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乔连声道谢,接过东西。可是定睛一看,只见这是一个红色的玉环,像玛瑙一样剔透美丽,触手觉有淡淡温热,玉环中央有一道深深的裂痕,清晰可见。左乔完全想不起来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却清楚地知道,这东西一定是自己的。她的脑袋里一瞬间浮出一幕场景,她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从一个人的手上接过这玉环,那时候它是白色的!可是那个人是谁?左乔不自觉地拍拍脑门,却想不起更多了。
“不打扰你休息,我先告辞了。”一个很遥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左乔抬起头来,心不在焉地冲他笑了笑:“再见。”
郭恒似乎有些失望,还是勉强笑道:“再见,过两天再来看你。”
门被轻轻关上了,左乔甚至没有注意到他落寞的脚步,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觉得自己失忆了,这么一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玉环她竟想不起来源。可车祸之前的每一天她做了什么又都能想起来,她只能安慰自己,估计是睡多了,梦境与现实分不清了。
这时候,左妈妈推开门走了进来,说道:“就这么走了?也不多聊几句?”
“妈,你不要这样好嘛,”左乔用被子蒙住头,脸都红透了,“你的意思正常人都看得出来呀,尴不尴尬?人家会怎么想我?再说了,你知道人家结婚没?有女朋友没?”
“肯定没有啊,”左妈妈翻了个白眼,“我吃过的盐比拟吃过的饭还多,那小子一看就是对你有意思!你要是对他没意思,何必在意他的想法?”
“什么意思不意思的?”左乔无奈地说,“你家女儿最近根本有谈恋爱的心情!”
“那你有什么心情?”左妈妈的声音越来越高,“你看你那小窝,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花都死光了,桌布也黄了,家里一层的灰,我感觉你是根本没有过日子的心情!”
“怎么会?”左乔摸摸脑袋,“我刚打扫过卫生啊?”她一直都很热爱生活啊,不然也不会种什么盆栽了。
“刚?”左妈妈眯起眼睛,“具体什么时候?”
“嘿嘿,”左乔傻傻一笑,“想不起来了。”
“哎,女儿啊,”左妈妈叹了一口气说,“你老实告诉妈妈,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不说小郭,就是前段时间你姨妈给你介绍的那个,条件也够好了。你却像个清修尼姑似的,连个电话都不肯留。”
病床上那个面目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左乔扶着额头,笑道:“意中人没有,但是梦中情人大约是有一个的。”
左妈妈看她一直扶着脑袋,也没有追问。关心地问道:“是不是头还疼?”
左乔点点头:“我总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是一回想后脑勺就抽筋似的疼。”
“那就别胡思乱想了,什么比你身体重要?”左妈妈连忙让她躺下,道:“你也没撞到脑袋啊,是不是没查出来?我去找医生。”
“没什么大事,”左乔按住她,“大约是作息不规律造成的,好多长期卧床的病人都是这样。”
“等你出了院,就跟我回家,”左妈妈瞪着眼睛说,“年纪轻轻就把身体弄成这样,真是让人一刻也放心不下。”
“就算要辞职,也要年底啊,”左乔说,“现在医院这么忙,又没到招聘季,我突然撂担子了,怎么也说不过去。”
“就你有责任心!”左妈妈生气地扭过身去,“一点孝心都没有!我告诉你,要么结婚,要么回家,你就这两条路可以选!”
“那也要有人追我才行啊,”左乔无奈地苦笑,“你家女儿又不是什么大美女,你哪来的自信?这样吧,如果那个郭恒真对我有意思,我一定会试试的好不好?”
左妈妈这才转过身来,伸出小指:“拉钩!”
左乔简直无语。左妈妈当了几十年的幼儿园老师,真是童心未泯。于是,她就像哄小孩儿似的跟她勾了一下手。在拇指相碰的瞬间,她突然觉得这种柔软又无奈的心情如此熟悉,就像她曾经很多次这样哄一个人一样。可是她身边并没有这样的孩子,她甚至从来没有在儿科工作过。她摇摇头,指甲似乎还残留着那种孩子独有的嫩嫩的触感。
会试试恋爱这样的话完全是左乔用来敷衍左妈妈的,她从未想过郭恒会真的喜欢她。虽然只匆匆见了一面,但是左乔也能看出他做工考究的衣服和鞋子都价值不菲,这样的人,不是出身富贵,就是天之骄子。而且他喜欢她什么呢?他们唯一的接触大概就是自己直愣愣地撞向他的车吧!喜欢迷糊女的精英男通常只存在小说中,左乔一直是这么想的。所以当她出院那天,郭恒捧着一大束玫瑰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时候,左乔愣住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左妈妈倒是喜笑颜开的站在一旁,还冲左乔暗示似的伸伸小指。
想了想,她犹豫地开口:“其实,我平常不那么糊涂的,那天是太累了。”所以,你要是喜欢傻白甜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我知道,”郭恒微笑着说,“你是一个成熟理智的女孩。”
“那……”左乔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你喜欢我什么?”
郭恒没有正面回答,他淡淡一笑,柔声道:“其实那天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左乔张大嘴巴。一个优质男默默地关注自己?这真的不是什么整蛊游戏?
“我表妹苏晶晶是你的同事。她常常说起你。”
左乔尴尬地笑笑:“晶晶一进医院就是我带的,她天真可爱,难免会对‘师傅’有一些崇拜之类的情绪,所以她的描述都是美化过的,都不是真正的我。你只要跟我实际接触了,就会失望的。”
“你为什么一直拒绝我,”郭恒突然说道,“我的条件不好吗?”
左乔不理会左妈妈的挤眉弄眼,口气很直接:“我知道现在很多人都会因为条件合适就结婚,像是搭伙做买卖似的。但是我不会,我如果结婚那一定是因为我爱他,婚姻中难免要忍受另一个的很多缺点,像我这样自我的人,若是没有爱情,我想我坚持不了。”
听了这话,郭恒反而笑了:“刚刚我们说了半天,你不过是不相信我会喜欢你,因为你觉得你条件并不优秀。但是我喜欢你,想和你交往,甚至想和你结婚共度一生并不是因为条件,而是因为感觉。我看见你就觉得很舒服,看见你笑就觉得开心,看见你皱眉一整天都会心情不好,如果一定要为这种好感找一个理由,大概就是宿命吧。我觉得我们是天定的姻缘,这样你还不愿意试试吗?”
这番话真诚而恳切,左乔不免有些感动。她露出一个笑容,接过花束:“你真是一个好辩手。那我们就试试吧!”
郭恒看着左乔微红的脸蛋补充道:“以结婚为目的的。”
左妈妈一手拉着左乔,一手拉着郭恒,笑得嘴都合不拢:“好,你们可要好好相处。”
一转眼到了中秋节。左乔和郭恒已经交往了好几个月了,左妈妈俨然已经把他当做准女婿,直说过节的时候要把郭恒带回去给亲戚们看看。左乔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
其实,看着郭恒,左乔心里也是有一些欢喜的。他是一个好恋人,下雨天会来接你,生病了无微不至地照顾你,吃饭都以你的口味为准,会在朋友面前为你撑足面子,私底下风趣又体贴。可是,这么久以来,他们除了拉拉手,连一个吻都没有过。郭恒倒是想的,但是左乔一直过不了心里这个坎。每当他的嘴唇凑上来的时候,她没有心跳加速,反而觉得这种唾液的交流令人作呕。
郭恒并不在意,据他说医务工作者都是这样的,有几个医生护士没有洁癖?
左乔知道他心里失望,但还是强颜欢笑地安慰自己,她既感动于他的体贴,也越发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她知道,这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洁癖,而是因为自己心里有一种违和感。好像这种事是应该和另一个人做的,她似乎也这么做过。可是天知道她连恋爱都没有谈,哪里存在这么个人呢?
左乔既然理清了自己的想法,便不会再隐瞒,一天吃饭的时候,她红着脸却很坚定地说:“我不能跟你接吻,不是因为什么莫须有的洁癖,而是因为我还没有那么爱你。”
郭恒筷子上的鱼丸“啪嗒”掉在面前的小碟子上:“你一定要这么直接吗?太伤自尊了!”
左乔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声音却并不颤抖:“对不起,你是个好男人,值得一个爱你的更好的女人,我不想耽误你。”
郭恒苦笑道:“所以我这是被发了好人卡吗?”
左乔只能低着头说:“对不起。”
“我也没要求你现在就爱上我啊,”郭恒劝道,“我们这才交往多久呢?我只需要你给我机会!我有信心你总有一天会爱上我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认真地看着左乔,带着期盼和柔情。左乔为这目光所摄,傻傻地说:“好,我们再试试。如果你爱上别的人,一定要跟我说,我会祝福你的。”
“哎,”郭恒叹了一口气,“你老是这样推拒我,真的很受伤啊!但是我就是喜欢你的坦白,难道我是抖M吗?”说着,还妖娆地抖了下身子。
左乔被他逗笑,剪水双瞳里笑出了盈盈水光,郭恒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