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快暗沉下来,月色被遮掩在迷雾之中,寂静无声的药堂里面,骤然多了一抹黑影。
“王爷!”
那声音压的很低,但是在安静至极的房间之中还是听的十分清晰。
宫琉煜在黑暗之中睁开双眼,看了一眼躺在他身边的云倾娆,对着跪在地上的宫澄做了个手势。
宫澄受到示意,顿时不出声了。
云倾娆皱了皱眉,有些恼怒的翻了个身,然后继续扯着被子睡觉。
她是真的累了,这么多天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再加上一路奔波劳累,已经彻底透支了云倾娆的所有体力。
其实就算他们正常说话云倾娆也醒不过来,也不会听到。
宫琉煜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却又像是害怕吵到云倾娆的睡眠,轻轻对着宫澄摆了摆手:“去外面说!”
宫澄跟在宫琉煜身后,眼底噙着一抹担忧之色。
但他依旧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站在门外,宫澄微微垂下眸子,和宫琉煜禀报:“王爷,墨涯的那些手下,属下已经命令人处理了!”
宫琉煜皱了皱眉,闻言点了点头:“第一楼最近的动向你可有查过?”
“查过,但是却没有任何动静!”
“可是,本王倒是听说他们要杀百里陌离!”
宫琉煜微微扬起下巴,双眼之中闪过一道淡淡的寒意。
宫澄依旧垂着头,语气之中透着几分内疚:“属下无能,查不到其他的事情,这次也来晚了,让王爷受了重伤!”
宫琉煜轻轻笑了笑,微微垂下眸子,看了一眼自己被包扎完好的手。
他突然开口说道:“这点儿小伤又不算什么,本王又不疼!”
一听到宫琉煜开口说出不疼两个字,宫澄的眉眼轻轻跳了跳,然后轻轻垂下眼角。
“王爷,这件事也许是好事!”
好事,哪里有什么好事!
宫澄低垂着的眸子闪过一道暗黑的色彩,只觉得心口微微轻颤了一下。
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五年前宫琉煜失踪过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就成了这番模样。
感觉不到疼痛。
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宫澄暗地里打听,却什么也打听不到。
谁也不知道宫琉煜离开的那几个月之中遇到了什么事情,又遭到了什么待遇。
反正只要稍微碰触到一点儿,就会让宫琉煜生气,所以宫澄根本不敢深思。
“嗯,确实是一件好事!”
宫琉煜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而是闭了闭双眼,将手背在身后。
因为感觉不到疼,现在倒是不影响宫琉煜的行动。
他轻轻潋起眸子里的光彩,唇角溢出一抹透着淡淡邪气的笑容来,他慢慢开口说道:“本王让你安排人手保护阿瑶的安危,可你是是怎么做的?”
一提到这话,宫澄的眼神之中闪过一道淡淡的惶恐:“还请王爷责罚,都是属下教导不利,才让王妃陷入险境,只是……”
宫澄抬起头,看向宫琉煜的方向:“王爷因为中毒走火入魔,现在应该还在休养当中,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茂城?”
听到宫澄的问题,宫琉煜目光幽深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若是本王不来,看到的岂不是王妃的尸体?”
面对宫琉煜的质问,宫澄无言以对:“王爷说的是!”
宫琉煜淡淡的冷哼了一声:“回去自己领罚!”
惩罚是什么,宫澄心中当然明白,他什么也没说,直接应声下来。
宫琉煜微微抬起手,挡在了唇边。
阵阵咳嗽声传来,黑暗之中宫澄抬起头看到那雪白的,包扎着宫琉煜左手的布巾已经被鲜红染透。
见到这种状况,宫澄连忙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王爷,这是压制内伤的药!”
宫琉煜将药瓶拿在手中,动作十分优雅的擦了擦唇角,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宫澄垂下眸子,面容上多了几分担忧的神色。
“王爷,您的内伤又严重了!”
“无妨!”
宫琉煜神色淡淡,像是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丝毫在意。
见到他这种模样,宫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微微垂下眸子,将袖子里的信封送到宫琉煜面前。
“王爷让属下调查的另外一件事,都写在信封当中,属下会带着人在附近保护王爷的安危,王爷尽管放心!”
宫琉煜嗯了一声,让宫澄退下。
他一个人拿着信封站在旁边,却连自己背上的伤口渗出血来也没有注意到。
宫澄无奈叹了口气,却只能悄然间隐秘在黑暗之中,暗暗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宫琉煜展开信封,看着上面工整的一字一句,眼底的色彩微微深了几分。
这上面写的,都是关于林轻瑶的母亲,柳姨娘的。
毕竟柳姨娘的身份让宫琉煜十分在意,她是现在林轻瑶的亲娘,不管怎么样,云倾娆也是占据了林轻瑶的壳子才活下来的。
所以,属于林轻瑶那一分的责任,她都要一起承担下来。
宫琉煜眯了眯眸子,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十分好说话,一副老好人模样的柳姨娘,竟然当年还在云上宫生活过。
那个地方他至今记忆犹新,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宫琉煜将信封捏在手中,鲜血将雪白色的信纸染红,他目光之中藏着几分冰冷的色彩。
冰冷的月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宫琉煜微微垂着眸子,直接将信封粉碎。
天色大亮,云倾娆勉强睁开双眼,揉了揉有些阵阵作痛的脑门,一睁眼,就看到自己躺在床上。
她瞪大双眼四处看了看,感觉到腰间横拦着的手臂,脑海之中一片混乱。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睡到床上来的,她是一点儿也记不清楚了,她却不敢直接强硬的将他的手抓下来,看到那手上的伤口,云倾娆目光之中多了一些不忍。
她想了想,手十分轻柔的放在他的手腕上。
她这一动,片刻间就感觉到躺在床上躺着的宫琉煜也醒了。
她转过头去,直接对上了宫琉煜已经睁开的眸子。
云倾娆心口跳了跳,连忙侧开身体,整理一下衣襟。
她故意正了正神色:“你醒了!”
宫琉煜没有说话,只是勾了勾唇角。
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让人怜惜的颜色,云倾娆头一次看到这般脆弱的宫琉煜。
可这样的他,却让人有了一种能够亲近的感觉。
她微微凝着眸子,看着那双漆黑幽深的双眼,那眸子像是藏纳着浩瀚海洋。
云倾娆只感到喉咙微微有些干涩。
“咳咳……”她不由得想用声音吸引宫琉煜的注意力,以掩饰一下自己刚刚失神的尴尬,而对方却侧卧在床榻旁边,一只手撑着下巴,十分悠闲自在的瞧着她。
那眼神之内,墨色的瞳仁中,仿佛此刻只有云倾娆一个人的影子。
“你什么时候醒的,我……”她想问自己什么时候跑到床上去的,而宫琉煜十分理解的开口解释:“可能是你半夜太冷了,所以直接钻到我怀里去了!”
云倾娆微微张了张唇,看着宫琉煜波澜不惊,没有丝毫开玩笑,说的那般认真的脸,如果不是自己还有些逻辑性,恐怕已然相信了他说的话。
这床这么高,她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睡着睡着爬上来。而且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对方可将她抱得紧紧的。
云倾娆故意沉下脸色,“怎么便宜占的难道还不够?”
宫琉煜眼神之中总算开始涌动起一些笑意,那淡然自若的神色,倒是他只是来悠闲度假的,而不是受到重伤甚至还卧床不起的人。
“当然不够!”
宫琉煜接过她的话,然后微微凝眉说了一句,随后就想要撑着坐起来。
云倾娆看到他的动作,连忙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行,你伤还没好呢,不能随便下床,给我老实从这里躺着,想要什么和我说!”
云倾娆一脸的大气泠然,眼底带着几分坚决之意。
看到云倾娆这般表现,宫琉煜十分满意,只是……
“那,本王想要上茅房该怎么办?”
“……”云倾娆瞬间哑口无言,沉默了下去。
两人大眼瞪着小眼看了半晌,宫琉煜轻轻叹了口气,轻轻将腿从床上放了下来。
云倾娆向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开口:“我去找人帮忙!”
“不用,本王自己来就行!”
云倾娆微微皱眉,见到宫琉煜十分坚持要自己走,实在没有办法的叹了口气。
“算了,我扶着你去!”
宫琉煜眼底闪过一道得逞的笑意,一路上被云倾娆从房间之中扶了出来,却也没有再多为难她。
云倾娆站在后院的大门口多少有些担心,毕竟宫琉煜身受重伤,还全都是因为她,她心中的内疚不断徘徊着。
和这内疚交织在一起的,还有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她站在门口,用脚在地面上画着圈圈。
然后,听到了门口面传来的一声巨响。
她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一下,然后停下了脚下的动作,一手扶着门,飞快的将大门打开,向着有动静传来的地方看了过去。
然后,她就见到不远处的院墙不知道什么时候轰然倒塌,溅起了一片灰尘。
这后院多少有些老旧,看上去有些年限,云倾娆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闯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