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左乔的表情,陈暮寒就知道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他跟不上她的脑回路,又怕她钻进了牛角尖,只好无奈地岔开话题:“这是我同学苏丽丽。”
苏丽丽,苏晶晶,名字倒是也挺像。左乔想这真是缘分,便笑呵呵地伸出手道:“您好,我是左乔。”
“你也姓左!”苏丽丽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那时候年纪小,只隐约记得陈暮寒的那个阿姨姓左,五官和眼前的左乔很相似,但是她心里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具体和眼前的人有多像她倒是不记得了。于是便猜想左乔应该是她的什么亲戚,她和陈暮寒几乎可以算是一起长大的,她当然也知道陈暮寒一直很尊重那个阿姨,所以对她的亲戚这么热情也不奇怪,不一定是喜欢这个女人。于是,她压下心头的那一点酸意,友好地说:“要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助的,尽管找我。”
看到左乔点头,苏丽丽又补充道:“暮寒这个人没什么生活情趣,每天只知道看书。你要是有什么地方想去的或者想逛逛街什么的,都可以找我。好歹我也到这里不少年了,这一带熟得很。”
听了这话,左乔心里有点不舒服。她话里话外都一副和陈暮寒很亲密的样子,又和他认识相同的人,有共同的回忆,她想不酸都难,她也不是擅长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只能勉强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幸好这时候陈暮寒拉住她的手,颇为不耐烦地对苏丽丽说:“我们也没这么熟吧,我的客人就不牢你费心了。”说完也不再理苏丽丽,转头便跟蓝眼珠去道别了。
苏丽丽没想到他在“外人”面前也这么不给她面子,脸倏地一白,眼睛都红了。
左乔有些尴尬,她刚准备说些什么,陈暮寒就走过来,揽着她的肩把她拉走了。
出了校园,左乔才好奇地问道:“你不喜欢苏丽丽?”陈暮寒是那种“你敬我一尺,我必敬你一丈”的性格,极少说话这么生硬。苏丽丽又一副白富美的模样,看起来对陈暮寒也一往情深,他即使不动心也会觉得感动吧。
“不是。”陈暮寒很干脆的回答道,“但我对她没有那种喜欢,以后也不可能有。我不想给她希望。”
左乔心里顿时一颤,这时候脑袋倒是动得飞快。她不禁想,那他对自己这样体贴暧昧,就是有那种喜欢?或者有发展的希望?想到这里,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像得了心脏病似的。
又走了几步,她实在忍不住,停住了脚步,捂住胸口问道:“那我呢?”你喜欢我吗?
陈暮寒瞬间定定地看着她,他的眼睛是全黑色的,此时更是深不见底。左乔猜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心里又慌又悔,忙道:“我只是随口,随口……”她想,自己应该再培养一段时间感情再来表白的。提前说了,万一他对自己没意思,是不是也会像对苏丽丽一样冷处理呢?那自己只会比苏丽丽还惨,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就算继续收留自己,以后大眼瞪小眼,就再没有往日的快乐时光了。
这时候,陈暮寒突然一把把她搂在怀里,他抱得很紧,就像要把左乔嵌在他的身体里一样。他的嘴唇贴着左乔的耳朵,好像说了句什么,可左乔一个字也没有听清,只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一下下冲击着她的耳蜗。
陈暮寒的手臂越收越紧,左乔几乎都不能呼吸了。她忽然福至心灵,他这是回应自己的意思?因为说不出口那些话,所以才用行动表示?
下一秒陈暮寒就像要验证左乔的猜测似的,他微微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美丽的凤眼定定的看着她。慢慢地,两人的脸越靠越近。左乔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她感觉到他温热干燥的唇贴上了自己的……
这是一个很安静的吻。两人都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四唇相贴,左乔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每一次起伏,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密密萦绕在她的周围,并且伴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她的心脏就剧烈颤动一下。整个世界似乎都模糊不清起来,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他散发着微微热量的身体,是这样清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边上传来“咔擦”一声快门的声音,两人才倏地分开来,看向快门的方向。
来的是一个典型的美洲姑娘,栗色的大长卷发,偏黑的健康肌肤,手上正拿着个有着长镜头的相机,看到他们都看向她,大方地一笑:“(你们好,我是罗格大学新闻学院的学生,我们最近正在做一个关于亲吻的纪录片,介意在其中用到你们的照片吗?)”
左乔脸都红透了,不自在地说:“还有这种记录片啊?”
她说的自然是母语,那女孩没有听懂,愣愣地看着他们:“(对不起,你们不会说英文吗?等一下,我去找个会中文的同学来跟你们解释。)”
“(不用了,)”陈暮寒制止了她,“(我们想看过了照片再做决定。)”
“(太好了,你会说英语啊!我照片拍得很好呢!你们一定会满意的。)”女孩兴冲冲凑到他们面前,翻出照片给他们看。
左乔也好奇地凑上去,就在女孩翻找的过程中,她已经看到很多不同人种、性别、年龄亲吻的照片了,比他们尺度大得多的都有,看起来女孩应该说的是真话。
“(就是这张!)”女孩很得意地说,“(你看这角度,阳光就像在身上披了金纱似的,多美!)”
就算以左乔外行人的眼光看来,这照片确实拍得不错,两人情意绵绵的头颈相交,就像一对柔情缱绻的鸳鸯似的。陈暮寒看这照片只是拍了侧面,而且镜头也拉得比较远,朦朦胧胧的,认不出来具体是谁,便点点头道:“(可以用。)”
女孩连连点头,眼睛里却没有意外。一副“本小姐照片拍得这么好,你们一定会同意”的样子。
左乔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凑到女孩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女孩连连点头,看着陈暮寒的目光都变得暧昧起来,陈暮寒有点局促地说:“什么事还得背着我跟一个陌生人说?”话里带上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酸味。
“不要急,到时候给你个惊喜!”左乔笑得眉眼弯弯。
似乎被她的快乐感染,陈暮寒也微微一笑。那时候他们都没想到,这惊喜来得那样迟,迟到这些甜蜜的时光都已经变作一种扎根在心脏的痛苦,总是在寂寞痛苦的时刻悄然到来,惆怅地猝不及防。
告别了女孩,两人便手牵手漫步在街上,此时已至冬日,街边树木萧索,寒风更是阵阵。热量却从两人相握的手心传来,左乔只觉得得满心的温暖甜蜜。她记得自己很久以前看过一部电影,上面有一句话红遍大江南北“如果非要在这段爱情前加个期限的话,希望是一万年”,那时候只觉得煽情,如今才深有同感。她只愿这段路长长没有尽头,只愿这种幸福永不消逝。
“下雪了,”陈暮寒伸出另一只手接住一瓣雪花,对着左乔笑得很温柔,“我们直接回家吧,这种时候吃顿火锅一定很快活。”
左乔当然不会不答应,自从来到这儿,她还没吃过火锅呢,想到就已经觉得口水横流了。她笑道:“那我们先去趟超市。”
从超市出来,雪越下越大,路上已经积起雪来,踩上去就咯吱咯吱的。左乔兴奋得像个孩子,她故意用脚去踩积雪最厚的地方,还脱掉手套去捏雪球,被体温融化的雪水顺着袖口滑进衣服里,搞得她瑟瑟发抖,却只觉得快乐。说真的,她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大雪了,建安的雪总是秀气的,夹杂着雨,一落地便化为水珠了。
陈暮寒感觉到她手指冰凉,便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哈气。左乔痒得很,想要躲开,却被他抓得紧紧的,直到感觉她暖和起来了,才塞进口袋里,左乔偷偷地挠他手心,换来他纵容一笑,手腕一转,与她十指交握。
他的面容还是少年模样,平时老是装成一副老学究的模样,这时候一笑便显得青涩阳光,左乔心里爱得不行,不禁快速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大步跑远了。
陈暮寒跟在她后面无奈地喊:“小心点儿,地滑。”他是建安土生土长的的孩子,走雪地没有经验,总是小心翼翼的。
左乔吐吐舌头,大声道:“这时候一点都不滑!你试试!明天就不能这么潇洒啦!”她记得小时候在老家阳怀,大雪过后太阳一出来,晒化了雪,车轮再一压过,雪半化不化的,气温一低便结了冰,那时候才是出行最艰难的时候,要扫雪都不容易,必须用铁锹铲。
陈暮寒刚一追上来,左乔就蹲下身,要陈暮寒拉着她在雪地上滑。陈暮寒也不忍她扫兴,还真拉着她走了一段,直到左乔发现他的颈后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生怕他着凉才作罢。左乔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这么矫情爱撒娇的一面,可是看着他宠溺的笑容,她的心理年龄不知怎么的就越来越小。
回到家,暖气一蒸,两人身上都湿漉漉,头发一缕缕黏在额头上。两人看着对方的滑稽摸样都哈哈大笑,于是东西往桌上一扔便赶紧去洗澡。
左乔用的是客卧的浴室,地方不大,浴缸正对着一面大镜子,她泡在浴缸里,看着镜子中自己绯红的脸颊和水汪汪的眼睛,还有一直微微上扬的嘴角……
这是一个幸福女人的面孔,左乔想,自己应该记住这一幕。这样即使有一天真的回去了,或者和陈暮寒分开了,只要想到这些曾有过的甜蜜时光,便觉得此生足矣。
不得不说,不管重生多少次,有些人都依然会走向死心眼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