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霍云卿的声音!
有鬼!
这是众人的第一个反应,毕竟,他们都以为霍云卿已经被埋在了坍塌的主屋之下,断无还活着的可能。然而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错了。
只见一个黑衣人被人从树上狠狠扔在了众人的面前,尔后,一身绿衣的霍云卿从树上一跃而下,恰好落在扔下来的那人身边。她嘴角轻扬,仿佛刚才所做,不过是轻而易举。
“她有影子,不是鬼!”混乱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果然,在火把的映衬下,霍云卿脚下的地面上,有着完好的影子。
见此情景,霍启登不禁攥紧了双拳,真是可恶,主屋都塌了,她居然没死!那么,她是如何逃脱的?而她之前扔下来的那个黑衣人,又是何许人也?
霍启登还未来得及调整糟糕的心情,霍云娇已经欺身上前,质问道:“霍云卿,你怎么没死?”
霍云卿俏眉微挑,讽刺的笑了笑,道:“怎么,我没死倒还是错了?”
霍云娇冷哼一声,刚想说些什么,而当她的视线落在地上的那个黑衣人身上,一抹得意浮现在脸颊之上,笑道:“霍云卿,我说怎么这主屋塌了你倒没事呢,敢情是深夜寂寞,偷跑出去找情人私会去了。啧啧,不过,眼见着那武师没戏了,又新攀上这么一个,你霍云卿的魅力,倒是不小嘛,都快要赶上怡红楼里的花魁了。”
“呵,妹妹身为大家闺秀,张口闭口便是怡红楼,这等教养我也算是见识了。有些事想必妹妹是做惯了,也总把别人想的跟自己一样,殊不知我霍云卿就算是再不济,也不至于将自己送到别人的婚床上去。”
见霍云卿提到当日那一遭,霍云娇不禁有些恼怒,扬手便朝着霍云卿的脸扇去。孰料,她的手还未挨上霍云卿的脸,便被霍云卿狠狠甩开。
霍云娇所料未及,向后退了几步,一个趔趄,差点儿倒在地上。她恼羞成怒,横起一掌就朝着霍云卿扑了过来。早前,她也是跟着武师学过一些功夫的,如今可算是派上了用场。
霍云卿见她过来,身形微转,侧过身去。霍云娇收不住脚,仍是向前奔去,霍云卿适时地用脚尖点了点她的膝盖,霍云娇便脚下不稳,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再起来的时候,满嘴都是泥土,嘴唇也被磕破了,渗着血丝。霍云娇几时受过这等羞辱,当即便要再次扑上来。
“住手!”霍启登吼道。
霍云卿冷笑一声,他这声住手倒是喊的是时候,霍云娇出手的时候他袖手旁观,眼见着霍云娇吃亏了,倒是知道急了。
“这是怎么回事?”霍启登指着地上的黑衣人,问道。
“这人深更半夜想要害我性命,反被我擒住,就是这样。”霍云卿冷冷应道。
柳氏眉心一跳,早在这黑衣人掉下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这正是给她报信的那个人。他明明告诉她已经将霍云卿吊在了房梁上,可现在霍云卿好端端的不说,怎么连他也被擒住了?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柳氏上前,不依不饶道:“那这主屋为何会塌?”
“我与他打斗时跳到了房梁上,许是年份久了,禁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也就塌了。怎么,这人深夜前来想要害我性命,母亲也不问问这人是谁么?”
看着霍云卿仿若是洞察一切的眼神,柳氏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是镇定道:“你父亲在这里,此事自有他定夺。”
霍启登吩咐道:“来人,将他拖下去,仔细审问!”想害霍云卿的人,便是和他站在同一条线上的人,他倒是很好奇,这人是谁。
即刻便有家丁上前,想要拖走那黑衣人。
“慢着!”霍云卿开口阻止,抬脚在那黑衣人的背上踹了一脚。
黑衣人缓缓醒来,目光看向了柳氏。
柳氏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若是这人当众说出自己的来历,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
霍云卿却是蹲下身,一手攥住了那黑衣人的脖颈,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渐渐收紧,生生掐断了他的喉管。顿时,黑衣人就像是瘪了的气球一般,头歪在了地上,再无任何生息。
霍云娇顿时吓得啊呀一声叫出了口,将头埋在柳氏胸前。柳氏也是始料未及,别过了脸,不敢去看。
霍启登心中惊讶之余,隐约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侵犯,当即怒斥道:“霍云卿,你身为大家闺秀,怎可出手伤人性命!”
霍云卿站起身,拿出锦帕擦了擦手,扔在了地上,冷笑道:“父亲,你可别忘了,片刻之前,这个人还想要我的命呢。如今,不过是他技不如人,输给我罢了。”
“即便是他心存歹念,妄图害你性命,也应该将他交给大理寺去审问,岂容你妄动私刑,害人性命!”
“是吗?我一个深闺女子,懂不得这么多,我只知道,想要害我的人,我只会让他死的更惨,无论是谁!”霍云卿的话,说的狠辣,震得在场的几个人心里止不住地一颤。
霍启登看着霍云卿,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这还是霍云卿吗,她几时变得这般狠厉了?他竭力掩饰自己的不快,道:“话虽如此说,也总该好好审问一番,找出他的幕后主使,也好知道是谁存心害你,日后也好有个防备。倒是你,什么也没问出来就要了他的命,真是愚蠢!”
“谁说我没有问出幕后主使?”霍云卿莞尔一笑,看向了柳氏,正对上柳氏朝她看过来的眼神,柳氏一个激灵,慌忙躲开霍云卿的目光,佯装关切地安抚着霍云娇,那手却是止不住地颤抖。
“你问出了幕后主使,是谁?”霍启登迫不及待的问道。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会想要霍云卿的命。
霍云卿却是一笑,道:“这人既然是害我的,至于这幕后主使,我自己知道就好了。”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把这幕后主使说出来,为父也好替你做主,讨回公道。我堂堂霍家的女儿,岂容他人随意伤害?”霍启登这一番话,倒是说得慷慨激昂。
听到这话,霍云卿佯装惊讶,道:“父亲,你说的是真的?”
霍启登点了点头,表明自己一言九鼎。
霍云卿面色稍冷,道:“既是如此,那父亲便去一趟丞相府吧。”
“好端端的,去丞相府做什么?惩治这幕后主使,我便能做主,不必倚仗丞相府。”
霍云卿并不答话,反倒是蹲下身来,在那黑衣人的腰间摸索出一个腰牌,起身递给了霍启登。
霍启登接过一看,总算是明白了霍云卿刚才为何提到丞相府。因为这小巧别致的腰牌之上,刻着丞相府的标志,一个隶体书的“柳”字。霍启登眸色深沉,悠悠地看向了柳氏。后者目光闪躲,略显慌乱。霍启登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看着霍云卿,说道:“待明日早朝之时,为父会去找柳丞相,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许是这腰牌被府中人不慎遗失也未可知。”
还未问过就已经为柳元找到了借口,她这位父亲,脑子倒是转得很快。她本就没有指望霍启登能从柳元口中问出什么,她如此做,不过是在本就已经存在隔阂的柳氏和霍启登之间,再设置一道屏障罢了。
眼见着该处理的已经处理了,霍启登吩咐道:“深夜露重,各自回房歇息吧。”
他这话一出,在旁边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地也就离开了。孟姨娘扭着腰肢走了过来,道:“老爷,妾身伺候您回房。”
“不必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见霍启登拒绝,孟姨娘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尔后不甘心的看了柳氏一眼,方才离开。
霍启登见人走得差不多了,霍云卿却还是站在原地,不禁觉得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悦道:“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回房去!”
霍云卿并不答话,径自看向了坍塌的主屋。
霍启登这才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干咳了一声,道:“主屋塌了不是还有几间下人的屋子吗?这会儿丫鬟婆子们都已经歇息了,总不好把她们叫起来再收拾别的院子,你就且先在这里住上一晚吧。”
霍云卿自嘲地笑了笑,她倒是不知,她这位父亲,几时是个这般体恤下人的主子了?她什么也没有说,便抬步走向了绿园。
进入房间之后,霍云卿的背抵在门上,摸向了脖子中的红印,后怕地浑身颤抖。今夜,她差点儿就死了,就差那么一点儿。若不是有人将她从绳套中解下来,这会儿的她,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时,有一人自黑暗中走来,牢牢地将她抱在怀中,眼神中满是怜惜。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霍云卿紧紧地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的怀中,伪装了许久的坚强,终于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也终于忍不住,泪落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