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修原就是不死之身,只是鬼修肌骨若是损毁,亦难保住元魂,故而诛杀鬼修,倒也简单。所谓鬼修不死,除非是避世潜修,不问冥界诸事,不与人斗法交手,方能寿限无穷。
好比九渊血池中的诸多鬼修,只要深潜血池之中,不来卷入纠纷之中,自然与天地同寿。但如此行径,在常人瞧来,却是虽生犹死了。
但包天子的肌骨却可随时复生,这可就是惊人道术了。除非是将此修完全压制,令其动弹不得,否则怎能将其诛杀?
而包天子肌骨既可随时恢复,想将其完全压制,可不是痴人说梦?难怪此人曾是第一殿阎罗,就算违了冥界法度,冥王也不敢降其名位。
秦忘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若与包天子斗法,那是绝无把握,而若想将其说服,怕也是难入登天。
他便有苏仪之辩术,若双方手段神通差距过大,所谓舌辩之术也是枉然。就在他束手无策之际,右手火球微微一动,像是火球中的卞城王不耐凤火逼迫,正在施法抵抗。
但秦忘舒对卞城王敬重有加,所施凤火甚是小心,就连对恨之入骨的泰山王,他也是极有分寸,不敢让凤火真正伤了他。以他对凤火的御控之能,这本是不难办到的,亦可算是万无一失。
但泰山王不见动静,反倒是卞城王不耐凤火,这就于理不合了。
好在卞城王所处的火球稍动之后,很快就归于平静,四周唯闻凤火滋然生响,再无别样声音。
秦忘舒却是心中一动,自己既是战和无策,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手中的两名人质了,卞城王刚才激发火球微微一动,莫非是在提醒自己不成?
如此说来,自己面见冥王陈情,亦合乎卞城王的理念了。
秦忘舒虽不知十大阎罗之中还有几位鬼兽,但刚才殿中所见鬼修,却是占了五成了。就算十位阎罗殿君中,只有两位鬼兽,这比例已是惊人。
仙界冥界,向来由人族管辖,凶兽异兽怎有说话之处?
看来卞城王对鬼兽夺权的情形,亦是敢怒而不敢言,唯有借助秦忘舒闯殿一事,借机向冥王施加压力。
秦忘舒忽地想到,任老鬼与金崇原二公若真个儿只是孤立无援,就算自己打破森罗宝殿,又怎敢深入皇城,与冥王斗法?看来十大阎罗之中,必有与任金二公互通声气者。
只是这等大事,必然隐秘之极,怎能稍泄。金崇原不便向秦忘舒提及,也是当然之举。
但从秦忘舒一路闯进来的情景来看,似乎真的有人暗中相助。比如卞城王一举成擒,公孙轲顺利混进皇城,就有些不合常情了。
而在自己泰山王斗法之时,卞城王似乎也有阻劝转轮王向前援手的举动。
棄忘舒灵思飞转,心中大约可以肯定,自己闯殿之举,瞧来是金任二人谋划,其实内因却没那么简单。
这样说来,自己倒是被利用了,但只是此事能为大晋将士广开生路,倒是被人利用,秦忘舒也是心甘情愿。
因此不等包天子开口,秦忘舒双手一抬,两团火球就向包天子逼了过去,包天子神色大惊,只好向后退了一步。显然,包天子并非惧怕凤火,而是担心火球中的两大殿君受到损伤了。
秦忘舒更是将话挑明,道:“包天子,您老德高望重,修为通天,晚辈万万不是对手,晚辈无奈,只好施出这无赖之法,您若是上前,莫怪我施展手段,先将两名殿君诛杀。你虽不曾亲手伤害两位殿君,若他二人有恙,前辈难辞其疚。”
包天子怒道:“你向冥王陈情,那也是一桩好事,若是你行止不端,岂不是枉费了你的苦心,徒留话柄于人?越是目标光明磊落,行事越该小心才是。”
秦忘舒心中苦笑,他可以肯定,以包天子百折不弯之性,任金二老谋划闯殿一事,此老必不知情由。一个人若是过于刚直,不知变通,未免亦遭人所忌。
他道:“毁谤于我,着实无碍,晚辈为达目的,只好不择手段,千秋功过,只好任人评说。”
包天子怒道:“大胆。你以两大殿君为质,就能难住我不成?”
那包天子用手一指,空中现出战鼓一架,鼓边现出一名鬼修大汉来,赤着上身,露出山岳般的雄伟身躯,手中持着铁锤一柄,就向那鼓面上击去。
只听得轰然一声响,秦忘舒双耳几乎如被刀割,那鼓声如雷,震得他身躯乱颤,幸好是双足踏定实地,否则早就跌将下来。
听那鼓声玄机,大有呼名落马之妙,但包天子不曾呼名,秦忘舒仍是承受不得,这鼓声着实是厉害了。
但奇的是,虽是鼓声有若天雷掠空,身边诸位殿君却是置若罔闻,就连稍远处的诸多鬼修,也是丝毫不受影响,看来此鼓所击之声,只针对秦忘舒一人而已。
秦忘舒暗道:“难道此老当真不顾两名殿君死活。”
他虽无伤人之意,却因要逼包天子就范,手中故意虚掐法诀,又令两团火球火焰暴涨,意在令包天子有所顾忌。
哪知火球刚刚长大,空中鬼修大汉又是用鼓面上一击,这一击非同小可,那空中生出一道暗雷来,向秦忘舒头顶击落。
此雷并无光华,亦无灵压来袭,却是响彻天地。原来这暗雷只以雷声伤人。
那雷声本无实体,却是无孔不入,不知从何抵御,秦忘舒被暗雷震动,四肢顿时一阵发麻,几乎失去了知觉,若再想掐诀用法,可就是难了。
但就算手中掐诀无功,心中念诀施法也是一般,秦忘舒为逼包天子住手,只好心中施诀一道,这次果真激发凤火,就听泰山王与卞城王同时大叫道:“好热,好痛。”
包天子听到二位殿君叫苦,免不得手足皆颤,慌忙叫道:“两位殿君稍忍片刻。”
就见那包天子一步纵上空中,推开鬼修大汉,亲手举锤来击战鼓,那鼓声轰鸣作响,其他鬼修殿君自是无知无觉,但秦忘舒却是苦不堪言。
原来那暗雷声波,早就侵入丹田,激得体内真玄乱窜,神智昏昏,哪里还能再度动用心声施诀,原来包天子是借此暗雷侵心,以阻秦忘舒施法。
秦忘舒先前被鬼修旗幡所苦,不敢再小瞧了鬼修手段,如今又遇到包天子,方知鬼修之术,亦可正大堂皇,那暗雷虽无光华耀世,但其中的震慑手段,岂能弱于佛唱禅吟?
秦忘舒暗叫道:“若不能破解暗雷,我手中两大殿君怕就要被包前辈夺了去。”
他修为境界虽不算高,胜在玄承深厚,临阵灵慧无穷,此刻虽陷绝境,反倒激发起他的斗志来。当下将青珠紫羽遁出,护住身躯。这两件法身之宝虽难挡住暗雷袭体,却可保肉身暂时无虞,不会被包天子一举攻破。
法身之宝既出,秦忘舒心境稍增,竟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反守为攻,那赤凰刀疾落无声,向空中战鼓击来。
此刀一出,其他鬼修殿君倒也罢了,包天子却是“咦”了一声,只因那赤凰刀有紫羽加持,斩落之时,自然如不加之羽,刀身之上,绝无一丝灵压。
既然灵压不起,包天子的灵识怎能探到,既然是探不到,体内真玄如何能顺势激发应对?而等到包天子凭目力察知危险来临,那已是太迟了。
正所谓迅雷不及掩耳,不加之羽怎可抵御?也就是包天子修为着实高明,大喝声中,体内飞出乌珠一粒,向前抵住赤凰刀。而这件法身之宝若是遁出稍慢些,包天子定是首级不保了。
但乌珠虽是及时挡住,但赤凰刀有有紫羽加持,乌珠亦难完全摭挡,赤凰刀与乌珠在空中纠缠数回,那赤凰刀脱围而出,向前只一斩,就将包天子的右臂斩了下来。臂端手执的铁锤也沉沉落下。
包天子冷哼一声,仍是神色从容,左手闪电般接过锤来,又是一击,而右臂虽被斩落,袖中喀嚓作响,又生出一截新臂来。
四周鬼修见包天子神通手段,无不大声喝彩。而秦忘舒也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那鼓声虽非自己可以抵挡,但幸好尚可承受,而自己的赤凰刀虽斩不得包天子,却可令此人攻势稍缓,因此双方亦算是旗鼓相当了。
既然是旗鼓相当,就证明秦忘舒随时可以腾出手来,将两大殿君烧得魂魄皆灭,秦忘舒也不说话,唯以目光两道,远远地瞧着包天子,目中未尽之意,想来包天子怎不明白。
那包天子持锤的手臂停在空中,迟迟不曾落下,只因当前形势,已是了然,自己虽有暗雷袭人,但却保不住两大殿君。
秦忘舒见包天子面生犹豫之心,便揖手为礼,道:“晚辈矢志不易,唯求一见冥王,万请前辈玉成。”
包天子不由地叹息一声,道:“不想凡界之中,竟是英才辈出,小友不过是地仙境界,却压制我两大殿君,亦令在下无计可施。罢了,事已至此,天意昭昭。在下愿领小友去见冥王。”
那包天子行事果然干脆,立时就收起战鼓,口中念动法诀,向百丈白幡一指,此幡立时停止不摇,秦忘舒身上的强大压力,也就此消解于无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