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浩东这一次被骗,自信心受到了及其严重的打击。这段时间拉砖头他基本是两头不见日头的拼命干活。收工后把拖拉机就扔到志远集团一个厂区的门卫室旁边。然后余浩东坐公交车回家。早晨佘琴琴还在睡梦中,余浩东已经无声地吃了早饭出门去了。
这段时间,佘琴琴已经被迫学会了做饭,就做一些简单的吃。两个人又回复到以前的分床睡,互相很少交流的局面。直到有一天,邢玉梅因为女儿好久不回家过来看看。一进门就看到佘琴琴腆着隆起的腹部,一个人在厨房笨手笨脚煮面条吃。邢玉梅火了。
“余浩东呢到哪里去了?怎么叫你一个人在家里吃面条!简直不像话!他不知道你怀孕了需要照顾吗?”邢玉梅心疼女儿,气得说不成话。
“妈,浩东他出去干活了。你都知道这段他心里窝囊。”
“窝囊怎么了?好好的班不上出去穷折腾!一下子赔进去十几万,自己灰头土脸不说,叫我和你爸都觉得见了人家秀海两口子脸上无光。现在晚上了还不见人影,叫我闺女怀着孕一个人煮面条吃。”邢玉梅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当天晚上的晚饭是邢玉梅做的,利用家里仅有的蔬菜和火腿肠给女儿做了三个菜一个汤。娘俩越说越气,像赌气似的把饭菜吃得一点不剩。
可是,才吃完佘琴琴就后悔了。只有她知道,现在余浩东劳累一天回家一脸风尘,一句话都不想和佘琴琴说。他并非不知道佘琴琴怀孕了,而是装作不知道。因为孩子对他来说现在是压力,他怀着鬼胎的人,眼看着自己被人诈骗,经济危机越陷越深。不但没有赚到钱,反而雪上加霜又欠了公司十多万。还有马艳丽的债,俊霞和无忌。
为了逃避这些烦心事,余浩东就拼命的干活,直到把自己累得昏昏沉沉。回到家,一看到佘琴琴就说:“琴琴你回家住吧,我这段时间照顾不到你。”
“我不回去,我怕你一个人想不开。你不想想,你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睡觉能赚多少?你欠人家十多万呢。拉多少砖头才能还清?”
余浩东说:“我不单为了赚钱。我要叫自己劳动改造一下。想想以后怎么办。”
“你看你这样,你折腾自己折腾我。你别这样了,十几万都是欠我表姐夫的。我们还得了,你要想现在还他,我明天就找我妈要钱。”
“我要自己还,你替我还钱就是逼我你知道吗?以前是你看不起我,现在我则是自己看不起自己。你先叫我干几天好吗?我不会干那很久的。我也不会想不开,我还有你呢。我还要活着照顾你。”
这一天晚上,余浩东到家的时间照例也是晚上八点多钟。整整一天,冒着凛冽的寒风开拖拉机,余浩东又穿起了那件部队发的迷彩棉衣。再用一件旧式军大衣裹住双腿,戴着大皮帽子皮手套就这么干。
余浩东一进屋,就看到丈母娘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这边邢玉梅一看到余浩东进门也是吓了一跳。怎么连街上蹬三轮的民工还不如?那一身上全是土,还带进屋里一身寒气。
“妈,您来了。”
余浩东风尘仆仆地进来,看到丈母娘赶紧摘下脏兮兮的皮帽子。
邢玉梅本来要大发脾气,可是看到自己女婿这个叫花子似的样子,又不忍心开口了。
“我来看看琴琴。你先去换换衣服吃饭吧。”邢玉梅没话找话地说。吃饭吧?吃什么啊?饭菜早都被娘俩吃光了。
……
余浩东到杂物室脱那身皮的时候,佘琴琴和她妈妈不由得交换了一下目光,都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余浩东脱了那身皮,就觉得屋里的暖气热烘烘的烤得浑身舒坦。经过了一天劳改犯般的生活,自己这一百多平的房子对余浩东来说就是天堂了。
余浩东出来先去卫生间匆忙洗了洗脸。因为回来的晚,他没办法给佘琴琴做晚饭。佘琴琴就自己吃点现成的,比方说火腿肠什么的。再煮点面条或者蒸一锅米饭。自己吃了给余浩东也留下一些。余浩东回来也不嫌弃佘琴琴做的饭有时候半生不熟,有时候烂成一锅粥,就着咸菜或者松花蛋之类照样大吃不误。
“妈,你和琴琴都吃了吧?”
余浩东拿着自己不干净的毛巾变擦脸边出来问道。
“吃了,我在家给琴琴带了一点排骨汤。”邢玉梅又即兴地撒谎道。
“奥,那妈你坐,我自己先弄点饭吃。”
余浩东随口一说就进了厨房。他刚刚把冰箱里的湿面条捞出一把,准备自己简单炒个炒面吃。就看见邢玉梅一扭身来到厨房说:“我给你做吧,你先去洗洗换换衣服。等会我有话和你说。”
“妈您歇着吧,我自己行。”余浩东还要傻客气。邢玉梅就白了他一眼,不悦地说,快去洗洗吧。你身上这味道有些大,洗洗去吧。我给你做饭。
余浩东只好放下炒勺,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上干净睡衣睡裤去洗热水澡。
这二十多天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尽管有个铁卡子工具可以装卸砖,但是余浩东的手还是烂了。他这样的一意孤行不听佘琴琴的一再劝阻,其实是包含了很深的自虐味道的。
用热水一冲,烂手就钻心的疼。而每天早晨五点钟他是要准时起床的。那滋味比这用热水冲烂手还痛苦。整个身体像灌了铅一样,一动都不想动。全凭的是意志的较量。起一次床就等于上一次刑。
回来这一个多月,余浩东和佘琴琴已经没有一次夫妻生活。他身上臭烘烘的,佘琴琴见了就皱眉头,哪里还能叫他上自己的床?
好容易咬着牙齿洗完了澡,余浩东一身沐浴露的味道穿了那套宽松的睡衣睡裤出来。这时候邢玉梅已经很麻利地给他做了一个炒面,外加一大碗火腿鸡蛋汤,香喷喷地摆在桌子上。
别说这么好吃的饭食,就是这时候给他一个冷馒头一颗大葱,余浩东照样能吃的津津有味。
余浩东没再客气,就坐在餐桌前呼呼大吃。那饕餮的样子叫邢玉梅看了有些可怜。这是图什么啊为了两百多块钱受这罪?
等余浩东快速地把一大盘炒面,一大海碗汤风卷残云一样吃喝得一点不剩。他这才打了一个饱嗝,胃里觉出饱来了。当然也不是很饱,不过是都吃光了,当着岳母他不好再去找吃的。
“吃饱了?过来坐吧,琴琴给你倒了茶。”邢玉梅坐在沙发上招呼道。
余浩东抓起两张餐巾纸随便擦了擦汗,这才起身来到客厅沙发上挨着佘琴琴坐了下来。
佘琴琴弯腰把一大杯茶向余浩东面前推了推。
“浩东,你这么辛苦。出去一天挣多少钱?”邢玉梅故意语气很平和地说。
“一天拉三趟,三九二百七。去掉柴油费,有二百块钱吧。”余浩东思量着说。
“那你在收费站一个月也有差不多5000多块吧。那可是琴琴他爸爸求了老战友才给你安排的。”
“妈,我知道呢。我也很感激爸给我找了份好工作。”
“那你辞职不干了也就不干了。去跑业务被人骗了,我们也不怪你。可是你这么弄图什么?一天两百,一个月最多6000”
“不图什么,就想赚点钱过年。马上要春节了。我也得赚点钱给琴琴买件过年的新衣服。”
余浩东这么一说,一旁的佘琴琴就鼻子一酸。她不由得伸出手按在余浩东的手背上。
“琴琴怀孕了,你知道吗?”邢玉梅一提这个就有些火冒三丈了。
余浩东低下头不吭声。
“我问你,我闺女怀孕了你知道不知道!”余浩东的态度马上激怒了邢玉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