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游点了点头,原本他还不知怎么开口向张镇周要那几条船呢,既然他有事相求,那就好办多了。
“陛下虽然要求下官与陈将军再征琉球,却只给了士卒和甲具,粮饷却远远不够。”张镇周有些为难地说完这话后,又理直气壮地说道,“自古便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是想让我帮你筹集粮饷?”苏游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杨广现在是有多么地缺钱。
“我也不想麻烦经略使,可总不能找余杭郡的郡守要钱粮吧?况且,陛下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张镇周边说边幽怨地看着窦庆。
虽然张镇周语中说不能找窦庆,但苏游一眼就能看出他一定是在窦庆处吃了瘪。
问题是,窦庆不好欺负,难道我苏游就好欺负?什么叫“陛下大概也是这个意思”?苏游心中有气,脸色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当即笑问道,“不知张将军可否把陛下的旨意让本官过目?”
“这个......”张镇周显然不可能把杨广的急件拿给苏游,因为含糊地把责任推卸苏游原本就是他骨子里的意思,无奈他毕竟不是文人骚客,连说谎都说得不像。
“那这个问题就先放一放吧。”苏游把张镇周的心思摸了个透,自然把他吃得死死的,没办法,谁让他有求于人呢?
“好吧。”张镇周原本也想向苏游诉诉苦的,无奈窦庆在侧,他总是没那么容易拉下这把老脸的,虽然他有责任把反复无常的琉球人再次征服,但为了帝王家事就让自己人不是人一般低三下四的,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
总之一句话,征不征琉球的,跟他张镇周有半毛钱关系吗?
苏游自然也是想着让窦庆赶紧离开,毕竟这么大的官员之间赤果果地谈交易总有低人一等的意思,他自然不需要旁观者。
窦庆显然也有些眼里劲,看到场面冷下来以后,便对苏游道,“对了苏御史,下官打算今晚在白门楼为御史接风洗尘,请御史务必拨冗赏光啊。”
“白门楼?”苏游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吕奉先,可是要拒绝吧,还真不知怎么拒绝才好。
如果地方官员请客吃饭之际都不吃,那实在显得有些矫情,也太不通情理了些。
“今晚几时?本官到时一定去。”苏游只能点了点头,然后窦庆便站起身来告辞而去。
苏游见他倒退几步转身而去时,才有些随性地说了句,“窦使君,你这杭州治理得很不错。”
窦庆听了,心中立时如摸了蜜一般,随即回头对苏游感激地一笑,便转身推门而去了,出了门后,他的脚步倒轻快了许多。
张镇周见窦庆走了,当下也要假意起身而去,苏游却赶忙阻止道,“张将军急什么?刚才不是说筹集粮饷有些困难吗?”
张镇周听苏游老调重弹,竟喜不自胜地望着苏游道,“御史的意思是?”
“这个问题,也不是不可以商量。”苏游面上丝毫不带表情地说完这话,又笑问道,“我一直还没问,那晚上与琉球人一场海战,你们缴获了多少条船?”
“一共缴获了七艘船,苏御史这是?”张镇周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苏游,而后又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这些船我要了。”苏游斩钉截铁地说道。
“什么?”张镇周用不敢相信地目光看着苏游,苏游说要这些船就像买一份报纸这么简单,可他脸上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苏游见他满脸不信的样子,当即点化他道,“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你把船卖了,换成粮食不就行了?而我就是这些船的买主。”
张镇周听苏游这么说,算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却还是为难地说道,“御史说笑了,这些船是战利品啊,下官已经登记造册了,怎能说卖就卖?再说了,就算把这些船卖了,也只够换些粮食啊,但马匹呢?”
“这样的话......”苏游一时也为难了起来。
张镇周刚才听苏游说有的商量时还满怀希望的,但怎么也没想到苏游的胃口这么大,这些船其实卖掉倒没什么,到了杨广跟前完全可以说报废了嘛。
但那些被盗贼劫走的马匹的缺口怎么办?
这是个大问题。
原本张镇周最想补的是马匹的缺口,如果苏游一再坚持吃下这些船,他也不是不能动摇的,可苏游说了上文,直接就没了下文,这实在是让他焦心无比。
苏游得知张镇周已经把船只登记造册,心中顿时郁闷不已,但想了一会却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既然不卖,那我可以租用两个月吗?你们去琉球一来一回也得两个月吧?到时你们凯旋了,我再交给你们带回东都。”
听了苏游的话,张镇周当即笑了起来,“下官也不瞒着御史了,原本朝廷是拨付了一部分粮草的,但我想着的是先在这杭州附近练练兵,到清明之后再行东征。”
“练兵啊,练兵好啊!还能剿.......”苏游当即笑了起来,不过说到一半的时候却意识到自己想到的主意不能对他说。
苏游顺嘴想说的是剿寇剿海盗,如果能剿灭勾引琉球人进来的那个势力的话,那他的粮饷还用愁吗?
问题是,这幕后黑手是何方高人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人还可能把张镇周的一千多人全给吃掉。
另一个结果,则是张镇周剿灭了他们,然后成功地获得大批粮草和战马......
反正,不管什么情况,都跟苏游没什么事了。
苏游当然也想过自己来剿灭这些人,来一个黑吃黑,不,是代表正义消灭邪恶,可跟黑恶势力干仗实在是太可怕了,不到万不得已,苏游还是喜欢从商人手中捞钱。
“怎么样?我雇你这七艘船和两百士兵,两个月的时间,可以给你两船粮饷。”苏游没继续往下想,反倒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能告诉我,你要租用船和士兵到底干什么吗?”张镇周显然是心动了,只要苏游能给他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那么一切将水到渠成。
苏游当即避重就轻地说道,“你知道的,我只是想把那晚上的百济公主送回去罢了;她身为公主,应该有附和身份的护送队伍吧?”
张镇周恍然大悟,但其中的道道他多少也是知道的,俗话说“无利不起早”,苏游可不想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好人。
但这些跟他有半文钱的关系吗?只要他苏游不反皇帝不叛国就行了。
所以张镇周立马便豁了出去了,当即还价道,“再多加一百匹马。”
苏游听他还价,自然大喜过望,但脸上还是为难地说道,“三船粮食。你知道的,我也弄不来马。”
“我们吃不了那么多粮食,那两船粮食加五十匹马吧,不能再少了。”
苏游苦笑不得起来,郁闷地盯着张镇周道,“我都说了我弄不来马啊。”
“比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两个仆从家不是开马场的吗?”张镇周却不管苏游的愁眉,此时竟笑得像一只老狐狸。
两人你来我往,与市侩一样的拼杀与阵前对敌又是不同,但几回合下来后他们都有些汗流浃背之感。
“行了,那就先这样,晚上白门楼给你回复。”苏游当即拍板道。
张镇周见好就收,随即起身告辞,苏游一直送到了客栈门口,这才回转身来;他回到院子时,却见来雁北扶余****几个在逗那只已经有半米高的雪獒。
雪獒并不受来雁北的逗,反倒是对扶余****有些敌视,不过它对来雁北倒是很快熟识起来了,毕竟之前来雁北是喂了它半个多月的。
苏游看见了扶余****,当即觉得应该把行程的事情透露给她,这样或许会显得对她尊重一些。
“扶余公主,你能过来一下吗?”
“先生叫我吗?”扶余****倒没想过苏游会找自己单独说话,毕竟之前她也想过向苏游学学作画什么的,可苏游却处处躲着自己。
扶余****想到自己之前的任性,且苏游又是有夫之妇了,为了避嫌而排斥自己也是题中应有之意,所以对苏游不与自己说话也早习以为常了。
两人走到一棵桃树之下,此时虽然还没惊蛰,杭州的温度也还一如既往地寒冷,桃树的枝头上却多了许多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我只是想特意告诉你,十天以后,我们就可以把你送回家了。”苏游看着枝上的花骨朵,淡淡地说道。
“嗯。”扶余****点了点头,无悲无喜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是不是近乡情怯?又怕父亲责骂?”
“有点,感觉自己特没用。不仅因为任性而害死十几个......”扶余****说到自己那些死去的仆从时,眼泪又簌簌地掉了下来,今天原本就是那些人的头七,她一早上便哭过了的。
也正因为如此,苏游才会被来雁北说动了带上他们出去散心的。
“不是你觉得自己没用,你是担心别人说你没用罢?”苏游摇了摇头,尔后又认真地问她道,“你们百济最缺的是什么?如果你能为你父王带回去这些东西,他还会觉得你没用吗?”
听了苏游之言,扶余****眼睛一亮,她可想不到苏游竟然还如此为自己着想。
不过,想到百济需要什么时,扶余****又摇了摇头;不是因为她不知道,而是因为大隋不会把这些东西卖给百济。
百济现在最缺的,无非铁器,食盐,甲具之类的东西了,但这些东西在大隋而言都属于违禁品。
苏游显然已经知道了扶余****心中的答案,暗笑自己竟然问了一句废话,然后又笑了笑道,“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