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舒狐疑满腹,子路传功授法,意欲何为?
先前子路传他分魂之术,在秦忘舒自家看来,那是形格势禁,不得不为;但在三省瞧来,却是包藏祸心,杀机暗藏。此番子路临阵传功,其目的更是令人扑朔迷离。
但秦忘舒抱定一个宗旨,无论怎样,都不能让子路接近子思,而两大殿君与子思的驱魂夺体之战,也正到了紧要关头。
包天子的魂唱大法已令子思魂不附体,那道分魂本是呼之欲出,只可惜分魂棋高一着,抢先动用胎化易形之术,将肉体变成铜皮铁骨,分魂难以遁出肉身。
卞城王见秦忘舒阻住子路,大感放心,喝道:“不破这胎化易形之术,分魂难出。”
原来天地最慈,任何生灵出生之时,天地诸神皆来护佑,那胎儿蜷缩母体之中,背阴负阳,浑沌一体,全身罡气环绕,真个儿是绝无破绽可寻。此为胎化易行。却并非是让修士真正变成胎儿。
包天子的魂唱之术是令其死,而胎化易行,则是天地令其生。这就变成包天子逆天地之旨而行,其中艰难可知。
卞城王只有强行打开一道缺口,方能令混沌之气外泄,那元魂方能招之即来。
卞城王举步向前,手中法剑唯在剑刃处亮出一点寒星,此为破罡之术。
罡者,四正也。心有四正:为道正,德正,法正,智正。身有四正:体正,气正,精正,神正;言有四正:为语正,声正,韵正,音正;行有四正:行正,立正,坐正,卧正。
那胎儿初出混沌,无善无恶,故而心身言行四正皆倶,罡气之强,无以伦比。等那生灵渐渐长大,沾染红尘,四正皆失,那罡气便难以维持。
修士修天地妙术,重修罡气,却极难恢复到胎化之时,只因赤子之心既失,再不复得矣。
卞城王的破罡之术,则是以一道至阴之气,搅乱罡风,那罡风被阴风所染,自然四正皆失,处处显出破绽来。
子思体内这道分魂此刻虽是浑浑噩噩,却也是半梦半醒,见卞城王法剑刺来,这分魂闷哼一声,左手便掐法诀,却是五指轻颤,难以成形。但这分魂心志极坚,右手勉强再掐法诀一道,竟是侥幸成功。
但见他所掐法诀,竟是儒家三省神功,法诀掐成,子思全身上下浩然之气沛然而发,那至阴之气如何近身。
卞城王不由苦笑,儒门之术正气堂皇,分明是鬼修诸修的克星,自己的破罡之术遇到浩然正气,反倒是烟消云散了。
那分魂明明是天下至恶之人,修的却是至正之术,自己明明为救苍生而来,却是邪不胜正。有时忍不住要道一声天地糊涂,为何总是难辩善恶,最易被恶人利用。
然而天地法则,人人修而用之。自己破不得胎化易行,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了。
卞城王再施手段,来战子思,这次若想破解罡风,却又要先破儒家浩然正气了。
只见卞城王左手持剑,剑上法诀凝而不发,右手取了件法宝。此宝是金珠一颗,缓缓祭到空中,发昏黄光芒万道,一时间天地昏暗不明。
随着卞城王一声断喝,金珠之中跳出一只厉鬼来,那厉鬼向卞城王恭身道:“亡魂厉鬼,听候卞城王调遣。”
卞城王喝道:“对手在此,还问个什么!”原来这厉鬼是卞城王平日养育,名叫噬神鬼王,最能噬法宝神光,心修正气。
那厉鬼慌忙转向子思,瞧见子思全身上下青光,不由面生畏惧之情,不敢上前。奈何卞城王连声催促,那厉鬼只好将身一晃,变成三丈高的一只厉鬼王。却是头重脚轻,那头颅竟与身子平分秋色,瞧来好不古怪。
这厉鬼鼓勇上前,猛地张开大口,去啃那无形青光,说来也奇,那青光被厉鬼啃了一口,竟是缺了一角。厉鬼大喜,接连啃来,将那青光啃得残缺不全,破绽百出。
分魂本欲再度激发浩然正气,以御厉鬼,哪知包天子与这厉鬼配合的妙到峰巅,偏在此刻大喝一声,天地魂唱陡然增强一倍,震得分魂神智昏沉,哪里能再度施法。
厉鬼王虽将浩然正气噬得一尽,但浩然正气在体内发作起来,那厉鬼全身颤抖,好似筛糠一般,口中叫道:“卞城王,属下支撑不住了。”
卞城王喝道:“今日之战,乃为苍生,算是替你积福,若能胜得此战,许你转世还阳。”
厉鬼听到“转世还阳”四字,喜得目光精光大盛,足足射出三丈远去,猛然大叫道:“属下愿效死力。”巨口再度上前,向着子思脑袋中咬去,“喀嚓”一口,竟将子思的脑袋包进巨口之中。
卞城王倒不担心噬神鬼王伤损了子思肉身,原来这鬼王只噬神光正气,不伤实体,实为冥界的一桩异数。而培育这样的法宝,亦可略窥卜城王平日为人,那是绝不肯伤生害命的。
故而这鬼王虽吃了子思脑袋一口,却只是将子思头顶罡气咬下一截来,片刻后吐出子思之首,自然是毫毛无损。
卜城王大喜道:“今日你果然见功。”
左手所祭法诀静候多时,趁着子思罡气有缺,破罡之术骤然激发,便有四道阴风侵袭进那罡风之中,胎化易形虽是罡气极强,此刻被阴风侵入到罡气深处,一时间也是难以凝聚了。
而分魂恰又被包天子的魂唱震住了,哪里能施法用诀,与卜城王抗衡。
卞城王喝道:“难道你还能支撑!”
四道阴气同时发作,就将子思全身罡气打得粉碎。那子思的肉身没了罡气在内加持,哪里还能见到铜皮铁骨。就见子思面色惨白,好似刹那间得了百病,已是风摆荷叶般弱不禁风。
卞城王心中略慌,暗道:“莫非是使大了力,伤了子思肉身。”忙将法力一收。
包天子这时将灵幽幡再次摇动,幡上招魂法诀喷薄而出,子思摇摇晃晃,好似醉了酒一般,忽地一声大叫,一道元魂遁出体内。
卞城王急步上前,挥动法剑斩去,此剑为灵幽禅师所赠之宝,专斩世间元魂,元魂若逢此剑,绝无幸理。
那法剑在法诀催动之下,四寒威棱四射,好不犀利。而那道元魂却是速度缓慢,看来是被魂唱所慑,一时间神智不明。
但卞城王却是个仔细人,想来顾氏分魂术等厉害,所修分魂时时要去驱魂夺舍,因此那分魂坚强无比,神通惊人,纵是被人震慑住了,其元魂仍是遁逃极快,怎似这道剑下游魂懵然无知。
卞城王忙将法剑一收,动用灵识瞧去,却是大吃一惊,原来那分魂竟是子思本魂,却非是子路分魂。
不想包天子与自己费尽心机,竟只是逼出子思的分魂来。
按理此刻子思肉身是由子路分魂主控,包天子与卞城王所施法术,自当由子路分魂享用。那子思元魂,应该是深潜于肉身之中才是。
哪知这分魂妙术,竟借此将子思元魂推出肉身去了。
这子路分魂先前之所以不敢推出子思分魂,是担心子思的本命灯灭了,惊动儒圣,到时他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枉然。
此刻眼瞧着性命危在旦夕,也只好不管不顾了,那长远之策虽好,总不如先保住性命要紧。
幸好卜城王仔细,瞧出这分魂行动有异,这才及时止住,否则这一剑下去,可就酿成大错了。
若是等闲修士,遇到元魂遁体,自然是慌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但两大殿君每日不知接触多少元魂,若论收纳元魂之术,最是本色当行。
那卞城王叹息一声,大袖一招,就将子思元魂引进袖中去,此袖由卜城王亲自照看,自然万无一失。
却见那分魂猛然睁开双目,哈哈大笑道:“包天子,卞城王,你等机关算尽,也难奈我何。可笑啊可笑。”
包天子咬牙道:“你逼出子思分魂来,那是不想活了吗?”
分魂大笑道:“活得一刻便是一刻,在下此刻哪里还能顾得了以后。”
包天子怒极,道:“就为了苟延残喘,不惜伤生害命,难怪顾氏弟子尽遭天谴,绝族亡户。“
分魂冷笑道:“那是天地负我,不是我负天地。我这道分魂既然修出来,总要寻个寄魂之地,难道你要让我自寻死路不成?”
包天子转向卜城王道:“殿君,今日不斩此魂,你我有何面目回冥。”
那卞城王原是慈悲不过的,此刻也发雷霆之怒,洪声应道:“不斩此獠,誓不为人。”
分魂冷笑一声,左手朝头顶一拍,右手掐出法印一枚,蕴无穷浩然正气,护住全身。
卞城王叫道:“不好,这逆贼真个儿要在这肉身之中安身立命了。”
原来那分魂拍向头顶的法诀,名叫立命诀,但凡元魂夺体之后,非得施展这立命诀,元魂才能在肉身之扎下根脚,从此元魂肉身,合成一体。
包天子喝道:“有我在此,岂能让他得逞。”
就见包天子向分魂一指,指尖凝赤光一道,赤光之中,飞出一粒赤珠来,此珠纵掠如闪电,就向分魂撞去,一路行去,却发雷鸣之声。
难道包天子拼着子思肉身粉碎,也不想让分魂立命夺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