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楼,戌时。
张灯结彩,莺声燕语,堪比一场王的盛宴。
门前,张蓝早已经安排下人清了场地,众多奢华马车在回春楼门前川流不息,早已经不见了穷酸模样的男人。
今晚,是刘恒盛的女儿刘青青的生辰,选在回春楼也算是雅俗共赏,该雅致的人雅致,该俗气的人早已经污浊不堪,形形色色的老板都来到了此地,一方面为了巴结刘恒盛,另外一方面为了做生意,欢场之上谈生意最容易谈成。
回春楼的老板范如烟,范思烟的大姐终于出现了,亲自站在门前迎接各路财神,老鸨张蓝退而其次,跟在范如烟的身后,刘青青一副一品贵妇的模样打扮,头上的金银首饰压得脖子发酸,大红色的锦绣罗裙照得她的脸色格外喜庆,不知道的外人,还以为刘青青在青楼办婚礼,真是前所未有,吊足了路人的胃口。
前面,简直比皇帝嫁女儿还热闹,后面,兰泽揉了揉发酸的腰,站起身来,将一坛坛上好的醉花雕查清楚,上好的醉花雕用天蓝色的汝瓷瓷瓶装着,透着清凉的蓝,浓郁的酒香透过大红的坛盖儿四处飘散。
今晚能进入回春楼的人个个都是商界的名流,高高的墙头之上早已经布满了守卫,萱草被挡在门外忧愁地看着回春楼亮着大红灯笼,贸然闯入回春楼找先生势必有难度,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刘青青看众人皆已经到了,就花枝招展地扭着腰肢进入了回春楼,这些年,她替父亲刘恒盛斡旋在王公贵子之间,靠地几分颜色,赢取了不少人的欢心,为父亲刘恒盛打通了不少环节,所谓的政商结合大抵如此。
自然这一次怎能放过那些皇家子弟?所以请来的人大都是放浪形骸外表衣冠楚楚的京城少爷,每个人刁钻起来都无人能抵挡。
刚刚送走了邢捕头家的六少爷,又迎来了顾王府二少爷顾锐,她好不避讳地挽住顾锐的手臂,三分撒娇七份被占便宜地说道:“顾小爷,你再给王爷说说,这一次让我们恒盛米铺的赋税少交一点呗?”
“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办到,你知道的,老王爷器重我哥,再说,我们顾王府刚刚失势,这么明目张胆地做,恐怕不好!”顾明川的二弟顾锐对着刘青青上下其手,但牵涉到了政治,他不得不小心,亲哥哥顾明川风头刚刚被打压,可不能张狂过度触了霉头。
刘青青一噘嘴,啪地将顾锐的手打开,说道:“总是你哥,你哥,我怎么觉得顾王府就你哥当家,你是堂堂的二少爷,怎么一点家都不当!”
“我哥是世袭的爵爷……”说了半截,觉得不妥,顾锐将话给咽了下来,继续说道:“我们顾王府当然他当家,没有他发话,任谁也不敢做出格的事情……”
说道这儿,突然周围一下子安静起来,接着一个名字就被蹦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兰先生!”
刘青青和顾锐几乎是同时转过了身子,说话的是回春楼的几个下人,正在搬着醉花雕往各个桌子上分,而旁边拿着小毫计数的正是兰泽。
兰泽穿着素雅的裙子,拿着账本和小毫正在一笔一笔地记着,和江湖传闻中的兰先生不一样,在烈日下满头大汗,丝毫不见高傲冷清的模样,普通得如同店小二一般。
顾锐几乎从隔着的几张桌子上跃了过去,以风的速度蹿到了兰泽的面前,围着兰泽饶了两圈,眉梢一挑,官宦子弟的傲然气息宣泄而出,说道:“你就是赫赫有名的兰泽,兰先生?”
“不敢!”兰泽停止了手中的笔,镇定地看着顾锐,昔日,顾锐跟着他们混京城的时候,还是个不到腰间的小孩子,如今变成了一个痞里痞气的男人。
没有人说话,认识兰泽的人都不敢说话,再有钱也不如当官的,顾锐是众多官宦子弟中身份最牛逼的一位,没人敢得罪他。
“不敢?我看你是胆子太肥了!”顾锐敲了敲手中的折扇,咬着牙齿,哥哥顾明川在兰泽面前吃了亏,并不代表自己征服不了这个女人,今日碰上了,那就是冤家路窄,他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程宣哈哈大笑起来,作为程王府的二少爷,他就喜欢看这样的戏,再牛逼的女人也经受不住两个男人的调戏,他深信这样的道理。
“兰泽?好名字!”顾锐随痞气但言辞之间颇有顾明川的风范,继续附庸风雅地说道:“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兰泽淡淡地看着顾锐,心里冷笑一声,江爷玩这个的时候,你还是个小跟屁孩儿,如今轮到你在本爷面前卖弄?
“更有诗云,沐兰泽,含若芳。”程宣也迈着步子,双目尽显轻佻之意,《神女赋》中的这句在他嘴里变味了。
“好诗必须有好酒配,在回春楼,本爷早已经立下了规矩,要么陪爷睡,要么喝上十八碗陈酿醉花雕,兰先生,怎么样?陪爷睡一觉,明天你就是享誉京华的回春楼头牌!”顾锐拿起手中的折扇挑在兰泽白净的下巴上,一用力兰泽整个白皙的脖颈就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顾兄,你这样就不对了,怎么能一个人享用独食?我们是好兄弟,自然也要分享,你说是不是?”程宣眯起眼睛,凑近兰泽,贪婪地扫视着兰泽精美的脸蛋儿,就这么一眼他的视线再也移不开了,倾国倾城的容貌完好地呈现在他的眼前,与周围的庸脂俗粉相比堪称国色天香。
“我是为大家提供酒水的,不是来陪酒的,在回春楼只是个打扫的下人,顾王爷,你想多了!”兰泽将顾锐手中的折扇挪开。
兰泽刚刚挪到一旁,一只臂膀将她圈在了臂弯里,程宣轻佻地说道:“小美人,既然对顾王爷没有什么兴趣,不如陪我来喝一杯?”
兰泽身子一矮,躲过了程宣的臂膀,准备转身离开,被赶来的老鸨孙蓝一把抓住了右臂。孙蓝狠狠地掐了兰泽一把,一股钻心的疼痛随之而来。
“各位爷,对不住了,兰泽是新来的下人,不懂回春楼的规矩,我给大家陪个不是,请各位爷不要往心里去……”
顾锐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一个扒拉将孙蓝给推到了一边儿,顾锐根本就没有将孙蓝放在眼里,一个老鸨,你算哪根葱?
孙蓝身体失去了平衡,踉跄几步挤出了看热闹的人群,深切地领会到了范如烟说话的意思,想让兰泽死的人大有人在,范如烟根本就不用动手。
兰泽止了脚步,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眼睛,又回走了两步,盯着眼前的顾锐说道:“顾王爷说道做到?只要喝十八碗酒就放过兰某?”
顾锐眸子里光芒闪烁了闪烁,微笑不语,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
兰泽伸起右手,缓步走向最近的桌子上,一字摆开十个酒碗,抱起酒坛,醇香浓郁的醉花雕倾斜而下,溅起碎玉般的水珠子。
楼上楼下几百双眼睛盯着兰泽,幸灾乐祸地看着名冠京华的兰泽如何逃过程宣和顾锐的魔爪。
十八碗酒!喝完整个人都可以昏死了,十年的醉花雕,刘青青托人从京城酒香阁买来的特供酒,和市面上一般的水酒不同,经过十年的蒸发,度数很高,一般人莫说十碗,五碗下肚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范如烟走到兰泽的面前,看着兰泽哐哐哐地往嘴里喝水似的灌酒,从锦囊里掏出一千两银票,仍在兰泽脸上,说道:“你喝一碗我就加一百两,能将十八碗喝完那就是一千八百两!就看你有这个本事挣没有!”
兰泽脸色沉静,按照酒碗的顺序一碗碗地饮下,腹部火辣辣地烧着,如同火在燃烧,她强撑着汹涌而来的醉意,一鼓作气喝完,抓起范如烟扔给自己的银票,跌跌撞撞地奔向了楼梯。
她身后,除了传来一阵唏嘘和哄笑之外,顾锐冷冷地说道:“十八碗酒!这只是个开始,兰先生一向喜欢用阴谋制人,你弄得我们顾王府在京城丢了脸,失去了爵位,死了三口人,十八碗酒就想让我放了你?绝不可能!”
回春楼门前,一辆藏青色双辕马车缓缓驶来,马车一停,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妖孽般的容颜,白色的衣袍煞是惹人注目。
刚刚看完笑话的刘青青看到贾公子一出现,立即就娇笑着亲自给贾公子搬来了脚凳,扶持着贾公子走下马车。
“贾公子,多日不见,越发俊朗了,看得姑娘我小心肝砰砰地跳!”刘青青娇笑着,挽住了贾公子的胳膊,如同自己的夫君一般亲近。
蹲在墙根多时的萱草看到贾公子出现,原本想上前搭话,看到刘青青如熨帖一般贴在贾公子身上,她几乎要吐了,这样的庸脂俗粉也配得上贾公子。
贾公子客气地将刘青青从身上取下来,侧头贴在刘青青耳畔模棱两可地说道:“小蹄子,才刚刚掌灯,你就这么急不可耐了?”
刘青青一愣,被贾公子调戏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贾公子到底对自己什么意思,讷讷地说道:“小女子是有夫君的人!”
“那就叫上夫君一起来好了!”贾公子笑若惊鸿,一时间令刘青青失了神,不知道贾公子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江湖不是传闻他有龙阳之好?
原本嗑着瓜子百无聊赖的青楼女子,看到贾公子这样妖孽的男人,一时间惊愕得合不拢嘴,立即花团锦簇地生扑了过来,将贾公子团团围在了中间。
刘青青愣愣地站在原地,还没有回味过来贾公子这句话什么意思,看到旁边的范如烟说道:“你说,他长得怎么这么妖孽,他是妖精下凡吗?”
萱草在旁边早已经看得碍眼,身形一动,冲破重重障碍,急急地在贾公子耳边说了几句。
贾公子脸色一寒,身体如同一阵旋风,真气震得青楼女子四分五裂匍匐在地上,拉出一道白色的身影,直冲回春楼后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