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鹏点头:“倒像是阿观的作风,你怎么看?”
秦时并没有半点表情,眉目不动,他反问:“我能怎么看?”
“他这是在怪我们。”崔鹏一语中的。
秦时立将面容一沉,忽然将手按在了肋腹处。
“怎么了?医生不是说没有大碍,还是时常会抽痛?”
崔鹏见状便侧身要看看他,只是自己也是个伤病的人,不好轻易动作的。这么猛的扭身要动,立刻就扯到了伤处。崔鹏自己倒还没怎么样,房门开处有人马上闯过来,将坐在床侧的秦时往边上猛推开去,急急蹲在崔鹏床边追问:“你要不要紧,哪里碰到了?”
不等崔鹏回答,那人将一腔焦急抖怨怪到身后秦时身上,怒目冷眉的呵他:“他还受着伤那,你来这里找他干什么?他这样你都不放过他,是想要他殉职不成吗?”
崔鹏连忙拉住她一只手,也是急了,立喝:“金金你说什么?立刻道歉!”
叫金金的女孩子登时觉得万分委屈,明明她这是为他好,扭头不信的望着崔鹏,半晌才咬牙恨道:“你太过分了!”
将手臂一甩,丢来崔鹏就跑了出去。崔捧有心要追,无奈不可成行,只得作罢。
秦时看着,微摇头长叹,问崔鹏:“她就是那个救你去医院的女子?”
车子爆炸时,崔鹏其实并不在车内,否则,即使命再大也蛮逃出生天。说来也是巧。那天崔鹏本是在车内等瞿警官,后者上车前接到电话,就站在离车还有一段路的地方与电话那头的人交谈。那时崔鹏还在车内,后有个刘海染成微酒红色的女子来向他问路。崔鹏说了几次她都不明白,一开始崔鹏还以为她英文有困难,试着问是否是同胞,得到肯定答案后就又用中文说了几次。谁料她还是不清楚。崔鹏才知她是天生的方向感极差,便好人做到底,下了车来给她指路,又一直看她到红绿灯那边去等车,这时瞿警官打完电话朝他示意一起上车,他正要回车上坐下,车子内的炸药就引燃了。准确说来,他和瞿警官都是佟金金所救。只是崔鹏不大明白,她为什么非要追到她这里来。
崔鹏对秦时抱歉道:“她性格古怪,我也常常难以招架。幸好婧静去了国外,否则,我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们两个。”
佟金金来的当天早上正好崔婧静出国,两人也没碰上。秦时听到崔鹏这般感慨,知道他有些东西自己都未知悉,他轻笑,心中道,你当婧静是什么样的人?她怎么可能去坏自己大哥的姻缘,只要对方是个姑娘,她就高兴得不得了了。说来无奈,只因崔鹏自小到大没交过女朋友,后又一直与秦时、冷观等黏在一起,不只是崔婧静,就连他们远在另一座城市的父母也怀疑了崔鹏的取向。一家人都甚是担心。如今看到崔鹏身边有了个姑娘,一个个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把人赶跑?当然,这些话秦时是不会说的。感情的事,冷暖自知,该怎么走也是早注定要发生的,他顶多只可提点,又怎能建议。就问崔鹏:“打个电话给她?”
他行动不便,十根手指头还不至于不能动,秦时将电话拿过来递给他,不料崔鹏把那支手机随手放到边上,不打算采取他的建议。他问问:“阿观还是一个人都找不到他么?”
又说:“我们之间是最不该怀疑彼此的,倘若有了误会也未必可怕,到底不做亏心事是不用担心的。”
“他走之前去见过林窍。而林窍回国之前一直在林老二那里。”
崔鹏听到,不禁皱眉:“难怪她会突然那么对你。无论如何,你虽要对付林齐民,却也没有要置他于死地。她该找凶手更合理才是。可如果怂恿她的人是林老二,这就可以解释了。”
说到这里,有件事崔鹏不得不问:“林窍知不知道林老二跟新加坡高家的关系?”
秦时摇头:“林齐民虽然做偏门,有两样东西是不轻易沾手的。”
这个,崔鹏也知道。所以他们从前被林齐民掣肘虽然大不痛快,也没有想立即就推倒他,反而还有过一段时间的合作。要不是林齐民想让他们涉入他的那些生意圈去,让他们沾了黑好永远被他牵制所利用,他们也不会下定决心倒了他。毕竟做生意的人,黑白之分都界定得不那么清楚。但这个林老二却与他大哥林齐民不同,绝对是一个什么来钱快,好赚,就干什么的人,可以说是百无禁忌。
“说实话,要不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一直致力于教育慈善等事业的高家居然会和缅甸老挝的毒贩往来密切。”
“瞿警官和你谈过遇袭的猜测没有?”
崔鹏摇头:“这件事我也很奇怪,瞿警官那样拼命的人,这次居然会听从上头的安排,说休假就真要了三个月假期。”
秦时问:“他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虽也卧了床就几天,但他当时离车子远,伤得没那么严重。”
秦时就说:“你们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在路边遇到过林齐民,当时你从车上下来,拦着林齐民说了好一会儿你说是规劝他自首,我当然是相信你,可有些人就不会这么认为。”
脑中灵光一现,崔鹏恍然大悟:“所以杀林齐民的人和想要灭我们口的人是同一批人。”
秦时又道:“林齐民出国就是为向林老二要求资金援助,但林老二想要趁此机会让林齐民心甘情愿回温哥华,交出国内林氏股份。”
崔鹏眼已发亮。秦时继续说:“养熟了狼,让他活活吃掉自己是蠢人白做的事。既然林老二要桑林齐民拱手称臣,必然也有防止他故技重施,脱离温哥华组织的办法。好比林齐民对我们的伎俩。”
听秦时这般说道,崔鹏眉已飞挑,他惊了一跳:“照你这么说,难道是林老二下的手?”
“要扳倒林齐民就得先制止林老二,倘若他们两人联手,那么谁都没机会动摇他们。”
“所以瞿警官对遇袭之事不加过问,隐瞒着对我们说是意外之祸?”崔鹏不解,“他既知道林老二动不得,怎么会又与我们一齐前往新加坡查找林齐民事件,致自己于凶险境地,后又完全放手不再过问林老二所作所为,怎么想都不合常理。”
“不,合理。”
秦时俯身将他床边桌上一只茶壶拿出按在众杯盏之前,眸目一抬,望向崔鹏:“如果不仅仅是他顶头上司出面以劝说警告阻拦。”
崔鹏惊道:“停职调查?”
“没错。”
“有证据?”
“来的时候我打电话让许之南进了就警方的人力资源系统查过,确实如我猜测。要是我想得不错,瞿警官近日恐怕还会有大麻烦。”
“这么看来,温哥华破获的军火案也不会是阿观一个人的作为。”崔鹏浓眉深拧,不禁怒道,“他们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秦时便说:“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目的。瞿警官对连累你重伤一事很自责,你联系他,他应该不会不理。”
“他前几天还来过,这两天……”
崔鹏忽然想到,侧头示意秦时打开他床边柜子下的抽屉。
“他前天寄给我一张明信片,说是身体好多了,事情又告一段落,出去走走散心的。”
秦时拿过来看,上头是简单祝词,他往反面一翻,崔鹏也看了过来,便见那明信片反面有大片大片的风车。
“丹麦?”
“不,是温哥华。这地方我去过。”
崔鹏怪异:“你什么时候独自去过温哥华我怎么不知道?”
秦时不能将曾为追查段擎雷下落的事就此三言两语告知,便道:“这件事以后再说,你立刻联系瞿警官,让他别再轻举妄动。”
崔鹏虽心中有疑,到底没有追根究底,拿过秦时递来的手机拨出号码。正这时,听到门铃大响,崔鹏对秦时道:“可能是金金回来了,你先替我和她解释几句。”
他正说着,电话已经拨通,秦时便走到外面来开门。来者却不是适才发脾气跑出去的佟金金,而是公寓楼的管理员。那人急找崔鹏先生,说有位小姐怪他们放不该进来的进来,这就要砸了管理室。佟金金来此有段时间,管理人员都是认识她的,又不好报警,只能过来找崔鹏。
秦时往里看了,示意管理员和他到外面说话。他大致问了情况,和管理员说道:“崔先生不方便出去,我和佟小姐也认识,你带我过去。”管理员一听他能走一趟,赶紧点头带路。
秦时到二楼警务室一看,就见佟金金双腿交叠侧身坐在当门的一张桌上,手把那桌面拍得震天响。哪里有管理员说的剑拔弩张?在秦时看来,不过是有气没处撒,挑事儿发泄呢!他不禁笑了出来,好像见到某个嚣张跋扈的影子从眼前晃过,一刹那的忍俊不禁之后是蓦然浓深的沉郁。他咳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