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吃饭时刘启来问谷鸣：谷专家你啥时候到我们那个县上来一下。我们前几年也从洛川引进了些苹果树，由于管理不善，基本上没有发展起来。栽上苹果树那一年，连续几个月不下雨，树苗旱死了不少。这几年折腾来折腾去，越折腾越穷。老百姓自己院子里栽些苹果树，也不知道打药，街上卖的苹果全是虫眼。
谷鸣：咱陕北几乎全部适宜栽苹果树，我打算给省里写报告，把全陕北建成全国的苹果生产基地。
贺书记：咱这些人一坐到一起就谈工作，得了职业病了。来来来，酒杯倒满，咱两个老战友划几拳。
吃完饭后谷鸣拿出照相机说：我给你们照一张《全家福》。
大家来到院子里，摆好姿势等谷鸣照相。
妈妈突然象想起了什么似地跑回屋子，拿出了一张椅子。
贺书记连忙摆手：你们照《全家福》哩，我可不参加。
妈妈：不是叫你参加哩，这张椅子是为我老汉准备的，就放在我的旁边，以后叫儿女们把老汉的相片贴上去。
镁光灯一闪，定格。《全家福》的照片上，中间有一张空椅子。
刘家庄刘启运家的苹果园，日。
刘启运正在苹果园剪树，马万明领着一个人来到苹果园。
刘启运停下手里的活，跟那个人打招呼：客人你从哪里来？
那个人：我跟万明是一个村。
马万明：他是我们村的队长。
刘启运：咱回家坐坐。
疙瘩村队长：既然到苹果园了，先转转。
队长一边转一边对启运说：你的名字我十年前就听说过，没有见过真人。咱南原上这几年也发展了不少苹果园，由于管理不善，效益很差。
刘启运：俗话说三年学一个好木匠，一辈子学不下一个好庄稼汉。果园管理也有一些门道，就拿剪树来说，跟学生娃写作文，大家的理解和认识都不一样，剪出来的树就有差别。
队长：我村里也想栽一些苹果树，看你这里有没有树苗子。
刘启运抬头看了看天：响午了，咱先回家吃饭，一边吃饭一边谝。
吃完饭送客人走时刘启运说：你俩先回去，过几天我给你们把苹果树苗子送下来。
乡村土路上，日。
阳春二月，刘启运套上马车，马车上装满苹果树苗子，他要把树苗子送到疙瘩村。南原上地多，刘启运还打算帮妹妹玉琴栽几亩苹果园。
马车来到县城的公路边，只见三弟刘启仓、王和平以及李晓军在公路边等着。
刘启运把马车停下来，问启仓：你们三个打算到那里去？
刘启仓：跟你一起到南原上逛逛去。
刘启运：又不是逛西安市哩。我说你们就不要去了。咱们一下子去四五个人给人家为难哩，谁知道马万明管得起饭不？
刘启仓：早想好了，我们自带干粮。连被子都拿着。本来不打算叫他们两个去，谁知道我一说要到南原上帮玉琴栽苹果树，姑父跟和平就非要去不可。
王和平：大家做个伴儿，去了热闹些。
三个人上了马车，刘启运甩了一声响鞭，马车又朝前走了。
马车路过柳林村，只见刘芳琴抱着孩子跟党全发早早地在公路边等着。不用说他们三口也是到疙瘩村去哩。
刘启运只得把马车停下，将党全发一家三口捎上。
疙瘩村马万明家，日。
马万明见一下子来了七八个人，又高兴又为难，吃饭都好说。他家只有两孔窑，这么多人晚上怎样睡哩？
万明妈看见这么多人来帮万明栽树，高兴得合不拢嘴，玉琴把孩子交给万明，婆媳俩商量着怎样为客人做饭。
正在这时疙瘩村的队长来了。队长一进门就开玩笑说：你们扶贫来咧，我们也要有所表示，刚才从羊圈里逮了一只羊，正杀哩，一会儿吃羊肉。
刘启运：你们南原上地多，发展苹果有许多有利条件。
队长：公社刚开过会，动员村村建苹果园。
刘启运：我听说你们这里一人平均一亩自留地。
队长：这不假。我还打算多给万明家划二亩自留地。我看你拉来一马车树苗子哩，起码栽四十亩地。
刘启运：你真有眼力。这些树苗子除过给玉琴家的自留地栽一些，剩下的全给你村，明天你就派劳力挖树坑。
队长：一颗树苗子多少钱？
刘启运：我常到疙瘩村来，你多管几顿饭就行了。
队长：那不行，我不能白要你的树苗子。
刘启运：以后有收益时如果心里过意不去，按两毛钱一颗树苗子付钱。
李晓军：那还不如白送人家。
队长：你们的吃饭和睡觉就不用万明管了。保证叫你们受不了委屈。
王和平：常出门哩，吃饱点睡暖点就行。
还是疙瘩村刘玉琴家，日。
洛川县南地广人稀，自留地也多，差不多家家都有几亩自留地，农民几乎把自留地都栽了苹果树，但是由于管理不善，效益有高有低。
吉龙公社的农民听说疙瘩村来了几个苹经营果园的把式（相当于能手）纷纷到疙瘩村马万明家来请。
刘启运问大家，咋办呢？人家请到门上了，不去怕说不过去。咱干脆分开，就在南原上给大家剪树。
李晓军：剪几天可以，时间长了不行。咱自己的苹果园还顾不过来呢。
王和平：咱城关的技术力量雄厚，迟几天回去关系不大。
刘启运对前来请他们剪树的农民说：大家都是大忙人，我想了，你们既然来请了，不帮几天忙也说不过去。我们一个人带你们几个人，我们前边剪，你们后边看。看会了就不要我们剪了。
农民说：我们也不白请你们，剪一棵树多少钱？当面说清。
刘启运：我给人剪树还没有挣过钱。我们象征性地收一点。七年以上的树龄每棵树收一毛五分钱，咋样？
有的农民说：收的太少了。我说一个公道价，每棵树收两毛钱，双方都能搁住。（不吃亏）幼树看树势而定。
刘启运征求和平和李晓军的意见，你们看咋像？
李晓军：原来说给你帮几天忙，结果叫你卖到这里咧。有啥说的，干就是咧。不过提前声明，最多十天，园林场还有一大堆事呢。
王和平：那就这样了，挣了钱回县上喝酒。
果农：咱洛川人厚道，走到哪里都有你喝的酒。
刘启运：那不行，酒喝多了不能干活了。
就这样，几个人又在南原上给果农剪树，一直干了半个月才从南原脱身。
三月，刘家庄村口，日。
三男两女五个背着铺盖的干部问在村头玩耍的孩子：这里是刘家庄吗？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回答：就是哩、就是哩。几个大点的孩子抢先跑回村，一路跑一路嚷：住队干部来啦、住队干部来啦！
生产队的会议室，夜。
年轻的女干部教社员们唱歌：社教干部进了村﹙伊吆﹚进了村，咱村气象一片新﹙吆伊吆﹚一片新，毛主席派来的好﹙呀么﹚好干部，贫下中农有了贴心人﹙依儿吆哎嗨﹚有了﹙那个﹚贴心人……
马灯下，工作组组长鲁一民给社员们讲解这次社教运动的重点是：重点打击“三自一包”、“四大自由”的资本主义路线，打击新生的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社员们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有一个社员往另一个社员的衣领里放了一只蚂蚱，惹来一句粗暴的骂声：谁又没有屙到你家锅里！
本来严肃的会场一下子起了哄。
晚上睡觉时鲁一民问刘满福：你村里最困难的贫下中农是谁家？刘满福想了一想后回答：是刘谋狗家。
鲁一民不容置疑的说：我就住在刘谋狗家。
刘满福：鲁队长你还是住我家吧，刘谋狗的老婆太脏。我们要关心和爱护革命同志哩。
于是，鲁一民就住在了刘满福家。
生产队会议室，日。
工作组找刘启运谈话，鲁一民直接宣布：刘启运，我代表组织正式通知你，从现在起停止你队长的职务，认真检讨你当队长期间所犯下的错误。
刘启运：我这个队长是社员们投票选出来的，停职也要通过社员大会宣布。
鲁一民：我们会在社员会上宣布的，现在你主要是写好检查，等着接受社员的批判。
刘启运：我还没有写过检查，不知道咋写哩，你能不能给咱教一下。
鲁一民：刘启运你态度放端正一点，你自己干下啥坏事你能不知道？对抗社教运动你没有好下场！
刘启运：没吓唬我，我把队长这顶帽子在脚尖上挑着哩。没当队长以前我一年收入几千块。当队长以后把自己存的一点钱全贴给队上了，我图了个啥？这阵子还叫我写检查，我想不通！
刘启运摔门而出。社教工作组员们互相对往着，面面相觑。
生产队的会议室里，夜。
两盏马灯把会议室照得通明，鲁一民在会上宣布：经过社教运动工作组研究，决定刘启运停职检查。现在由刘启运给大家做检查。刘启运，刘启运！
会场内没有回答。
刘满福：人就没来。
鲁一民问另一个工作组员：给刘启运通知了没有？
工作组员：通知了。
鲁一民：再去叫。叫不来就用绳子捆来！
刘启运家，夜。
刘启运正坐在炕沿上抽烟，刘满福进来了：工作组开社员会哩，就差你一个咧。
刘启运没有抬头：知道咧。
刘满福：你到底去不去呀？
刘启运：你去给工作组捎个话，叫他们拿绳子把我捆到会场。
刘满福：贤侄呀，我说咱不要跟人家硬碰，运动嘛，过去就没事了。
刘启运：我行的端，走的正，没有对不住人的地方。我凭啥要做检查哩？
刘满福：我给你把话说到，去不去由你。
妈妈李秀兰下了炕把鞋穿好，对刘满福说：走，我娃不去我跟你去。我倒要问问，启运那些地方做错了？凭啥要斗争他？
刘启运：妈，黑天半夜的你去干啥？咱不理他就行了。
李秀兰：不行，我非去不可。老婆不受这口气。
生产队会议室，夜。
刘满福进来对鲁一民说：刘启运叫不来，打发他妈来了。
李秀兰人还没有进屋，声音先进来了：老婆子来拉，我倒要问问，我启运犯下啥法了？那一点对不起村里人？大家说呀，说呀！
有人递过来一条凳子，李秀兰就势在鲁一民旁边坐下来。
鲁一民：刘启运带领社员们走资本主义道路，搞三自一包、小片开荒、对抗党中央的粮食政策，把土地全栽了苹果树……
李秀兰：我说你尻子上绑绳绳，绊你妈的狗臭屁哩！（凤栖土话，相当于放屁）我兄弟死在山西的抗日战场上，我大儿子是县委书记，毛主席都吃过咱村的苹果，启运到北京开会时还得过奖。你个碎崽娃子，你比毛主席还大？
整个会场炸了锅。好多社员趁机溜走了。鲁一民的脸涨成了猪肝。另外几个工作组员窃窃私笑。
刘满福家，夜。
村里成立了四清运动领导小组，刘满副摇身一变，成了四清小组的组长。
鲁一民垂头丧气地回到他住的屋子里，点亮油灯，刘满福进来了。
刘满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鲁一民：我这里有社员编下的一段顺口溜，鲁组长你看看。
鲁一民接过来一看，上边写着……队长对队长，比的是皮大氅；会计对会计，看谁的飞鸽（自行车）利；出纳对出纳，看谁有钱花；保管对保管，看谁的囤囤满；社员对社员，恓惶说不完，又没粮食又没钱，又没辣子又没盐……
鲁一民看完后精神大振，一只手掌重重地拍在柜盖上，油灯闪了几闪，几乎快拍灭了。
油灯重新亮起来时鲁一民说：这就是当前农村贫下中农生活的真实写照！我们一定要把这个村阶级斗争的盖子揭开，打击这些走资派的嚣张气焰。
正在这时刘满福十七岁的女儿刘欢欢颤兢兢的端来一碗鸡蛋面，口里甜甜的叫着：鲁叔，我妈给你做了一碗鸡蛋面，你劳累了一天了，乏了。把这碗鸡蛋面吃了。
刘满福趁机溜走了。
鲁一民的脸上出现了一圈红晕，说：你家吃啥我吃啥，咱不能搞特殊。
刘欢欢：鲁叔你真是毛主席的好干部。
鲁一民：你叫我鲁哥好了，我还没结婚哩。
刘欢欢：鲁哥你真了不起，年纪轻轻的就当干部哩。你吃了这碗鸡蛋面，我还有话给你说哩。
鲁一民：真不好意思。
端起碗来把面吃完后问刘欢欢：有啥话，你说吗。
刘欢欢给鲁一民献了一个媚笑：我能有啥话吗，我是哄你吃饭哩。
鲁一民的脸更红了：你们村里贫下中农的觉悟就是高。
刘欢欢临出门时又甜甜的叫了一句：鲁哥，我们这里夜里风大，你睡觉时把被子盖严，小心着凉。
鲁一民心里甜丝丝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满福家，日。
刘满福问女儿刘欢欢：你觉得鲁一民这个人咋样？
刘欢欢脸红了：爸吔，你说的啥意思么？
刘满福：十七八岁的女子咧连这个都不懂，对人家好点，对你有好处。
欢欢问她爸：咋个好法嘛你说。
刘满福伸手在女儿的头上摸了一下：憨憨，这号事还要爸给你教哩。
刘满福家，晚上鲁一民正在煤油灯下读毛主席的书，刘欢欢推开门悄悄的进来了，倒背起手走到煤油灯下：鲁哥，看啥书哩？
鲁一民头也不抬的回答：毛主席的书。
欢欢把头凑在煤油灯下，头发扫着鲁一民的脸：鲁哥，你猜我给你拿了个啥？
鲁一民稍微挪了一下身子，仍然没抬头：妹子，莫捣乱，叫哥看书。
欢欢把嘴撅起来：人家撵的给你骚轻哩，你还撵上搭不上，不想要了算咧。
鲁一民这才把头抬起来，问道：啥吗？
欢欢把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一直伸到鲁一民的嘴边：你看这是啥！
鲁一民吃了一惊：苹果，那来的？
欢欢有些得意：我爸藏到地窖里的。
鲁一民：这一个苹果多少钱？
欢欢又把嘴撅起来了：不想吃了就别吃！
鲁一民：想。但是不能白吃，解放军打锦州时，那么多的苹果，战士们都不拿一个。
欢欢差点哭了：一民哥，你一点都不懂妹子的心。看样子妹子把心白费了。说完，圆圆把苹果放在炕墙上，开门出去了。
那天晚上，鲁一民睡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满是欢欢的身影……
刘家庄的苹果园里，日。
刘启运用刮刀把苹果树皮刮下来，发现苹果树腐烂病有蔓延的危险。刘启运坐在地头抽了一袋烟，然后拿着刮下来的腐烂树皮来到生产队会议室。
生产队会议室，日。
鲁一民正在组织社员们学习《两报一刊》社论。
刘启运看都不看鲁一民一眼，把腐烂树皮摆在桌子上：大家看看，今年咱苹果园的腐烂病蔓延起来了，如果不及时刮治，咱的苹果园就要毁了。咱社员们吃的是三月的土，三月的功夫对咱最宝贵了。咱耽搁不起功夫呀！
会议室里一片骚动。
鲁一民：大家不要听刘启运蛊惑人心的宣传！建苹果园本身与党中央《以粮为纲》的政策背道而驰，让资本主义的苹果树腐烂去吧，我们要的是社会主义的粮！
不知谁吼了一句：启运说的对着哩，咱耽搁不起功夫呀！
刘谋狗走到鲁一民跟前，朝鲁一民唾了一口：呸！你羞你先人哩！五谷不分六畜不认的东西。老子陪不起你，不陪咧，走！刮腐烂去。
社员们哗一下走了大半。
刘启运走后鲁一民问刘满福：刚才骂我的那个人是谁？
刘满福：叫刘谋狗，是个赌博轱辘。
鲁一民：怪不得那么嚣张。看来你们村里阶级斗争还复杂得很，要揭开阶级斗争的盖子，必须先从刘谋狗身上下手！
公社的戏楼上，日。
全公社正在招开公捕公判大会，刘谋狗被五花大绑地拉上戏台子，鲁一民做慷慨激昂的发言。鲁一民发言结束后，公安局的汽车把刘谋狗拉走了。
刘满福家鲁一民的住处，日。
鲁一民正在写心得笔记，门开了。谋狗老婆和她的两个儿女闯进屋子，两个儿女一人抱住鲁一民一条腿，哭着：我要爸爸！还我们的爸爸！
谋狗老婆唾沫星子直喷到鲁一民的脸上：我把这一双儿女就交给你了，你把他们养活上。
院子里没有其他人，鲁一民急出了一头汗。
幸亏这时刘欢欢回来了，欢欢出门去叫来工作组其他成员，大家连拉带劝，把谋狗老婆拉开了。谋狗老婆一边走一边还在不住的骂：鲁一民你作孽哩，你没有好下场……
刘满福家鲁一民的住处，夜。
刘欢欢又颤颤地端来一碗饺子。
鲁一民：你们吃啥我吃啥，以后再不要搞特殊。
刘欢欢：我家今天中午就吃饺子了，总不能给你做些《忆苦饭》。
鲁一民一边吃饺子一边问欢欢：你什么文化程度？
刘欢欢：我初中毕业，你问这个干啥？
鲁一民：顺便问问，想入团吗？
刘欢欢：想。谁不想进步嘛。
鲁一民：那你写份入团申请书，我介绍你入团。
刘欢欢：我写不了，你替我写。
鲁一民：初中生还写不了入团申请书？
刘欢欢：不嘛，我想叫你写，你写好了我抄一遍。
鲁一民吃完饭，爬在桌子上替刘欢欢写《入团申请书》。
刘欢欢双手搂住鲁一民的脖子，脸贴在鲁一民的肩膀上。鲁一民心慌意乱，写字的手在发颤。刘欢欢心有灵犀，在鲁一民的脸上亲了一口。
鲁一民：你不要这样，让人知道了就瞎咧。
刘欢欢：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神知鬼知就是人不知。
鲁一民：还有你爸你妈哩。
欢欢：我爸我妈盼我寻个好女婿哩……
煤油灯下，鲁一民看见欢欢那似怨似嗔的眼，桃花初绽的脸，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撤底崩溃了。他几乎是本能的把欢欢拉来裹在怀里，嘴对着欢欢的嘴唇，做一个深呼吸，狠不得把欢欢吸进肚子里……
县办苹果园，日。
刘启运头戴一顶草帽，来到县办苹果园。
刘启仓见二哥来了，问道：二哥，听说你的队长被撤职了，心放宽些，不要太往心里去。
刘启运：我就没有叫心里知道。谷专家哩？
刘启仓：到杨凌去参加科研会去了，听说快回来了。你找他有事？
刘启运：咱村的苹果树快腐烂完了，大天白日的，社员不到苹果园刮腐烂，在会议室学文件哩。刘谋狗骂了工作组一句，还被关监狱咧。
刘启仓：你没有去找贺书记？
刘启运：我听说贺书记也跟上发展苹果园背黑锅咧，这阵子找人家不合适。
兄弟俩正说话时李晓军来了：启运，我听说你也被撤职了。好得很么，无官一身轻。
刘启运：你们村南峁上的苹果园这几年咋样？
李晓军：按理说不当一家官，不操一家心。可是自己亲手栽起来的苹果园，总是不放心。还好，新队长是我侄子，听我说哩。这几年收益还可以。
刘启运：咱这些人有个瞎毛病，犯贱。明知道人家不用咱了，还替人家操心。我村里的苹果树腐烂得厉害，想找谷专家去看看。
李晓军手搭在额前朝山上望去，看见山上下来几个人。
李晓军：我看走在前边的人就像是谷专家。
刘启运也朝山上望了望：不错，就是谷专家。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一同下来的还有梦桐和王娟。
王娟看见启运，问候了一句：二哥你来了。接着把孩子交给启仓，到窑里给客人倒水。
谷鸣对刘启运说：我还正想找你，你就来了。我给贺书记建议，想把你从刘家庄调出来，没想到贺书记正写检查哩。贺书记说等过了这阵子再研究。你培育的苹果新品种通过专家验证了，起名叫做“延光”。发扬延安的光荣传统，怎么样，名字还起的可以吧？
刘启运：先不说那些，我村里的苹果树发生了大面积的腐烂病，人家把我的队长撤职了，咱说话不算数。你赶快去看一下，刮腐烂抢救苹果树要紧。
刘家庄会议室，日。
谷鸣赶到刘家庄苹果园，果园里空无一人。
他来到会议室，看见社员们正在开会。谷鸣对主持会议的鲁一民说：我可以说几句话吗？
鲁一民不认识谷鸣，还以为谷鸣是个了不起的大官，于是带头拍起手来：欢迎首长做指示。
谷鸣：我也不是什么“首长”，我只是一名苹果树专家，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村里的苹果树发生了大面积的腐烂病，如果不及时刮治，极有可能苹果园就毁了。
鲁一民：党中央号召我们要“以粮为纲”，发展苹果园本身就是不务正业。
谷鸣：“以粮为纲”下边还有一句话，叫做“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这位同志断章取义，歪曲了党中央的指示精神。
鲁一民：你是个资产阶级的技术权威。
谷鸣：我在南泥湾大生产时你还穿着开裆裤哩！
社员们哄堂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