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扯远了一点，我们还是回到贝克和贝里斯这里。大概二十多年前，两人开始以英国女人为研究对象，考察女人的婚外情。他们发现了两个令人震惊的现象。第一，跟丈夫相比，女人跟情人做爱时更容易有性高潮反应。第二，女人跟情人约会时，通常把日期安排在排卵期前后——这时她们最容易怀孕。当然，这未必她们有意为之，而是鬼使神差，她们也许只是想把自己更有感觉的日子留给情郎而已。——插入一句，冈吉斯塔德等人发现过一个类似的现象：随着排卵期的到来，女人会野男人的兴趣与日俱增，大有野火燎原之势，但是对自家男人的感觉没什么变化。这跟贝克和贝里斯的发现是一致的。那么，我们该如何解释这两种现象呢？贝克和贝里斯认为，也许女人只是在无意之中做了一个策略家所做的事。第一个现象促使他们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性高潮到底有什么功能？——说实话，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直到现在，科学家都没有搞清楚。两人假设，性高潮能让女人留住更多的优质精子。因此，女人跟情人滚床单会有更多性高潮，这种反应也许是她们追求好基因的一种战术。这就要求假设，她们的情郎具有好基因。——插入一句，同样是在1990年代，两名意大利研究者特洛伊西和卡洛西对日本猴的交配行为进行观察，发现雌性新高潮的一个特点：她们跟身强力壮的雄性嘿咻时，更容易神魂颠倒，高潮迭起。这个发现跟贝里斯和贝克的假设是一致的。除了使用性高潮这种战术之外，第二个现象揭示了狡猾的女人可能使用的第二种战术，即排卵期战术——在自己最容易受孕的时候约会情郎，滚床单之后留住好基因的可能性更高。要知道，她们留住好基因的机会并不多，跟情郎相会需要偷偷摸摸，时间地点都要保密，还要防止被丈夫发现。因此，如何高效地利用有限的机会，把好基因留下来，这个棘手的问题摆在了她们面前。这时，自然选择给她们准备好的排卵期战术呼之欲出，成了她们的杀手锏。当然，至少在贝里斯和贝克的两个研究中，情郎具有好基因仅仅是个假设，他们没有给出这些情郎的具体信息。于是我们无从得知，他们是否身材匀称，面孔阳刚，让女人甘之如饴，一见难忘。
不过，我们有理由相信，英国女人约会的情郎拥有好基因。在温福特对伯利兹玛雅村庄的考察中，他发现身材匀称的男人有更多的情人。桑希尔和冈吉斯塔德在成年美国人中发现了类似的现象。在他们两人的另一项研究中，两百多对已婚男女接受了调查。桑希尔和冈吉斯塔德发现，排除了社会地位、经济前景和家庭背景的影响之后，身材匀称的男人有更多的婚外情。而且，跟身材一般的男人相比，这些匀称男更经常地被有夫之妇提名，排列在她们的情郎名单的优先位置。在性事方面，1995年发表的一项研究指出，女人跟现任伴侣做爱时，假如对方身材匀称，她就更容易体会到性高潮。把男人的社会经济地位、年龄、预期薪水和外表吸引力这些因素排除之后，这个结论依然成立。更重要的是，男人的身材匀称跟女人经历的高质量性高潮次数正相关。——这种性高潮发生在男性射精前后，因此留住男人精子的可能性最高。除了匀称之外，阳刚的男人在两性择偶市场上也是抢手货。美国纽约州立大学阿尔巴尼分校的高登·盖洛普和苏珊·休斯，对该校18岁到44岁之间的一百多名学生进行调查，发现男人的肩臀比跟他们的情场得意关系密切：肩臀比较高的男人，初尝禁果的年龄更小，拥有更多的性伴侣和婚外情，也更可能被已婚女人看上。肩臀比是男人阳刚的一种视觉线索，就像雄孔雀的漂亮尾巴一样。除了肩臀比之外，另一个跟睾丸酮有关的阳刚线索是嗓音：阳刚的嗓音充满磁性，音调低沉浑厚。以宾州州立大学人类学家戴维·普茨为首的研究团队，对嗓音和择偶成就的关系进行了考察。他们发现，嗓音阳刚的男人拥有更多的性伴侣，无论是他们的自我报告，还是来自朋友熟人的评价，都反复印证了这一点。
贝克和贝里斯的猜测，看起来不像是毫无根据的无稽之谈。他们的发现引发了对女人多元策略的研究热潮。而且，有一点比较符合女权主义者的口味，那就是他们刻画了强大的女人形象。不知道是不是莎士比亚说过的一句话，“女人，你的名字是弱者”，现在这句话可以被抛进历史的故纸堆了。女人绝不仅仅只会恪守妇道，坚守长线策略，而是一位长袖善舞的策略家。简单地说，在择偶方面，女人使用的是混合策略。鉴于双亲照料的重要性，以及好基因男人的相对稀缺，于是大多数女人都会寻找一位好伴侣，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这是长线策略。但除此之外，她们也会在有机可乘的时候找情人，希望在得到一个男人资源的同时，也得到另一个男人的基因。说句实在话，这个算盘打得的确太精明了。不过，这里有必要说几句话，否则笔者就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为所有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第一，女人跟女人不一样，不是所有的女人在有机可乘的时候都会红杏出墙。这是个体差异的问题，我们会在后面详细谈及。第二，女人使用“策略”不需要有意识，仅仅意味着她们会表现出某种行为倾向。第三，女人使用的这些策略，都是一些古老的把戏，是人类的女性祖先多次使用过而且屡试不爽的。尽管如此，没有任何策略可以保证每一次都成功，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些倒霉蛋，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做了错误的决定。女人，当然也不例外。
许多研究表明，在不同的排卵周期，女人会有不同的择偶偏好：处于非排卵期时，生育风险较低，她们这时青睐好伴侣；处于排卵期时，她们更喜欢好基因。当然，青睐好伴侣是要选长期伴侣，是要找一个好丈夫好爸爸，因为他们忠诚可靠。而青睐好基因则（通常）是为了发展短线关系，男欢女爱，一夜风流，仅此而已。这里的好基因有很多指标，通常都是跟匀称和阳刚有关的线索，比如匀称的面孔、身材和体味，比如阳刚的面孔、身材、嗓音和体味，甚至也包括跟阳刚有关的行为展示。
冈吉斯塔德和辛普森等人做过一个有趣的实验，名叫午餐约会，来参加实验的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他们被告知，自己将有机会参加午餐约会，不过这个机会需要跟另一个男子争夺，因为午餐券只有一张。他们的约会对象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在这名男子单独等待的房间里，漂亮姑娘会出现在电脑屏幕上进行自我介绍，还会问这名男子一些问题，比如他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喜欢什么，性格如何，诸如此类。末了，漂亮姑娘会让他回答关键问题，“为什么你觉得我应该选你而不是选他呢？”于是，这名男子将要面对镜头说点什么，来证明自己有资格跟这位漂亮姑娘约会。他也许趾高气扬，声称自己身材好，说话做事很男人，对方连自己的一根小指头都不如，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痴心妄想了。他也许温文尔雅，声称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成熟稳重，有责任感，性格好，脾气很棒，希望能有机会跟姑娘见面私聊。这些年轻男子的声音内容会被去掉，其他内容保留，然后交给多名评分者进行编码整理。这一整理发现了两种阳刚展示的行为方式：一种是强调自己的社会存在感，比如沉着冷静、像运动员一样展示自己，一种是诉诸直接对抗，比如贬低竞争者，不苟言笑，从来不提“善良，友好”这些好男人的标志性词汇——也许他们没有。冈吉斯塔德等人还根据这些录像，为每个展示者制作了一分钟的视频剪辑，要求女生观看，看完之后写感想，感想是这个男人适合长线投资，还是适合发展短线关系？他们发现，行为阳刚的男人——那些强调自己社会存在感的家伙，还有那些喜欢直接对抗的家伙——受到了排卵期女人的热烈欢迎，但也仅限于把他们作为情人，不会跟他们发展长期关系。
来自加拿大的三名研究者，设计了一个精致巧妙的实验来检验女人的好基因偏好。他们是女王大学的梅根·普罗沃斯特，尼古劳斯·特洛伊和弗农·昆西。很多研究者考察的都是排卵期女性对静态线索的判断，比如匀称的身体和阳刚的面孔，这些线索有时候容易跟其他一些线索搅合在一起，比如年龄或肤色。因此，他们想到了一个好基因的动态线索：步态。要是你仔细观看，就能留意到这样一个现象：男人和女人走路时步态有别，男人是大步流星式的，胳膊外甩的幅度很大；而女人走路时是婀娜多姿式的，屁股会晃来晃去。这跟男人和女人的身体设计有关：男人的典型身材是倒三角形，肩宽臀窄，而女人则相反。因此，男人的阳刚和女人的阴柔都能通过她们的步态展现出来。于是，普罗沃斯特等人采用点光式拍摄的手法，让一批男人和女人分别在六米长的距离来回走动，按照自己平时走路的样子，摄像师说停的时候他们才停。接着研究者把步态路向做成动画，被试可以自行调整动画中人物步态的阳刚程度——当然，她们并不知道这个调整跟阳刚有关。实验的结果是，排卵期的女性比其他女性更喜欢阳刚的男人，她们通常把步态调整得很男人，认为这种步态最有吸引力。类似的研究还有很多，借用其中一位研究者克里斯蒂·贾维尔-阿普加的话来说，“超过一打”的研究表明，女人在排卵期会对男人的好基因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可以看到，女人的确可被称为策略大师，她们在不同的排卵周期有不同的男人口味。这种心理设置，大概是石器时代人类女性祖先的策略遗留。现代女性继承了这套装备，有可能让自己成功地周旋于不同的男人之间：既能得到一个好伴侣的慷慨投资和长期陪伴，又能得到一个好情人的好基因，让后代拥有更强的适应力。这种设置，的确是一种鱼与熊掌兼得的方案。不过，考虑到现代社会的亲子鉴定技术，考虑到伴侣及其家人对女人的严密看护，考虑到事情一旦败露的严重后果，考虑到自己的名声、家族的荣誉以及孩子的福祉，许多女人都不会头脑一热就跨越雷池，迈出再也无法回头的危险一步。其实，除了这些现实的考虑之外，不同的女人也许对发展短线关系兴趣不同，有人以为很刺激，令人心醉神迷，有人认为没意思，认为这是资产阶级的腐朽下流。当然，这种差异同样存在于男人身上。现在，我们有必要考虑一下风流指数了。
风流指数：情场老手的心理画像
2012年12月，年近六旬的日本女明星水泽亚纪在综艺节目中自曝情史，说自己年轻时跟成龙交往过一年，还说成龙身材好，人也体贴。当时富士电视台因为题材需要，把水泽亚纪调到巴黎做记者，还派她去西班牙的巴塞罗那采访成龙，他当时正在那里拍电影。两人随后开始偷偷交往，而她为了这段感情，还会时不时地飞往西班牙探视成龙。谈到这段往事的时候，水泽亚纪还颇为羞涩。有热心的好事者考证，这段风流韵事极有可能发生在1984年，那时成龙正在拍摄《快餐车》，他儿子房祖名只有一岁多。也许有人说这是炒作，可在笔者看来，无风不起浪。作为一个老太太，水泽亚纪此时该有的都有了，早已退役，以后也不会再复出，我还真想不出她有什么炒作的理由。说起成龙，许多人对他在香港电影中的精彩表现印象深刻。可是，他的情史同样令人印象深刻，过目难忘。据说，跟他传过绯闻的女明星至少有十几个，很多都是大牌，比如章子怡、林青霞、米雪、邓丽君、利智、关之琳、张曼玉、梅艳芳、刘嘉玲、容祖儿、李嘉欣、郑裕玲、郑希怡，以及徐静蕾。很多绯闻虚虚实实，难辨真伪，不过他跟亚视演员吴绮莉的绯闻绝不是无中生有，因为他承认自己“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可以确定，作为情场老手的成龙，是一个风流指数很高的人。这一点，进化心理学家辛普森和冈吉斯塔德不会有任何异议。而且风流指数这个词，最早也是由他们两个人明确提出来的。早在20世纪40年代，性学家金赛就做了一件破天荒的事，他对美国人的性生活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查，史无前例。随后不同的研究者加入进来，对人类的性行为进行研究，或访谈，或填问卷，或做实验——两位性学家马斯特斯和约翰逊就以真人实验而在性学圈里声名鹊起，可谓艺高人胆大。这些研究不断地发现一些令人震惊的事实：在随意性行为方面，人与人之间存在着不容忽视的差异。有的人来者不拒，很容易干出逢场作戏的事，他们觉得一夜情令人兴奋激动，叫人向往憧憬。有的人不一样，他们跟对方上床之前通常需要有感情有承诺，没有爱的性，在他们的眼里毫无吸引力。辛普森和冈吉斯塔德认为这些经典发现非常重要。他们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一个概念，就是风流指数，还专门开发了相应的问卷，用来刻画这种个体差异。顾名思义，风流指数衡量的是个体的风流程度，测量的是人们对随意性行为的接受度：得分高，意味着个体很容易就接受随意的性关系，得分低相反。需要特别澄清的是，风流指数高的人并不淫荡，因为作为情场老手的他们，并不排斥跟某个人发展长线关系，结婚生子，相伴到老。他们只不过更能接受露水姻缘而已。这还真应了一句老话，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这才是情场老手的终极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