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宇赫隐约知道霍云卿话中所指,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安慰的词语,只能说出来一句:“我陪你回去吧。”
“不用了。”霍云卿冷冷地拒绝道。
“你深夜未归,总归是要有个理由的。有我在,至少不会在这一点上给他们指责你的机会。”
也是。霍云卿苦笑了一下,那极品的一家人,自己这么晚没回去,只怕都以为自己已经命丧黄泉,乐开了花。而自己出乎他们意料的回去了,还不知会拿什么污言秽语安在她的头上。有凌宇赫在,如他所言,至少能免了这一遭,如此,她也可以专心应对自己想要做的那件事。
“好吧。”
夜色凄清,今夜的霍府,虽已到了这般时候,霍启登的松竹园内,仍亮着灯。除了霍启登,柳氏和霍云娇还也在。
眼见着已至深夜,霍云卿还未回来,霍云娇满脸喜色,道:“母亲,霍云卿这个贱人定是已经死了,再也碍不着我的事了!我真想买挂鞭炮庆贺庆贺。”
柳氏嗔怒地看了霍云娇一眼,笑道:“你呀,就是这么沉不住气,六王爷不是还没送信过来吗?搞不好又是空欢喜一场。”
霍云卿得意地说道:“母亲,你莫要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六王爷派出了十几个高手,而且他已经试探过了,霍云卿身边只有一个人暗中保护,不足为虑。今天,杀了霍云卿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愿如此。”
霍启登坐在书桌后,看着这母女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将要被别人做到,这样的感觉有些兴奋,却又有些遗憾。
就在这时,有家丁走了进来。
霍云娇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当即就奔了过去,道:“说!是不是霍云卿的尸体送回来了?”
那家丁摇摇头,道:“回二小姐的话,不是。是五王爷带着二小姐回来了。”
什么!一时间,原本兴奋的三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霍启登反应快些,当即站起身,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家丁把方才所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柳氏担忧地上前,道:“老爷,霍云卿怎么会和五王爷搞到一起去了?”
“不知道,去看看。”说着,霍启登向外走去。他一路小跑到了正厅,管家已经在正厅给凌宇赫上好了茶。霍启登走过去,躬身施礼,道:“见过五王爷,下官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海涵。”
凌宇赫端起杯盏,吹了吹上面的浮沫,道:“无碍,本王今日出城办事,路遇山匪,意外救下了霍大小姐。本王想着霍大小姐是霍大人的掌上明珠,她不见了霍大人一定很着急,这便送了过来。”
“多谢王爷。”霍启登再次躬身施礼。
“那好,人已经送到,本王就不再叨扰,告辞。”说着,凌宇赫便向外走去。
走到霍云卿身边的时候,凌宇赫说道:“本王与你也算是有数面之缘,深知霍大小姐清高自持,却屡屡受奸人所害,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尽管可以来找本王。”
霍云卿点了点头,应道:“小女谢过王爷。”她知道,凌宇赫这话,是说给霍启登听的。不然,霍启登听了山匪之说,还不知要说出什么来。
霍启登前脚起身去送凌宇赫,柳氏和霍云娇后脚就走了进来。她们二人早已悄悄跟了过来,只是碍于凌宇赫在这里,没有露面,却是一直在外面偷听。
见霍云卿好端端的地站在那里,霍云娇不禁怒火中烧,走到霍云卿面前猝不及防地就给了她一个耳光,怒道:“你这贱人,怎么没死!”
咝,真疼!霍云卿的手缓缓抚上被打疼的脸颊,眼神是霍云娇从未见过的冰冷。后者吓得一个哆嗦,后退了几步,又壮着胆子斥道:“你看什么看,我说的就是你!”
柳氏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把霍云娇往后拉了拉。在她看来,那一巴掌霍云卿原本是可以躲过的,可是她偏偏就没躲,这并不符合她之前的性子,很是奇怪。
霍云娇却是不领情,挣脱柳氏的束缚,走到霍云卿面前,道:“这一次没死,下一次,可就说不一定了。”她也看出了霍云卿的反常,只是,在她看来,今日的霍云卿一定是吓破了胆,所以才不敢躲开她的那一巴掌。今日她霍云卿走****运遇到了凌宇赫,下一次,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霍云卿依旧冷冷地看着霍云娇,森然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打我了,如此,也算是你给我的纪念,好让我日后回忆起你,不带有一丝的不忍。”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霍云娇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她了。
“没什么,你们俩回去吧,我有事要和霍大人谈。”
门口,霍启登已经送走凌宇赫折返了回来,听到这三人说话也就没有进来,想要从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却被霍云卿点了名,如此,他也不好再站在门外,就走了进来。他负手而立,道:“你们俩先回去。”他隐约觉得,霍云卿有什么话要跟他说,而她将要说的话,非同小可。
“父亲!”
“老爷!”
柳氏和霍云娇齐齐叫出了口。
“回去。”霍启登又重申了一遍。
柳氏心有不甘,但见霍启登如此坚持,还是拉着霍云卿走了。
“现在人走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眼见着柳氏和霍云娇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霍启登开口道。
“霍大人,我想要脱离霍府。”霍云卿一脸平静,说出了心中早已盘算了千万遍的话。
霍启登惊得睁大了双眼,怒道:“你是霍家大小姐,虽然是被六王爷休回,但这霍府终究是有你的位置,说什么脱离!”
早已料到道貌岸然的霍启登会如此说,霍云卿冷冷一笑,道:“这原因,霍大人不是心知肚明吗?我,并不是霍家人,不是吗?”
霍启登原本刚在椅子上坐下,霍云卿这句话却是惊得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谁告诉你的?”他的第一反应是,那个人回来了,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霍云卿,若不然,这件事霍云卿不会知道。可若是那人回来了,离他霍启登的死期也就不远了。这让他如何能不惊恐万状?
“虎毒尚不食子,何况是人?而霍大人您为了置我于死地,不惜牺牲一个女儿的性命,可见对我有多么深的忌惮。既是如此,我又怎么可能是霍家人?”
霍启登一手指着霍云卿,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她这是在说霍云梦的死,她是如何知道的,他明明做得那么隐秘!
“我自然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只怕是霍大人您,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霍云卿的语气始终平静,听不出其中有任何的情绪。哀莫大于心死,心已死,面对这个人,心里又怎么会有波澜?
霍启登双拳紧攥,他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霍云卿不能留了。若是留着她,将霍云梦的死因公之于众,那他霍启登,必定是受尽千夫所指,也就不用活了。他暗暗出手,做出了召唤暗卫的手势。
“是想让你的暗卫出来吗?我劝你还是别费心思了。”
霍云卿的话,让霍启登再次心惊胆战,他收回召唤暗卫的手势,死死地盯着霍云卿,似乎是想要从她平静的面容中窥探出什么来。
霍云卿看了看他,心中只觉得讽刺:“今夜是五王爷送我回来的,若是我今夜死于你手,你觉得五王爷会不查吗?”
“哼,你未免太高估五王爷对你的看重了!”霍启登一甩袖子,说道。
“是吗?带走我的人是不是山匪,想必霍大人心中一定很清楚。可五王爷却谎称那些人是山匪,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霍启登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在他看来,凌宇赫如此说,不过是为了遮掩六王爷的所作所为罢了。说到底,还是为了维护六王爷,和她霍云卿有什么干系?
“你自然可以以为五王爷这样做是为了粉饰幕后之人的所作所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五王爷他一个闲散王爷,有什么事需要夜里去办?霍大人为官多年,这个问题一定看得比我透彻,他无事而星夜出城,自然不是为了救我,而是为了不让那个幕后之人犯错。我想,他与那个幕后之人一定很亲厚,而我现在是那个人想要杀掉而没有杀掉的人,可我若是死了,你觉得五王爷第一个会怀疑谁呢?他一怀疑,自然是要查下去的。以五王爷的聪慧,你觉得你能逃得了吗?”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霍启登双眼通红,大声道。
“很简单,脱离霍家,日后霍家与我,一刀两断,无论兴衰荣辱,再无半分牵扯!”
“若我不答应呢?”
“你会答应的,因为,你输不起。”
霍启登想到那个人,说道:“你要离开可以,只是,你以后再不能以霍云卿这个名字示人,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面对任何人。”
“好。”
“你走之后,我会发丧,霍家大小姐霍云卿死于急症,不治而亡。而你,要在五王爷面前掩饰此事。”
“好。”
“你走之后,不得做任何对娇儿不利的事情。”
“好。”
“既是如此,我们便立个字据,有字据为证,日后也好有个见证。”
“好。”
霍启登的要求,霍云卿一一答应。
即刻,霍启登便命人去取笔墨纸砚,将方才说到的条条框框一一写了上去。尔后二人分别按上指印,如此,契约方成。契约一式两份,二人各自保存。霍云卿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心中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她终于可以离开这座让她窒息的霍府,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
可是,她还是高兴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