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注定是个凄凉的冬天。
这是继方老爷子去世之后，道上各家再一次聚首在G市的地质公园北区墓地里。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气氛要比上次压抑的多，也紧张的多。
玉帮的****、萧家的萧瑀、方家的方皓瑾还有冷家的新家主这一次没有分据一方，破天荒的带领自家帮众站在了一起。
剩下的小帮派自觉站在后面，所有人都直直的看着最前面并排的四个墓碑，墓碑前跪着四个中年男人，被站在墓碑两头的两队人用枪指着，瑟瑟发抖。
一袭黑衣的宇文月带着大大的墨镜与黑暗的负责人苏瑾站在一起，一面看着墓碑前跪着的人，一面低声交谈着什么。
就在所有人摸不清到底是要干什么的时候，G市最著名的牧师缓缓走了过来，在凄缓的曲调中说了亘长的一段悼词。
牧师说完悼词之后宇文月缓步走了过去，对着牧师微微鞠躬表示感谢，然后站在了正中央看着所有人。
“你们都知道，昨天的交战并不是你们各家之间引起的。”
宇文月出声时所有人都惊了一下，她的声音粗噶的可怕，似乎是高喊了很久之后的样子。
“昨天的恶战我们失去了萧家家主萧郑陆、萧家管家婆林灵、玉帮军师叶玉还有玉帮的管事左简。”
宇文月话音消失之后人群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宇文月也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隔着眼镜静静的看着他们。渐渐地，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重新看着宇文月。
“我们之所以会损失这么重，就是因为有些人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宇文月的声音陡然转冷，然后她悠悠转过身，让开了一些视线，露出身后跪着的四个人。
“就是这四个人，企图一举灭了我们道上主力在黑道称霸，就是因为这四个人！我们损失了这么多重要的人！”
宇文月突然高喝起来，伸脚把离她最近的一个人踹趴。
“都给我转过来！”
跪着的四个人打着颤慢慢蹭着转了过来，一时间安静的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因为这四个人他们经常从电视上看到，也经常听到他们提出的一些建议。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些人打他们的主意，也没想到宇文月居然把他们抓了过来。
“这件事不用黑暗动手。”宇文月沉声陈述，低头看着地上的四个人，冷声道，“这四个人，我亲自动手。我不是黑道的人，动手，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为了给我这四个朋友讨个公道，当然，还要补上冷家家主冷琰的。”
“宇文月，你这么做，想过你自己的后果吗？”其中一个男人高声喊道。
“后果？”宇文月冷笑，“我处理的不过是几个害死我朋友的杀人犯罢了。”
“就算我们是杀人犯也轮不到你动手，你算什么！”另一个人扭曲着面孔高声咒骂。
“那真是不巧。”宇文月轻笑，对着黑暗的方向勾勾手，一个穿着休闲服的坚毅男人走了出来，“米警官同意我自己动手，给我的朋友报仇。”
“你！”
男人一走出来，四个人的脸色顿时全变了，变得惊悚变得绝望。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吗？”宇文月懒洋洋的倚在男人身上，转动着手里的手枪，凉声道，“你们没弄清楚你们招惹的到底是谁。”
宇文月说完不再理会萎靡在地的四个人，勾着身边的男人退到了最外缘****的身边，然后对守在墓碑两边的人打了个手势，随后就见两边分别走出来两个人，一一对应站在这四个中年男人面前。
“一个一个来，一枪一枪打，别让他们死这么快，让他们也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宇文月缓声下令，挽着男人的手猛地收紧，好在是带着眼镜，其他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宇文月的命令过后空旷安静的墓地里就响起了一声接一声的枪响，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安静的听着，接连不断的枪声足足响了两个小时。
枪声停止的时候，墓碑前的四个人已经被打成了筛子，宇文月一挥手，马上就有人迅速把四个人收走。
然后黑暗的负责人苏瑾缓缓走了出来，淡淡的看着面前所有人。
“这次之所以出现这个现象，我们不能否认跟发言人的位置空缺有关。因为各家竞相角逐，才会让这些有不良心思的人钻了空子。这次能迅速平息，多亏方家二少爷方晟和玉帮的军师叶玉联手。”
苏瑾说着看了眼****和方晟，顿了顿给所有人一个反应时间之后，又继续开口。
“所以黑暗和各家商议之后，决定选出一个人坐发言人这个位置，自此平息黑道各帮派之间的争斗。”
苏瑾说完对方晟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还沉浸在林灵离世这个震惊消息当中的方晟没有看到苏瑾的手势，站在他身后的殷末用力推了一把，他才慢慢悠悠的晃了出去。
苏瑾看出来方晟不在状态，上前两步把人不动声色的拽到自己身边，在他身后掐了一把。
“经过商议之后，我们推荐方家二少方晟来坐这个位置，有谁有意见吗？”
苏瑾的话问出之后墓地里又是一片安静，就在苏瑾以为没有人反对的时候，人群中一个人平缓的问了一句：“方晟现在是方家家主吗？他以什么身份做发言人？”
“我以方家代理人的身份宣布将执掌方家大权重新交予方家二少爷方晟。”
方皓瑾缓步出列，站在方晟面前，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然后回头看跟自己一起来的方家部众。所有人在接收到方皓瑾的视线后，齐齐向方晟行礼。
“方晟今天起不再是萧家的人。”萧瑀哑声表态，“未名堂今日起由懿西掌管。”
“还有谁有疑惑吗？”苏瑾再次看向人群出声询问。
这一次没有人再出言表示质疑，苏瑾冷笑了一声，从衣兜中摸出一个扳指套在方晟手上。
“那我以黑暗名义在这宣布，今天起，方家家主方晟就是黑道的发言人。”
“冷家诺。”
“方家诺。”
“萧家诺。”
“玉帮诺。”
苏瑾的话音刚落，四大家族的人就纷纷出言表态，表示对方晟地位和身份的认可。其他小帮派见四大帮派都承认了，也就没什么意见，纷纷出言表示同意。
“既然事情都解决了，那就开始追悼吧！”苏瑾对于全员通过的状态表示很满意，点了点头拉着方晟走回他们站着的位置。
方晟就如同一个人偶一样任由他们拉着走，回到原位后就怔怔的看着林灵的墓碑。他不知道当时在游街发生了怎样的恶战，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林灵会死。
在他眼里，林灵几乎就和宇文月一样，是强悍的，是可以化险为夷的。
听说林灵是为了保护萧瑀而死的。
方晟侧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萧瑀，他知道这次的事情萧瑀受的打击最大。家主和林灵同时逝世，萧家一下子变成他自己撑着不说，最亲近的人同时没有了。
想到林灵当时在寻梦里醉醺醺的跟自己说“我爱他。”
明明醉成那个样子，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却依旧如往常一般坚定，眼里虽然没有小女生才有的爱慕，但却有着可以交付生命的信任。
林灵那一晚还说过，“有时累得都要死掉了，但一想他还在，跟我一起在奋斗，就觉得，我不能拖后腿。”
“认识了他，生命才多彩起来，才不单调，不冷漠，不孤单。”
身边这个抿着双唇紧紧盯着墓碑的男人对那个渐强又让人心疼的女人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
这个男人，可以说是林灵生命的支柱。
林灵为了救这个男人而死，那么这个男人呢？是否对林灵有情？
“瑀少。”
方晟开口时，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干涩而沙哑，仿若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一般的声音。
正在看着墓碑的男人听到方晟的低唤慢慢转过头来，静静的看着他，等待方晟后面的话。
“你……是否爱过林灵？”
“爱林灵？”萧瑀低声重复。
“是！是否爱过林灵？”方晟坚定点头，直直的盯着萧瑀，“林灵爱你，她坚定的跟我说过爱你，说过因为你，她才坚强。”
“爱我……”
方晟的一句话让萧瑀失去了清明，低低重复着这两个字，萧瑀脸上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虽然只有一瞬，却也让一直观察他的方晟抓了个正着。
“好了。”宇文月粗噶的声音在两人旁边响起，她伸手拍拍萧瑀的肩膀，朝墓碑的方向看了眼，“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林灵生前没跟你说，就是不想你为难。如今死后我们也不能让你为难，去吧！去看看他们！”
宇文月低沉平缓的声音缓和了萧瑀的神经，他抬头愣愣的看了宇文月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鼓励的神色后，迈动脚步朝墓碑走了过去。
“不要再跟萧瑀说这些。”看着萧瑀走后宇文月凌厉的瞪着方晟，语气严肃，“林灵救他是自愿，不说也有她自己的打算，不要多此一举。”
“你又怎么知道林灵有她的打算？你怎么知道林灵是不敢跟他说？”听着宇文月强硬的语气，方晟也变得强硬起来，直勾勾的看着宇文月，跟她对峙。
“呵！你真是脾气渐长了啊！”看着这个样子的方晟宇文月没有生气反倒轻笑起来，缓缓贴近方晟，语气暧昧的说道，“因为我和林灵，是相交10年的好友。”
“什……”方晟惊讶的看着已经重新站好的宇文月，面色惊异，“你们不是……死对头吗？”
宇文月笑着拍拍方晟的肩膀，低声道：“演给你们所有人看的罢了。”
说完宇文月四下环顾了一圈，又转头看着方晟，“夜阑仙还在我那里，你要过去看看么？”
听出宇文月言语之中的嗜血情绪，方晟摇了摇头，“不了，我知道你肯定会让她血债血偿，就够了。我……要陪陪他们。”
顺着方晟的手看向那四个墓碑，宇文月低不可闻的叹息，“好，那你就陪陪他们吧！记住，你现在已经是发言人了，不该有的软弱收好，不要再拿出来丢人。”
“宇文月，我们走吧！”一旁已经交代完事宜的苏瑾大步走了过来，看到方晟的时候拍了拍他，“好好努力吧！你如今也算是众望所归。”
方晟愣愣的看着宇文月和苏瑾相携离去，他们后面是浩浩荡荡的黑暗军队，那一瞬间，方晟突然觉得，如果林灵也在的话，跟她们也这样相携而走的话，才是最温馨最和谐的画面。
“方晟。”方皓瑾低柔的呼声从方晟身后传来，一把勾住方晟的脖子，方皓瑾将方晟带离了一些人群，“众望所归的发言人，跟老子当时也没多大差别，加油！”
“谢谢你。”方晟红了眼眶，望向远方，企图遮掩自己的情绪，“没有你回来，方家不会这么快解决。”
“我的童养媳被人欺负了，我当然要回来让这些人受到惩罚！”方皓瑾轻笑着回答，面上一派理所当然，“方海文那个混蛋让他直接死了都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你的童养媳。”方晟有些无奈的看着方皓瑾，被这人几句调侃，心里的哀伤倒是淡了几分。
“这个样子就好，这个样子就好。”方皓瑾感叹的连连拍打着方晟的脊背，“我的童养媳又回来了。”
“方皓瑾！”
“你这一年成长很多。”方皓瑾松开自己搭在方晟脖子的手，向前走了两步，笑道，“我刚回来的时候，其实都没敢认。原来的方晟任性不知带天高地厚，做事很少顾及后果，很少各方顾及。”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方晟站在方皓瑾身后静静的看着他，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
“现在的方晟会顾全大局，知道怎样取舍，已经强大到有人甘愿受命于你。”
方皓瑾笑着转过身，两人隔了五六步的距离，静静的对望着。
“你要走？”方晟平声陈述。
“嗯，本来回来也就是看你受牵制，再加上方海文不知深浅一再挑衅。”方皓瑾点头同意方晟的话，“本来也打算留下来帮你打理一阵方家，不过现在看来不用我了，你已经可以很好的坐稳发言人的位置。”
方晟动了动嘴唇，没能说出什么。
“临走前，再叮嘱你两句话。”方皓瑾重新走到方晟身边，弯腰在他耳边低声道，“第一句，利用你身边所有能利用的资源，达到你的最终目的。第二句，任何背叛过你的人都不用留，因为他们对于你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记住了。”方晟默默点头，手却不自觉伸了出来想要抓住方皓瑾的衣摆。
“记住就好。”方皓瑾直起身接连做了两个扩胸动作，然后笑嘻嘻的勾起方晟下颚，柔声道，“那童养媳你好好的，哥哥走了。”
方皓瑾说完没给方晟任何反驳的时间，松开他径直朝墓地外走去，在距离他们五百米左右的距离，方晟看到有一个黑衣男人在等方皓瑾。方皓瑾走过去之后勾住对方的脖子，两人相携的身影渐渐走出了方晟的视野。
方晟转过身看着墓地里剩下的方家人还有未名堂的人，面色平静，他觉得他确实要强大起来了。
冷琰、叶玉还有左简和赵乾坤，这些人用自己的生命成就了他今天的地位，还有方皓瑾，本已经彻底消失的他，也为了自己重新出现。自己如果再不强大，又怎么对的起为自己付出的他们？
方晟直了直腰板，大步朝那些在墓地等待自己的人走去，脸上是不容质疑的坚定还有看破一些事情的顿悟。
今天起，他就是整个黑道的发言人—方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