就是取元昊而代之。泾原路王沿、葛怀敏也遣僧人法淳持书及金宝赠给野利遇乞,盼其归顺宋朝。野利旺荣未接受招降,反而将计就计,命令浪埋、赏乞、妹勒三人到青涧城种世衡处诈降。精明的种世衡通过察颜观色,很快识破了敌人的阴谋。范仲淹知道此事后决定将计就计,采用反间计,借元昊之手除掉野利氏。他命令清涧城守将种世衡物色了一位物殊人物,此人姓王,名崧,字光信,因出家为僧,人称王和尚。王崧奉种世衡之命,只身一人来到野利旺荣住所,呈上种世衡书信,从容对野利旺荣道:“浪埋等已至,朝廷知王有向宋之心,封为夏州节度使,俸月钱万缗,旌节已至,盼早归服。”

同时呈上枣子和龟,喻“早归”之意。野利旺荣得此书信,不敢隐瞒,立即报告元昊。元昊命人将王崧囚于地牢,并开始怀疑野利兄弟存有二心。他暗中派遣心腹将领假为野利旺荣所遣,去见种世衡。种世衡没有立即召见使者,让被俘的夏国奸细辨认,证实他们为元昊心腹将领。种世衡将计就计,立即召见使者。故意在使者面前痛骂元昊,盛赞野利旺荣降服朝廷,弃暗投明的义举。同时,厚赠使者,对使者道:“将吾语告诉汝主,速决毋迟疑也”。使者返回后,将上述情况如实禀报元昊,元昊正想削夺野利兄弟的兵权,便以此为借口,于公元1043年初,下令收回野利旺荣兵权,不久将他杀害。文翁有诗叹曰:

忠心事主天地明,君王假手反谋侵。

生死难料皆如此,冷尽天下壮士心。

范仲淹和种世衡用反间计,借元昊之手杀了野利旺荣之后,接着又精心策划,进一步除掉野利遇乞。 野利遇乞驻天都山,与元昊乳母白姥不和,白姥怀恨在心,经常在元昊面前蓄意中伤。她向元昊诬告野利遇乞巡边深入宋境不归,意在叛变投敌,元昊因此将信将疑。种世衡探知该消息后,立即布下疑阵,在野利遇乞的宝刀上做文章。由于野利遇乞是元昊的心腹大将,屡立战功,元昊曾赐宝刀一口。种世衡以美人和重赏收买党项人苏吃曩想方设法盗回宝刀,接着,四处让人散布谣言道:“天都王野利遇乞被白姥诬陷致死,吾将亲写祭文命人前往边境祭吊。”正当种世衡派人在边境上焚烧纸钱,进行祭吊之时,被夏国巡逻兵发现,并迅速赶到祭吊现场。宋兵故意丢下祭文、祭具、银器、宝刀等物,然后逃之夭夭,夏巡逻兵将这些遗物献给元昊。元昊一看宝刀,正是自己赠给野利遇乞的心爱之物,怎会落入宋军手中呢?再一看木板上的字是宋军祭奠野利旺荣、野利遇乞的祭文,上写野利兄弟如何效忠大宋,哀其投宋未成,被害身死。元昊大怒,下令夺野利遇乞兵权。

且说天都王野利遇乞自兄长野利旺荣被害后,整日心惊肉跳,忐忑不安,这日,忽接元昊手令,命其速到兴庆府商议伐辽之策。野利遇乞欲行,其妻没藏氏劝阻道:“元昊乃豺狼之心,上次诱骗旺荣兄长至寝宫,擒而杀之,夫君此去凶多吉少,不如暂以有病为由推脱未去,再作计议。”野利遇乞不听,正欲乘车出行,忽报住在天都山行宫的野利皇后来见,野利遇乞忙下车相迎。野利皇后抓住车辇道:“国主早疑我野利家族权势太重,伺机欲除之而后快,旺荣兄已遭毒手,兄长万万不可轻往。”遇乞沉思片刻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此乃天意也,不可违。”于是驱车直奔兴庆府。刚入议事厅,见元昊端坐于上,正欲下拜,元昊大喝一声:“野利遇乞,你知罪否?给我拿下。”两边刀斧手尽出,将其擒获。元昊掷宝刀和写有祭文的木牌于野利遇乞面前,曰:“汝可识此物否?”野利遇乞欲争辩,刀斧手已将其押下 。 文翁有诗叹曰:

抢关夺寨数第一,功高盖主起虹霓。

遇乞空怀兵六韬,不如仲淹计谋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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