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主要人物：城关园林场看门老汉：（男，六十多岁）。
城关园林场屈园长：（男，三十多岁）。
城关园林场，日。
郝麻子顶替曾葛专拣苹果园里的落果，他把落果捡起来集中在一起，然后由保管员去南关车站叫来小商贩，把落果批发出去。郝麻子不沾钱，因此上占不到便宜。
落日，郝麻子坐在沟畔上，点着一锅烟，默默地抽。他看着沟畔边杂草丛生，突然间灵机一动，回家拿一把镰刀，故意在园林场里专门存放打药水的石槽边磨起来。他把镰刀磨快，把沟畔边的杂草割下来晒干。
王和平转到沟畔边，看见郝麻子割草，心里头还有些感动。他问道：叔吔，你怎么想起割草来咧？
郝麻子：落果拾完了就没有事干了，自己给自己寻活哩。
王和平：其实沟畔上的杂草早都该收拾了，你割了省得我另派劳力。我给记工员说，给你多记些工分。
郝麻子：这娃，你把话说到那里去了，我闲着没事干，心慌，全当活动手脚哩。
郝麻子把苹果园里的杂草晒干后打成捆，然后一天往家里背一捆。
人家自己割的柴禾，背回家去烧，无可厚非。谁也不会留意。
天麻麻黑，园林场的人都收工走了。
郝麻子背着柴禾来到大门口，看门老汉为郝麻子开了门，郝麻子背着柴禾走出门。
突然，看门老汉把眼睛瞪大了，只见郝麻子在前边走，柴捆子里不断有苹果掉下来。看门老汉摘下草帽，跟在郝麻子后边不停地拾苹果，一直拾到郝麻子家门口。正好铁算盘在自己家门口站着，把这一幕戏看在眼里头。
看门老汉没有跟着郝麻子进院，抱着一草帽苹果不知如何是好。一抬头看见铁算盘，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老王，你看看，我就跟上拾了一路。
铁算盘对看门老汉说：咱赶快躲开，郝麻子肯定要出来哩。
两个人一同进了铁算盘家的院子。
铁算盘问：你拾苹果时路上再见到人了没有？
看门老汉：我光顾了拾苹果，就没有留意。
铁算盘：我们两家有点隔阂，正好这两天和平不在家。你不要给人说我看见郝麻子偷苹果了。你把这件事给屈园长说一下，看人家咋处理。
两个老汉回到铁算盘家，看门老汉顺势把那一草帽苹果放在炕墙上，铁算盘的孙女王露露看见苹果，拿了一个就吃。
铁算盘把孙女手里的苹果夺下：这苹果是贼赃，不能吃。
小孙女哇一声哭起来。妈妈马爱花过来把女儿抱着哄起来。
郝麻子手里拿一把镰刀急急忙忙从自家院子里出来，打算朝园林场走，听见铁算盘家里有小孩子哭着要吃苹果，顺势来到铁算盘家里，看见看门老汉和炕墙上草帽里的苹果，心里明白了一切。
郝麻子脑子飞快地转着弯。他拿出自己的烟锅子，故意跟铁算盘套近乎：把你的烟叫我装一锅子，我的烟太软。
铁算盘把烟荷包递过去，郝麻子装了一锅烟，对着火，抽起来。
郝麻子：孙子要吃苹果，没办法，就拿了几个。没当过贼，不会偷，头一回就露馅了。
看门老汉：如果就我们俩个看见都好说。担心路上还有人看见，怕包不住。
郝麻子：把柄在你俩手里攥着。老哥我做下丢人事咧。
铁算盘听出一点话味，说：别人怎样我管不了。我就能管住我自己，邻家你就放心，我不会给你传出去。
看门老汉：我不该拾这个苹果，倒拾下麻烦咧。你说人家叫我干啥哩？看门哩。我如果说出去就把人惹下了，如果不说叫领导查出来了咋办哩？老汉我刚看门没有几天，叫人家换下来这脸往那里搁哩？
郝麻子：不要你俩为难了，我自己找领导认个错。能继续干就干，不能继续干了咱就走，人老几辈没有占过便宜，还不是活下来了。
郝麻子说完后就走了。
铁算盘对看门老汉说：你听出话味来了没有？郝麻子非给咱俩个尿一尻子不可。
看门老汉：我还耽心郝麻子倒咬一口，叫你有理说不清。
铁算盘：不过也不害怕，谁是个啥货大家心里有数。
城关园林场，日。
看门老汉神情恍惚地坐在门房里，他不知道该不该把郝麻子偷苹果的事给领导反映。正在这时屈园长进来了，屈园长对看门老汉说：你出来一下。
看门老汉忐忑不安地跟着屈园长出来。
在门房的后边有一堆茅草，把茅草刨开，露出一堆苹果。
屈园长问看门老汉：这是咋回事？
看门老汉突然明白过来：咋回事？这叫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老汉不得不说咧，昨夜晚你们都收工走了，郝麻子背一捆子柴禾往家里走，柴禾里藏着偷来的苹果，一路走一路遗，老汉跟上一直拾到他家门口。老汉今天想了一天，害怕得罪人，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想不到叫狗倒咬了一口。
郝麻子：谁是狗还很难说清，你见我揭发你哩，你就倒咬我一口。
看门老汉：这件事铁算盘可以做证。
郝麻子：你就认得铁算盘，明知道我两家有过节，还准备搭在一起害我哩。
屈园长：这件事先放下，等王和平回来再处理。
郝麻子：不能放。王和平回来还不是拿上偏偏斧头砍哩。咱就叫社教工作队来处理。
工作队长正为吃苹果中毒事件闹得焦头烂额，对苹果园的是非也不敢再往深里追究。他只说了一句：你们自己看的处理。
王和平家，日。
王和平从杨凌买农药一回家，老爸铁算盘就对儿子说：和平你可回来了。郝麻子把苹果摘下来藏在柴捆里，偷着往家里背，结果遗了一路，看门老汉发现了，还没有来得及给屈园长汇报，郝麻子倒咬一口，给看门老汉栽赃，冤枉看门老汉哩，你快去园林场看看。
王和平听完爸爸的话，说：爸，你常做小生意，认识南关汽车站那些小商贩，你去打听一下，看郝麻子最近有没有给那些小商贩卖苹果。
铁算盘：打问清楚了顶啥用？郝麻子死不承认你有啥办法？
王和平：有人看咱的能耐哩。这事非要闹个水落石出不可。
铁算盘：郝麻子是个啥货大家心里都清楚着哩。你干脆把郝麻子一打发就算咧。
王和平：你抓不住真凭实据怎样打发人哩？
铁算盘：这人不要脸了啥事都干得出。
父子俩个正说话时院子里传来了马爱花的咳嗽声。
真是邪门，郝麻子掀开门帘进来了。
铁算盘：邻家，你来了，坐下。
郝麻子：不坐了，我看见和平回来了，来给和平打一声招呼，我把被子从苹果园里背回来了，我不干咧，人家欺负咱哩。
王和平：咋回事么？
郝麻子：人家给咱栽赃哩，说咱偷苹果了。苹果园的人谁不偷？孙子要吃哩，给孙子拿了两个。结果就把事闹大咧。
王和平：我刚回来，具体情况我还不知道。等我把情况弄清楚了再说。
郝麻子：不干咧不干咧。咱几十年没到果园照样活人哩。我只是给你贤侄打一声招呼。
郝麻子一边说一边掀开门帘走出去。
铁算盘：闹不清这郝麻子葫芦里卖的啥药。
王和平：这有啥闹不清的，偷苹果的事包不住了，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哩。
刘家庄刘启运家，日。
两辆自行车在刘启运家门口停下来，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党全发，另外一个是县外贸公司张经理。
上一次张经理叫党全发给刘启运捎话，准备叫刘启运负责建设县苹果外贸基地，刘启运推辞了。张经理仍不死心，叫上党全发亲自到刘家庄来请刘启运。
刘启运不在家，二嫂郑腊梅给客人泡茶倒水。
党全发：二嫂，我二哥哩？外贸公司张经理找他。
郑腊梅：早晨一起来就骑上自行车走了。我也不知道干啥去了。
党全发：我二哥是不是又重新当上队长了？
郑腊梅：刘牙娃贵贱不当队长了，公社叫你二哥把队里的事先负责上。我实在不想叫你二哥再干队上的事了，你二哥那人黑红不避，嘴上不饶人，一当上干部就扑上身子干，到头来出力不讨好。
党全发对张经理说：看来咱俩白跑了一趟。
张经理：既然来了咱就无论如何把刘启运等上，他实在顾不上的话给咱出谋划策也行。
妈妈李秀兰从自留地里回来了，见到女婿先问道：芳琴和娃都好吗？
党全发：村里成立了幼儿园，芳琴把娃送到幼儿园去了。芳琴天天在苹果园干哩，今年挂果了，能结一千多斤苹果。原来说好跟队上对半分成，张经理给我的红星苹果算三毛二一斤，我们也能收入一百多块钱。
李秀兰：这位客人是谁？
党全发：这就是外贸公司张经理。
李秀兰：你们两个是不是叫启运来了？赶紧把启运从村里叫走。这村里的事不能干咧。当了十几年队长，啥啥都没有落下，倒落下一堆闲话。
正说话时刘启运回来了。
党全发把张经理介绍给刘启运：这是外贸公司张经理。
两个人握手，互相问好。腊梅给客人端上来茶水。
张经理：咱都是直爽人，说话就开门见山，我来请你给咱建设苹果外贸基地。只要你肯答应，我那里有商品粮指标，可以把你转正，还想叫你当副经理。
刘启运：我也就实话实说，我当这个队长是跟人赌气哩。现在腾不开身子，我一不当你的副经理，二也不吃商品粮。但是我下决心给你把这个苹果外贸基地建好。你就把我妹夫党全发用上，他有啥技术上不懂的事就来问我。
张经理：我不但要用党全发，还想把他的苹果园一起买断哩。
刘启运：我说张经理，柳林村的土地可能也不太多，你建苹果外贸基地不如建在原来的县办农场。
柳林村离县城近，来人参观方便。
刘启运：咱县上许多大果园都是我规划建起来的。我给你推荐两个苹果新品种：一个叫做“延风”，一个叫做“延光”。这两个品种都通过专家验证了。
张经理：听说“延光”是你培育的？
刘启运：是用黄元帅和小国光杂交的。
张经理：你把村里的事安排好以后尽快过来，我是个急性子人，啥事安排不好就睡不着觉。
刘启运：我顾不上了。你跟全发俩到我三弟启仓那里去一下，他和李晓军不管谁抽出来一个人先去把地测量好，按照三乘四的比例把树坑挖好，明年开春才能栽树。
县办园林场，日。
张经理和党全发又来到县办园林场。
远远望过去，一排排果树缠绕在山腰上，苹果树上结满了苹果，看得见有人扛着苹果屡子在山路上行走。
园林场新修了几孔砖窑，红门红窗，砖切的窑面墙。
王娟的女儿正在院子里玩耍，一见党全发来了，跑回窑里：妈妈，我姑父来了。
王娟出门一看，见外贸公司的张经理也来了，她认识张经理，开起了玩笑：领导视察工作来了，请多提意见。
张经理：我那里敢给你提意见，我是搬兵来咧，地区外贸局计划在咱县上建一个外贸苹果基地，把地点选在柳林村，想找刘启运给帮忙规划一下，人家顾不上，就找到这里来了。
王娟：你来的不是时候，现在正摘苹果哩，等苹果摘完了再说。
张经理：苹果摘完了天就冻了，啥时候挖树坑哩？
王娟：这里腾不开人么，启仓调到果树局了，我姑父一个人都忙成三个人咧。要不然我跟你去。
张经理：你去能干啥？
王娟：我看你有眼不识金镶玉，隔门缝看人哩。
党全发：我三嫂是西北农业大学毕业的，人家还是苹果树专家哩。
张经理：没看出。那是这样，我给县里打报告，把你调到外贸公司，咋样？
王娟：我去了就要当经理哩。
张经理刚想开口说活，冷不防后边有一个人接上了话茬：张经理你说的太迟了，王娟刚任命了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你外贸公司怕请不动人家咧张经理回头一看，见是李晓军。问道：啥时候升的官，我咋不知道？
李晓军：人家两口子都升了官咧，一个当了果树局的局长，一个当了办公室副主任，把咱这个姑父凉到山峁上劳改哩。
王娟：这里是世外桃源，我还真不想离开这里。办公室又不是没有呆过，所有的领导都指挥你哩，闹得你晕头转向。
张经理又问李晓军：今年你们打算装多少出口苹果？
李晓军：我们一斤都不想装。
张经理：咋哩？
李晓军：要求太严了。
张经理：价格高么，一斤三毛二哩。
李晓军：不听你那个欺头（土语、相当于占便宜）话。人家广西客商来基本上就装完咧，你们能捡下来一半。
张经理：这就是商品意识。你信不信？以后国内的苹果也要按照出口标准来装哩。
张经理又问：广西客商一斤苹果出多少钱？
李晓军：一斤两毛二。
张经理：老李我说你脑子进水了，你算一算帐，那头合算？
李晓军：你又不收黄元帅和倭锦。你只收三红和小国光。我给广西客商卖黄元帅和倭锦哩，你管得上吗？
张经理：说正经的你今年能装多少箱出口苹果？
李晓军：估计在两千箱左右。
张经理：那我就拉两千套纸箱。
李晓军：我看你来这里不光是为了定购苹果吧？
张经理：你说对了，外贸公司也计划建一个大果园，找你去给咱规划一下。
李晓军：我说你顶上猪头找不到庙门。你就直接找刘启仓局长，他给你连娶媳妇带抬轿。你就等着验收苹果园了。
王娟：你别听我姑父说，果树局刚成立，启仓忙得几天都没有回来。我跟你去。
张经理：穆瓜搬兵，搬来了穆桂英。你不去政府办公室了？
王娟：我给你规划好了再去报到。
党全发：三嫂你去了就住到我家，咱村还建了幼儿园，让佳佳（王娟女儿的名字）和双虎（全发儿子的名字）一起在幼儿园玩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