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舒可以肯定,红衣鬼使此举并非是因为刚正不阿,而只不过是索取重贿的一种手段。
行贿的手段固然有效,但对方若是贪欲无穷,行贿者必然要付出更加沉重的代价。
而对方既然愿意收取重贿,就表明红衣鬼使并不知晓自己真正的来意。或者说,红衣鬼使已经相信自己是为求前程而来。
秦忘舒需要急速判断,冥王是否也注意到自己已然潜进皇城。若冥王已经注意到自己,行贿是保不住自己性命的。若冥王的注意力完全被任老鬼吸引,则目前情况下,秦忘舒尚有一线机会。
他必须立时决定,是要掏空口袋,完全满足红衣鬼差的胃口,还是当机立断,立时动用强力手段。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秦忘舒双手一抖,手中寒玉与两根阴木就祭将起来,这三件鬼修珍宝,此刻成了杀人的凶器。起落之间,已将三修打得粉身碎骨。
想来红衣鬼修绝想不到,自己贪心一起,却要了自己的性命。而秦忘舒平生以来第一次行贿也以失败而告终了。
既已动手,怎能迟疑?秦忘舒大袖拂出,将三道鬼修残躯魂魄收进大袖之中,便将无相魔诀施展,双足一晃,已窜进阎罗十殿。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挟持转轮王,再冲进森罗宝殿之中。
他心中明白,森罗宝殿既然是件法宝,等闲是闯不进去的,唯有利用十殿阎罗的身份,才有机会进入森罗宝殿。而他既已动手,则形势不可逆转了。
踏步阎罗十殿之时,秦忘舒抬头瞧去,此殿甚是冷清,殿门处竟无人把守。而进得殿门,迎面瞧见一块照壁,上书此殿功用职责。
原来此殿功用,专司各殿解到鬼魂,分别善恶,核定等级,发苍穹诸处。男女寿夭,富贵贫贱,逐名详细开载,每月汇知第一殿注册。凡有作孽极恶之鬼,着令更变卵胎湿化,朝生暮死,罪满之后,再复人生,投胎蛮夷之地
如今凡界转世重生,几乎已然停止,这就难怪此殿冷冷清清了。
秦忘舒转过照壁,只见大殿之上的阎罗宝座上亦是无人,那转轮王既是无事可做,又何必升殿议事。
但秦忘舒却着急起来,若寻不到转轮王,又如何去闯森罗宝殿,他急将禅识一道,罩定整座大殿,方探出大殿之中鬼影幢幢,或在打坐静修,或在聚众谈笑。唯有一二鬼修面生警惕,或是觉察出有人闯进大殿之中。
秦忘舒有血池之水加持,身上灵息与鬼修无异,此刻又有无相魔诀加持,只需不让鬼修亲眼瞧见,否则是极难发觉他的。
而殿中两名鬼修心生警惕,或是因为秦忘舒刚刚在殿外举手杀了三名鬼修之故。
而瞧那两名鬼修的姿态目光,也果然是朝着殿外去了。
但诸多鬼修之中,并无一人境界高过鬼将,这就是说,转轮王并不在此殿了。
细细一想,倒也恍然,若转轮王坐镇殿中,殿外的红衣鬼使又怎敢公然索贿?不想自己强闯森罗宝殿之路,初行就颇不顺利。
这那有两名鬼修已立起身来,正向大殿门口走来,显然是想来瞧个清楚。秦忘舒动作快极,只一步就冲到一名鬼修面前,此修亦是鬼将境界,且衣衫华贵,腰佩玉牌,显然身份不低。
秦忘舒却不理会,左手掐定法诀,乃是阴符经九大密术之一的灭魂诀。此诀比荡魄诀强大许多,诀出魂灭,无声无息。
那鬼修怎知秦忘舒来的这般快,不等动手,法诀已然笼罩全身,就见他的肌骨立时寸寸而裂,元魂化为阴火自内燃烧起来,此火一生,这鬼修的元魂就再也不中用了,这也是灭魂诀最厉害之处。
不过那鬼修身子倒下,秦忘舒步法错过,又移到另一名起身本看的鬼修面前。这大殿甚是空阔,但在秦忘舒凌虚步法之中,却似乎成了方寸之地,忽焉在东,忽焉在西,其行踪之快,端得是神鬼莫测。
这名鬼修显然事先觉出不妙,手中白幡已然挥动起来,白幡起处,阴风便起,更有一股金沙迎面飞了过来。
秦忘舒深知鬼修旗幡的厉害,他先前已知鬼修招魂七幡,用的是“天地风沙暗如冥”七字,那是冥界真言,其功用与无界真言凤篆龙诀相同。
而这鬼修又不是身在凡界,自然不会动用招魂之术,因此那白幡中祭出的金沙,必然远比招魂七幡厉害。秦忘舒怎会强抗金沙,以浑朴金光罩定全身,青珠紫羽齐出,护住身形,却将步法运转,已转到那鬼修身后去了。
那金沙一时落空,大半落在大殿之上,却见那大殿的青石地面顿时被打得粉碎,每粒金沙,深嵌石中三尺。果然是厉害之极,若是秦忘舒被打中,必是损伤不小。
需知阎罗十殿中,必有强大禁制,以保大殿无损,但被金沙洒落,仍是难敌。
秦忘舒既在这鬼修身后,手中灭魂诀再生,只一拍,打得这鬼修粉身碎骨。
接连诛杀两名鬼修,皆是无声无息,相隔时间不过数息罢了,因此那大殿中其他鬼修,仍有大半无知无觉,犹在那里谈笑风生。
秦忘舒暗道:“转轮王既不在此处,我与殿中鬼修斗法又有何益?”
又用禅识再探一回,殿中鬼修,果然无人知晓有人闯进大殿,更不知已有两名同伴被杀,阎罗十殿,仍是冷清依旧。
秦忘舒轻轻舒了口气,他虽有冥界地理图,那图上却无皇城布置,显然任金二人纵是神通广大,也不便轻易来到皇城之中窥探,那冥王坐镇森罗宝殿之中,任金二公怎敢前来受死。
好在刚才红衣鬼使等三道元魂已被进袖中,秦忘舒便用授魂之术,来探元魂中的记忆玄承。
片刻之后,皇城布置清晰如画,已浮在脑海之中,秦忘舒悄然出了阎罗十殿,就来到左近的七殿之中。
秦忘舒知皇城布置,第一个念头,就是闯进六殿枉死城中,也好随手解救了父帅与宁叔,但若去六殿,非得经过七殿不可。
那七殿阎罗,名叫泰山王。司掌热恼地狱,凡界行不端者,如取髓合药,离间至亲,或盗窃诬告等皆解来此狱,受碾压油锅之刑。
秦忘舒知道此殿既是刑司,那必然是恐怖之极,不忍端看。在殿外之时,就已动用禅识,去寻这殿中的阎罗泰山王,若泰山王身在殿前,其灵息必然卓绝强大,一探便知。
哪知细探之下,那殿中虽是鬼使无数,却并不卓绝不凡者。反倒无意中探到许多元魂受刑的惨状。
秦忘舒不由叹息一声,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冥界观凡无遗漏,那在凡间行恶者,就算侥幸逃过凡间法度,又怎能逃过冥界刑责。
而殿中凡间元魂虽多,想来都是咎由自取,同情不得。
既知泰山王不在此殿,秦忘舒便潜进偏门,绕殿而走,以便穿过此殿,前往阎罗六殿。
他的速度本是快极,又有无相魔诀掩饰身形,血池之水随身加持,本不会被人轻易探到,哪知入殿之后,却叫了一声苦。
原来此殿鬼使极多,大殿之中,处处架了石碾油锅,那等候受刑者挤挤挨挨,哪里有空闲之地。
秦忘舒叹道:“正因为这世间有了这许多恶人,方使得魔我气焰嚣张,世尊焦头烂额。我若是冥王,也绝不容这些元魂转世重生了。”
他这一路行来,见那冥王的法度,倒也井井有条,大行无亏。冥界鬼使,大体上也是忠于职守,纵有红衣鬼使这样的贪贿者,那是世风如此,倒也不奇。
前方有元魂阻路,秦忘舒却不便动手,这大殿之中鬼使无数,一旦动手,那就要将所有鬼使杀了。秦忘舒纵有手段,却也下不了手。
正在那里悄然向前,忽见殿门闯进来两名鬼使,大叫道:“大事不好,十殿有两名鬼使被人杀了,十殿阎罗偏又不在殿中,速请泰山王做主?”
那些七殿的鬼使停下手中活计,忙迎上前去,道:“怎地就被人杀了,却是不巧,本殿泰山王亦不在殿中。”
秦忘舒瞧见七殿鬼使皆去上前探问,反倒留出路来,急忙掩面疾走,就听到身边油锅滋滋作响,石碾转动不休,大殿之中热气腾腾,惨叫震天。
只行了数步,就来到殿后了,忽见那殿后立着一名鬼修,生得甚是古怪,这鬼修全无面目,不生双睛口鼻,那张脸就好似去了壳的鸡蛋也似。
秦忘舒暗道:“这鬼修七窍不生,却又如何视物听声?”
那鬼修侧对秦忘舒,此刻忽地缓缓转动,将一张光滑的面孔朝向秦忘舒,却见那鬼修身躯一颤,猛地将衣衫掀起,原来那鬼修胸口,竟生着一张血盆大口。
秦忘舒顿把会意,这鬼修虽不生七窍,但必定是阴识过人,此刻他掀衣露口,那是要大声惊叫,唤来鬼使拿他了。
秦忘舒手起灭魂诀一道,便向这鬼修罩去,不想这鬼修脚步极快,也不见他双膝弯曲,就向旁边滑了开去。看来这鬼修虽不生七窍,其他手段,样样超过他人。
就听此修胸口上的血盆大口叫道:“有人闯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