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句英文:“Do one’s level best and leave the rest to God’s will.”
其实它是源自我们国内的一句古话,叫做“尽人事,听天命”。
大抵意思是说:一件事,我们虽然很想达到自己的目的,但因为我们不是神,不能提前就操控事情的进展。所以,我们就要尽心尽力去做自己所能做的,能否成功,剩下的就要听自然规律的了。
方晟很想让自己强大起来,很想赶紧坐上发言人的位置,然后给方家那些白眼狼一个沉痛的打击,让他们深刻的尝到“不尊重方老爷子”的苦果。
但纵使他心愿再迫切,意念再强大,他也没办法瞬间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方晟在纳福楼见过老首长之后,对于“强大”两个字的定义又有了新的理解。
这个理解不是老首长给他的,而依旧,是那个奇葩女人宇文月带给他的。
从纳福到方晟家,一直到方晟坐在了自己宽厚书案前,方晟都一直在回想有关宇文月的每一件事,回想着宇文月在面对每件事的每个反应每个细节。
强大。
这两个字的直译是强盛壮大,力量坚强雄厚。
英文解释为:big and powerful;formidable;mighty。
看着电脑显示屏出现的搜索结果,方晟才猛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并没有真正的理解“强大”二字的定义。
在方晟这二十多一点的年华里,他一直认为,所谓强大,就是坚不可摧,以实力出众,任何人或者任何事任何现象,都无法把这个人打倒。
可这个概念一直是模糊的,一直是抽象的,即便有了上面这样的理解,要方晟仔细来说的时候,他依旧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可是此时此刻让方晟来讲,他却能很透彻的品析这两个字。因为在他回国的这短短半年时间里,有一个人,用自己的行为向方晟深刻的陈述了这两个字的含义。
宇文月,宇文家的二小姐,身价官方评价是上百亿。但接触过她的方晟知道,这仅仅是官方给出的消息。
宇文家是什么概念,国内数一数二的世袭制商业家族。到宇文月这一代,宇文家已经兴盛昌隆了十几代,虽然从起家到现在,没有一个人从政,但宇文家就是可以做到说一不二,可以做到没有人敢随意欺负。
这样一个强盛家族的千金大小姐,背后的实力自是不用多说,那是他人欣羡不来的。仅仅是这样一个身份,就已经让绝大多数人不能小瞧。再加上宇文月本就是个不好想与的,国外的情形方晟不清楚,但在国内,方晟可以很明确的说,没有人敢欺负她。
光是这样的一个宇文月,就可以用“强大”二字来形容了,但这些却还不够。
这半年的时间,就方晟看到的,宇文月心思细腻思维缜密,还有观察力敏锐。
在商,她能很快从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中看到商机,并且迅速的估量出她可以谋得的利润,以此来判断她要不要下手去做。
在官,她能很快从一个简短的新闻报道中嗅到官场的阵营变化,并且迅速的锁定重要人物,投其所好,拉近关系以达到给自己行方便的目的。
在黑,她能很快从一家发生的小事中推断出后续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并且迅速的安排好一一应对的策略,以便于同她想拉拢关系的家族接近并且达成目的。
一个人有这样的能力已经很是不易,可宇文月却还能保证她在做一些坏事的时候,自身不受到伤害。
而最让方晟佩服的是,宇文月这个人,她的内心还有精神力,远远超过了大老爷们儿。
在方晟眼里,宇文月是无坚不摧的。任何人别想从她身上讨到便宜,也别想欺辱她半分。
宇文月身后的宇文家,完美的诠释了“力量坚强雄厚”的这个定义。
而宇文月本身的这个存在,则完美的诠释了“formidable”和“might”这两个词的含义。
可怕的、可畏的、难以对付的、令人敬畏的以及巨大的、强有力的、浩瀚的。
把这些词统加到一起,就构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宇文月。也因此,让方晟对自身的渺小、微弱、无力甚至是卑微有了更深切地理解和认识。
所以方晟此时此刻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对着白底黑字的电脑屏幕,郁卒了。
方晟默默的把自己公司当初的架构图、计划图还有这些年来的年报以及对于未来每年的规划报告,一一排开铺在书桌上,自己站在书案后双手环胸静静地注视着这些文件。
方晟头一次,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的态度,回顾了一遍自己的成长历程。
他由一个不知人间疾苦只知挥霍的二世祖,转变为一个深知财富得之不易要靠自己双手奋斗的创业青年,再转变为一个成功领悟人世势力我强众人捧的商界新贵。
回国之前的方晟,的确可以评价为在同龄人间的成熟者。可是回国之后决定涉黑的方晟,就是一个想法天真不知人世残酷的雏儿。
在这个寂静带着沁凉冬风的夜晚,方晟手执毛笔,带着前所未有的沉痛的顿悟心情,一笔一划的在书案上,写出了浓厚的“黑道”二字。
也就是在同时,在方晟身上发生了“质”的转变。
而这一切,站在花园里的左简从头到尾围观了个透彻。他看着方晟的视线里带着沉痛的复杂,垂在身侧的两手紧握成拳,似在压抑什么。
左简把方晟的改变看了个透彻,而站在二楼窗前的殷末把左简的表情看了个真切。
他慢慢放下手里原本准备扔向左简的棒球,眼神变得复杂起来,站在花园能看到哪里作为一个在这里住了小半年的人,殷末当然再清楚不过。
左简的视线那么深沉,那么凝重,同时,也那么的专注。
殷末缓缓抬手捂住心脏的位置,他觉得自己大多数都很平静的心,这一刻跳跃的异常剧烈。
就在殷末纠结疑惑的时候,他看见左简看向方晟的视线闪了闪,随后整个人朝阴影处退了两步。他看着左简从左裤兜里掏出一部军用手机,脸上的表情随着听筒那一头传出的话语愈加凝重,最后竟多了几分为难。
当左简开始移动的时候,殷末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远离窗户,当左简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中时,殷末一双眉头已经皱的死紧。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左简当时还有一部军用电话在他的右衣兜里。
缓缓闭上眼聆听着房子里的动静,拜左简一贯的大嗓门所赐,殷末即便身在二楼,也可以清晰的听见左简对方晟叫嚎着堂口有事他要过去一趟。
在方晟从书房里跑出来询问用不用他过去的时候,左简人已经窜到了大门口,并且坚决的拒绝了方晟一同前往的提议。
听着左简那辆厚重的SUV迅速远去,殷末慢慢睁开眼,看了眼书案上放着的这段时间五条街的保护费入账信息,殷末握了握拳,一把拿起文件夹走出房门。
被左简一嗓子喊回神的方晟怔怔看着自己写完的字,扯了扯嘴角,拎起桌上那张柔软的宣纸,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Zippo点燃,随着手上的纸消失的越快,方晟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当殷末敲响书房门的时候,方晟脸上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郁卒和失落,已经是自信满满并且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猫小末?进来吧!”
把手上剩下的一个角扔进转椅旁边的垃圾桶里,方晟招呼殷末的同时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通风。
“你玩火了?”一进屋就被呛鼻的烧纸味道熏得直清嗓,殷末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看向方晟的眼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方晟被殷末问的一梗,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烧了点儿东西。”指了下垃圾桶,方晟示意殷末到自己身边来,“怎么了?这么晚过来找我。”
“嗯,前段时间你一直忙,我也没机会把五条街的进账给你看,正好今儿个你在家,就拿来给你看看。”听到方晟的询问殷末垂了垂眼,随后走到方晟身边,把手里的文件夹摊开放在他面前,“顺便让你看看我的记账统筹方式,给提些建议批判一下。”
挑眉看着自己面前打开的账目,看着白纸上娟秀的字体,方晟笑着扭头看向殷末,当发现对方一脸真诚并且专注的看着自己的时候,方晟觉得自己心底像是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几把一般,痒痒的。
新奇的体会着殷末带给自己的奇特感受的同时,方晟伸出手用力揉了揉殷末的发丝,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赶在殷末提出异议的时候,转过头专注的查看账目。
看着方晟柔和线条的侧脸,殷末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又不禁稍稍移动了下位置,错过方晟去看花园。
随后殷末心里就是一惊,方晟书房对着花园的窗户已经不能说是窗户了,而是几乎一面墙。如果花园里站了个人,即便不是正儿八经的看过去,余光也完全可以看到。
再转回头看着认真看账目的方晟,殷末不禁打了个寒战。也就是说,左简刚刚站在花园里看着书房,从头到尾方晟都是再清楚不过的。
“想什么呢?”方晟低柔的声音让殷末再次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咳,我在想……”清了清嗓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自然随意一些,殷末低声问道,“二哥你给我们弄来的那个什么军方专用的手机是不是费了很大力气?”
“唔?怎么想起问这个?”下意识的询问,方晟不在意的回道,“反正挺麻烦的,我给咱们三个一人整一个,就卖了老脸了。这三个机子的钱,顶了一半那些装备。”
“哦哦,我就想起来了问问,也难为你这张老脸了。”听到方晟的话殷末眼中一沉,随后向他靠了靠,一面开着玩笑一面指着文件夹,“快快快,看看账目有没有问题,一会儿我要睡觉了。”
“好好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急性子了。”
听到殷末的催促,方晟满是宠溺的回应,伸手把殷末往自己身边又拉了拉,开始了对账目的讲解。
这个新年冬季的夜晚,三兄弟的心境都悄悄发生了变化,如同花园中的四季青,新发的叶子悄悄代替了曾经的老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