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曾涛：我原以为咱们这些老人再见不上面了，想不到能在故乡相遇。
屈克强：人生如梦，转眼就是百岁，所幸的是我们终于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国家强盛。
曾涛：这次回来看到洛川的变化让我有点不敢相信。那一年我被拉了壮丁，被用麻绳捆着离开洛川城，回头看城墙上吊着用木框子装的共产党的人头，狂风卷着黄沙灌满了脖子，一路上尽是倒毙的饿殍，乌鸦黑压压的飞过来，眼睛被死尸吃得通红。
屈三林：你走的那一年咱这里是马步芳部下国民党骑二师驻军，那些家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时任参议员的屈伸老人回家省亲时在安民梁上指着骑二师长的鼻子大骂土匪师长草菅人命。
屈克强：家父从安民梁上回来后没有进家门，连夜从西沟过洛河逃到西安。可怜爷爷为了撵家父，被骑二师打死在裢褡沟。
王和平：屈伸老人的丰功伟绩咱洛川人没齿难忘。咱洛川的苹果能有今天的发展规模多亏了屈伸老人，正是屈伸老人高瞻远瞩，叫侄子刘启运学习苹果园的管理技术，给启运买回二百苹果树苗子用毛驴驮回来，刘启运为了一个庄严的承诺，为苹果事业的发展含辛茹苦，经过几代人锲而不舍的奋斗，才使洛川苹果香飘四海。
曾涛：有些事就像发生在昨天，一眨眼几十年过去了。小时候爸爸在地里锄地，我在地头玩耍，铺天盖地的黄沙迎面而来，灌满了耳朵和鼻孔，揉揉发红的眼，看见野狼就在不远的地方瞪着你。
屈三林：石头你还记得豁豁不？夏天大人们在场里碾麦子，野狼突然扑过来把豁豁叼走了，大人们不碾场了，一起朝野狼撵去，硬是把豁豁从狼口里夺下来，豁豁由于嘴上的残疾一辈子娶不下老婆。
曾涛：咋不记得？还有豁豁他妈，可怜寡妇老婆到后来疯了，冬天的旷野里常常传来老婆的歌声：黄土高原洛川城，常年四季刮黄风，狼口里夺下心肝儿……后面一句记不清了。
席棚里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吃喝，听几个老汉回忆洛川的过去。
刘家庄刘启运家，日。
王和平和屈克强陪同曾涛到刘家庄参观，他们来到刘启运家，刘启运兄弟俩带领全家站在自己家门口欢迎远方的宾客，刘启运握住曾涛的手不肯放松：老哥，我跟你没有交往，你爸的刚正不啊有口皆碑，那年我第一次在洛川县城卖苹果就碰见了你爸，说起来还有一段佳话。
刘启仓抱住表哥屈克强感慨万千：表哥，我看你身体还硬朗着哩，咋不见你常回洛川来转转？
屈克强：老爸当了一辈子国民党的官，把钱全捐给慈善事业了，田没有留下一亩，房没有留下一间。回洛川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刘启运：咱洛川所有的人都知道姑父的英名，表哥你只要回来，谁敢说那里不让你住？
增涛：我这次回来不走了，在洛川修幢别墅，咱老哥俩住在一起。
屈克强：先问问你的儿子，思远肯定不会同意。我虽然年纪大了，在西安还有事干，帮党史办整理渭北高原革命斗争的历史，我还想再活十年，把自己知道的咱渭北高原的故事写出来。
坐在刘启运家的炕上王和平问道：启运哥：我看村里家家都修起了平房，你咋还住着老窑？
刘启运：唉！要说没有钱修也说不过去，前几年修冷库，刚攒下点钱又给村里修幼儿园捐出去了。这下快了，明年就修。俩位老哥明年再来时就能看咱家的新屋。
曾涛：沿路我看见所有的土地都栽了苹果树，你们吃的粮食从哪里来的？
屈克强：兄弟你不懂，咱关中是个大粮仓，十几代皇帝在西安建都。产的粮食咱陕西用不完，还支援兄弟省区。不信你问问和平他们，现在想吃粗粮都没有。
刘启运：这到不假，麦面馍一块钱五个，玉米面馍一块钱只卖俩个。带皮的小麦我十几年没有见过了，街上卖的全是袋装的面粉。
饭端上来了，几个老汉边吃边谝，吃完饭又到苹果园参观。虽然已经到了十月，天气还不太冷，太阳暖暖地照着，刚卖完苹果的果农清算着一年的收获，几个老人站在村子里较高的土坡上指指点点，为黄土高原的变迁而感慨。
以后的几天，王和平又陪老人到柳林度假村吃家乡饭；陪老人去万凤塔、洛川民俗博物馆参观，曾涛老人临走时拉住王和平的手恋恋不舍，他说他明年还回来。
西街村王和平家，日。
春夏之交，屈小燕生了个双胞胎女儿。路生跟妈妈开玩笑：妈妈您看，咱一下子就添了俩个孩子，美中不足的是品种搭配不均，要是一男一女就好了。
妈妈嗔怪地用手在路生的额前点了一下：你呀，还讲究是大公司的总经理呢，连个话都不会说，那有爸爸嫌女儿“品种单一”的？现在女孩比男孩值钱。
屈小燕深情地看着自己的一双女儿：咱姑一辈子就佳佳一个女儿，还不是过得很好。送子娘娘给咱一下子就送来了两个女儿，你还嫌啥？
路生：我不是嫌，我是说美中不足。其实妈妈说得对，女孩子比男孩子更懂得孝顺爸爸妈妈。
孩子满月这天，刘启运带着老婆郑腊梅早早来到和平家里，想不到李晓军比他们来得还早。和平把启运迎进屋子，启运跟晓军开玩笑：亲家你可能早晨没有吃饭就来了。
李晓军：启运，和平这人你不是不知道，属核桃的，要砸的吃。来迟了就吃不上饭咧。
王和平：路生结婚时没有通知姑父，一辈子留下话柄了。
路生从外边进来也开起了老姑父的玩笑：老姑父今天这饭不是白吃的，孩子把你叫佬爷呢，我看你有啥礼品送重孙？
李晓军从衣服兜里一边掏一边骂到：我知道你碎仔娃子要榨老姑父的油水呢，这俩枚袁大头送给你千金，这还是你老姑出嫁时你老爷送我的，一共五枚，给了我孙子两个，给了外孙子一个。
路生接过银元看了看：这不叫送，这叫物归原主。我老爷的东西我收回来了。
李晓军：你碎仔娃子莫逞能，你爷把一百五十多银元叫人骗走了，那还在乎老姑父这两个。
王和平：孙子今天满月，莫说那些丧气话咧。
路生：我爷要是活到今天就好咧。
刘启运：我也挺怀念老叔的，那一年要不是老叔，贺书记就没命咧。
王和平：我爸给我把路生妈拾回来时可怜小姑娘饿得皮包骨头，想不到我今天有了孙子咧。说着老泪横流。
路生：爸吔，你叫大家都高兴点，你咋哭咧？
王和平：我是高兴的哭哩。
李晓军：咱这些老人到一起就爱论及过去的陈年往事，其实心里也没有啥遗憾的，奋斗了几十年，好日子终于叫咱等上了。
这时，执事的在外面叫道：客人们，入席咧！
主要人物。
郝彩凤：（女，当年十八岁，湖南人，马怀鸣的媳妇）。
疙瘩村刘玉琴的苹果园，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