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3天就到春节，客流比起前些日子可是稀疏了不少，想来全民大搬运已经告一段落，大家都各回各家了吧。明日商业倒也迎合潮流，早早宣布除夕夜提前闭店，让往年很难吃上年夜饭的员工心里也踏实了几分。
整个晚班，难得的清闲，转眼就到了8点钟，秦欣也没心思在工作上，说是巡视卖场，其实不过到处走走罢了。
“秦欣，1号台那边黄金专柜卖大单了，你还不过去看看。”收银组长郭琦招呼秦欣。
秦欣的手机也在同一时刻响起，是办公室的电话。
卖场顾客可视范围内不能接听手机，秦欣快速摁掉了电话，往办公室赶。
打电话给秦欣的是许谦，为同一件事，“买黄金，45万。”
“45万？”秦欣大吃一惊，“金价没有下跌啊，买这么多。”虽然春节前后是传统的黄金销售旺季，近来投资金条和小孩佩戴的长命锁、生肖饰品也很热销，但这么大手笔的客人她可没见过。
“而且是现金。”
看许谦言之凿凿，不像开玩笑，秦欣更为惊讶了，怪不得收银员要上报组长呢。
“这，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秦欣忐忑的有点结巴，前阵子珠宝区克拉大钻展示的时候，单笔最高销售也不过20万，现在她满脑子都是电影里销赃、洗钱的情节。
“我刚给领导打电话了，没接，现在顾客还在专柜挑东西。”
“他随身带着钱？”秦欣实在想象不出45万现金得是多大多厚一捆，她甚至有些佩服这位顾客的勇气，哪像自己，兜里多揣几百元都怕偷怕抢。
“有保安在，我找过他们主管，说赶紧给一层加人。”
秦欣并未觉得轻松，而且还抑制不住的想到了暴力抢劫、夺财害命的场景。
“行，麻烦您了。”许谦撂下电话，“安保部在一层各个出入口都派了人，值班主管大李这就过来。”
电话再次响起，是宋经理，听说交易额如此之大，又要现金交款，叮嘱秦欣和许谦千万联系好安保与财务两个部门，小心别有差池，“请顾客出示一下身份证，咱们做个登记，可别是经济犯罪什么的。”
秦欣叫上许谦一起去黄金专柜，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正在和导购说着什么，不时对柜台里的商品指指点点，看他衣着打扮极为普通，不太像是能一掷千金的富豪大款。秦欣他们并未走近，以免打扰到客人，就她观察，除了一贯在南门巡视的保安，临近珠宝区的直升电梯通道也增加了人手，大李则守在1号款台。
郭琦走出款台，对秦欣他们说，“我们领导说不能让顾客在店面交款，有安全隐患，可以到楼上财务部办公室去。”
大李随即表示同意，恰好此时黄金专柜的员工也示意说顾客已经挑选好了。
“让专柜当着顾客的面把他要的东西装好，跟我们一起去财务部，交完款后当场验货。”大李说，“别穿行卖场，就近走员工电梯。”
“要不我也上去？”
“对，你也去吧，我在款台这边，有事打电话。”秦欣对许谦说。
于是，大李和许谦一前一后陪同顾客上楼，专柜员工则和另两位保安护送包装好的金条金饰紧随其后。
不多时，许谦发来一条信息“顺利到达财务部，正在点钱。”
秦欣等在楼下，焦躁不堪，反复问郭琦是否遇到过这种情形，怎么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见人下来。
“一般十万以上的交易顾客都会刷银行卡，那我们还得提防是不是偷来的或仿造卡呢，这么大额的现金更不能马虎。”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许谦才回到一层，满面春风中透着坦然和得意。
“你们刚才注意他拎的那个破包了吗？看上去不起眼，里面全是拿报纸包好的现金，每一沓都得有这么厚。”许谦连说带比划，兴奋的不得了。“那架势，真过瘾！两台点钞机左右开工，然后收银员再人工复核，财务处经理马东都亲自上手了，满屋子就听唰唰唰唰的数钞票声。”
“顾客呢？”秦欣问。
“从财务部出来直接送到停车场了，一路都有保安跟着。”
这时黄金专柜的员工跑了回来，“真不容易，我们亲眼看见他开车走的。”
做成一笔大单，一众人都欢欣鼓舞。
“看这小子花钱这么痛快，估计也不是好来的。”许谦说。
“你就仇富吧。”秦欣挤兑他。
“要说不能反腐呢，没有贪官、小三、富二代，咱们还不都得喝西北风去。”
虽说是玩笑，秦欣却不得不承认许谦的话有一定道理，不光明日商业这样的高档商场，其它标榜亲民的大众化百货商场里日益飞涨的物价，又有多少是老百姓能消费的起的。贪官污吏纵然可恨，从某种角度来说却是他们这些商业工作者的衣食父母，各个品牌不正是看准了这批人出售阔绰，才敢肆无忌惮的一轮又一轮提升商品价格？虚假繁荣的泡沫当然有，可谁又知道哪一天才会挤破，也许就在明天，也许遥遥无期。
才过完正月十五，公司高层连同各部门大小领导就集体出国考察去了，临行前宋经理再三叮咛手下人万万懈怠不得。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白，领导不在才是考验工作态度和能力的时候，况且有精明强干袁部长留守主持大局，谁也不敢趁机有所造次。
这天秦欣解决完投诉又顺势在卖场巡走了一圈后回办公室做记录，方才想起来有好一阵没看见乔森和许捷了，多半哥儿俩正相约在男卫过烟瘾，虽说这并不符合同楼层两名管理人员同时离岗的规定，但秦欣不以为意，她才不会为了这种不大不小的事儿说老组长的不是。
眼看再有半个小时就到闭店时间了，乔森和许捷还没露面，秦欣正疑惑着要不要给他们谁打个电话，乔森从二楼跑了下来。
“秦欣，有个挺麻烦的，刚才没找见你，我们也处理不了就直接送交服务处了。”
如果换了别人，秦欣肯定会以为是故意越级上报，但乔森为人处世向来极有分寸，所有的组长中论能力和人品秦欣最信的过他，她知道一定是出了棘手的事他才会这样做。而且秦欣并不精通珠宝腕表的投诉处理技巧，乔森和许捷两个资深组长都搞不定的投诉，她也未必就能解决好。果然，发生了件稀奇事。顾客早年在明日商业购买了一枚钻戒，但最近总觉得手指发麻，进而发现戒指摘不下来了，所以才到商场来看看有什么法子能处理。
“她自己说肥皂水、润滑油什么的都试过了，戒指还是拿不下来。现在哪里还有浪通品牌？所以我和许捷带着她挨个儿问了咱们这儿的珠宝专柜，可都说没法弄。也是，眼看着她手指比戒环粗一号，谁敢随便给弄啊。后来我们说要不就让首饰加工的小沈帮着把戒环剪断，顾客也不愿意，我们看她情绪太激动就只好送到督导那儿去。”乔森猛喝了几口水，又冲门口喊了一嗓子，“小沈，先别走啊，待会儿可能还得麻烦你。”
“现在还在上面？”
“是啊，情况督导都了解，许捷在上面跟着一起处理呢。”
两人正说着，就听门外有人招呼，“办公室有人吗？快出来一下。”原来是督导带着顾客下来了。
“您看我们这儿有现成的工具，师傅动作也利落，不会伤着您的。”督导崔婷说。
秦欣见自己的实习师傅周姐也跟了下来，便拉她到一边询问。
“这顾客可真够轴的，戒指明明卡在手上动不了，她自己还一个劲儿往下撸，勒的手都肿了也没把戒指弄下来，我们怕出事，赶快给带到首饰加工这儿来了。”
秦欣凑上前去一看，好么，这哪还是手啊，戒指紧贴在中指第二个关节之下，其上的那截手指已经红肿得发紫了，像是一只营养不良的小萝卜，下方的指节也已经浮肿，很显然，戒指卡在那里进退不得。
“您看您的手指都肿成什么样了，再这么拖下去很危险的。”
“还是让我们帮您剪断吧，就您现在这种情况，到了医院他们也不一定有工具能处理。”
“不行，你们剪了我的戒指是要赔的。”顾客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似乎并不觉得手指不适。
小沈拿着专用的首饰钳站在一旁，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茫然的看着这一干人等，他的摊位在独立的通道区域，因此下班时间要比正常闭店早些，往常这个时候早该下班回家了。
“再不剪您这手指恐怕有危险。”许捷说。
崔婷和周姐齐齐点了点头，顾客则不再言语。许捷和乔森互相使了个眼色，趁顾客愣神的工服，同时架起她的手放在首饰加工柜台上，“剪！”
咔哒一声，戒指一分两半。秦欣他们连同两位服务督导也都松了口气，万一真闹出个手指坏死来可怎么收场。
“哇，”顾客大声哭了起来，“你们赔我戒指。”
几个人来回劝了一阵，顾客依然不依不饶，无奈只好以营业结束为由下逐客令。
“她刚才说明天再来，到时候怎么着？”许捷问，“领导们都在韩国考察呢。”
可不正是，宋经理、刘部一行人要3天后才返回。
“我们家领导在啊，明天袁部早班，刚才我们也请示过了，顾客来了就请她解决呗。”崔婷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