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蹦蹦跳跳来看兰泽的时候,从钱褡子里摸出来一堆吃的,年记的蒸年糕,刘记的炒瓜子,林林总总不下数十样,萱草有个好处就是对兰泽有着动物一样的敏锐的鼻子,知道兰泽双什么时候想说话,什么时候不想说话。
她看着兰泽的现在的样子不想说话,她也就省了肚子那些如蝌蚪般的问题,在椅子上找了一个地方,拿着零食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包成粽子的兰泽。
兰泽从案几上拿起长毫,沾了沾墨,沉思了一下,在宣纸上写了几行字,拿起来吹了吹。
兰泽问萱草:“你知道程王府的路怎么走吗?”
“知道!”
兰泽重新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的浓绿的生机好一阵子,说道:“程振楠,我认识他好多年了,每个人都有弱点,他最大的弱点就是软弱,背后阴狠,主要是他有一个强势的父王,表面上,他唯唯诺诺,不敢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表达出来,背地里使的手段比谁都狠,我刚才在宣纸上写了几句话,说我和他两清了,那是骗他的,他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原本我打算不再深究,但他要杀我,我不可能再手软。”
兰泽眯起眼睛,平日里一笑就显出弯弯的月牙眼睛不见了,只有冷冷的光芒和她的难得一见的阴狠,说道:“我在京城没有靠山,没有保护伞,也没有强大的王府,我不骗他,他还会继续琢磨着如何杀死我,我现在躺在这儿,他随便找个高手进来,在我药里下毒,今日脱的鞋明日不一定能穿上。”
她不知道和萱草唠唠叨叨地说这些做什么,在萱草面前她很放松,萱草和小艾一样是个听话又没心没肺的人,她兀自说着,好像胸口憋了一口气:“大仇还没有报,这只是小打小闹,我怎么能轻易就被别人害死?”
忽地从房梁上翻下来一个人来,稳稳当当地坐在兰泽的对面。
萱草腾地就窜了起来,将兰泽拦在了自己身后,待看清楚来人,两人才长舒一口气。
兰泽说道:“刀疯,你喜欢做墙上君子?”
刀疯将惊鸿刀放在案几上,扭了扭脑袋,说道:“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说完特纠结地看着兰泽,说道:“是梁上君子。”
兰泽默默地梁上君子默念了几遍,才硬着脖子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贾府,你能在这里呆多大工夫?能全天候地保护我吗?你能在贾府出入自由,程振楠也能在贾府出入自由,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的父亲才能做到,你能比我爹还在乎我吗?”
说完,她觉得自己心里有些梗塞,一提到父亲,她心里就难过的要命,扭头看着床的内侧,良久才说道:“你走吧,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当然,我知道你是六科的人,今天你听到的东西我想你会给你的主子说,我不拦你,只是以后你就不要来见我了!”
一句话呛得刀疯面部的蜈蚣抽动了好几下。
兰泽躺在床上又好一会儿,扭头看见刀疯还没有走,嘴角突然显出一丝恶意的笑容,问道:“刀疯,你说你们这些做刀客的,长年累月不在家,有时候在大漠里更是连一个母蜘蛛都见不到,平时究竟是用左手还是用右手?右手受伤了,左手运用还自如吗?”
她完全无视萱草的存在,萱草还是个孩子,哪里能听懂什么左手右手之类,一脸茫然地望着兰泽。
刀疯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第一次他见到如此不一样的女人,对男人这种话题她谈论得如此轻松自如,看起来经验很丰富的样子,不无戏谑地说道:“先生对此颇有研究,不如我们共同学习一下?”
“如何学习?先用左手,还是先用右手?”兰泽来了兴致:“刀疯,你对男人了解,给我描述一下,是自己不行吗?非得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刀疯哈哈大笑:“兰先生也是如此下流吗?”
“下流?刀疯为何这样说?我是说用筷子,刀疯在胡思乱想什么?”兰泽不咸不淡地说道。
刀疯直接无地自容地奔走了,萱草也拿着信笺去见程振楠。
等了差不多快一个月,她身上的伤终于好得差不多了,女医将裹在她身上的纱布一层一层地拆下来,萱草跟着兰泽身后,这次她说什么也不离开先生,想起这次兰泽受伤,她就无比自责,怎么刚刚离开片刻的工夫先生就遭遇了如此大的磨难,如果不是贾公子,先生铁定是要死了。
好不容易等到夜深人静,等贾府上的下人都休息了,兰泽穿了一层极薄的内衣,薄纱之下,玲珑的线条若隐若现,没有了肚兜的遮挡,凸起格外地显眼,好在有夜色遮挡。
兰泽迈着轻快的步子,趁着淡淡的月色,猫一般悄无声地蹿到了贾府的甘露池,身后的裙摆在地上长长地拖着。
甘露池是地下温泉水,水面上一片雾气朦胧的氤氲,她闻了闻头发,自从上个月从火堆里爬出来,再不洗洗身上都能揭下来一层厚厚的铠甲。
她缓步走到甘露池边,甘露池上落满了蔷薇花瓣,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空气潮湿,带着黏性,她将乌黑的头发放下来,薄薄的衣服从肩头滑下来,她的玉足试了试水温,忽地衣服整个从身体上脱落了下来,露出好看的凸凹有致的曲线,衣服掉落在池边,萱草拿起衣服就朝着衣架旁边走去,将竹制帷幔给放了下来。
兰泽整个身体泡在温暖的泉水中,手指轻轻地滑过肌肤,太舒服了,一个月都没有洗澡了,乌黑的头发在池水中宛若青荇。
仔细地清洗了头发,忽地从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显然是男人走路的声音。
兰泽的毛孔顿时炸了,顺手拉过来一件衣服,将自己裹起来,慌不择路地朝着更衣室跑去。
透过更衣室的门缝,借着暗淡的月光,看到有两个男人的脚从更衣室的门前走过。
关了门,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压低着。
“贾公子,你让我盗取的东西我拿来了!但是,烧船的事儿,恐怕会死很多无辜的百姓,这事儿……贾公子,你再斟酌一下?”
“你收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个声音耳熟多了,带着有些不悦的冰冷。
第一个声音有点犹豫:“我是答应你烧掉渔船给程王府造成恐慌,但是这……这有点儿灭绝人性,搞不好会造成很大的动静,万一朝廷发现了,我,我可逃不脱……”
“我再加价五百万两白银,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越快越好,我不能再看见程振楠在蹦跶下去了,造成的声势越大越好,我来收尾,你不用担心!”
第一个声音有些沉默,说道:“贾公子,我就是一个管家,你要打听程王府的风吹草动,要多少我都给,可是你让我去烧船杀人,这是我觉得太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以后我怎么去面对家乡父老?”
“你现在给我讲良心,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的习惯。”贾公子的声音冷得出奇,和几天前在兰泽病床前说“哥哥很想你!”的声音根本不同,冷酷得能结出冰,他继续说道:“当初你收银子的时候喜笑颜开的,怎么不说良心的事儿?到具体事儿上你想到良心了,我可不管那么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这样和我说话,太不把贾某人当成一回事儿了。”
长久的沉默,兰泽隔着门帘听到第一个说话人有些沉重的声音,说道:“贾公子,那好吧,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情,请妥善安置我的妻儿老小。”
“你放心,我会保证他们这一辈子衣食无忧。”是贾公子慵懒的声音。
“那好,我知道了!”
第一个说话的人后退了几步,快速地离开了甘露池。
随即,兰泽听见外面响起了愉悦的响指声,和脱衣服悉悉索索的的声音。
兰泽裹紧了身上的衣物,只保佑他赶紧洗完,离开。
她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了,但是躲起来还能遇见他的情况还是很小的。
萱草早已经看到了贾公子,远远地躲起来干着急帮不了忙,望着贾公子修长的腿和逐渐剥落的衣物,萱草蹑手蹑脚地跑了,被他发现自己偷看他洗澡这算怎么一回事?
“公子!”一个细细的女声在帷幔外面响起。
贾公子入水的声音停止了,她明明听到他的一只脚碰触水面的声音,难道自己出来被发现了?
不应该啊,自己明明看见伺候自己的丫鬟仆人都休息了,自己才悄悄溜出来的,女医也一早给自己检查过的,怎么还有第三双眼睛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低低的声音传来,兰泽隔着门帘仔细听也没有听明白他们在说一些什么,丫鬟说完就离开了。
兰泽想,或许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贾公子去处理,那么自己就可以安然地回去休息了。
一直熟悉的桃花香由远及近飘了过来。
兰泽心里一紧,完了,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