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舒再探那宋又六残魂,方知所谓冥银,不过是凡俗百姓祭奠先祖的元宝纸钱,那纸钱化成香烟,到了冥界便是冥银了。
那凡俗百姓不知其中道理,唯将大把纸钱烧来,只当冥界亲人必然富裕。却不知冥银计算方法与众不同,若是心意不诚,便是烧了成山的纸钱,一次也只算成一文,若是诚心诚意,心情悲苦,便是两三片纸,也算是一两。
那冥银的计算办法,本是让人在世之时,务要父严母慈,教子有方。子女怀念起父母的好处来,自然真心,若是一味宠溺,教育无方,或存身不正,上行下效,试问怎能教出好孩儿来?若儿女祭奠之心不诚,怎样也算是父母的过失,此谓子不教父之过。那纸钱化成冥银,自然就少了许多。
秦忘舒见了这规矩,心中暗叹,那冥王果然是有大才,竟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只可惜世人却是不知,唯到冥界走一遭后,方知其中道理。可惜却是为时晚矣。
想来冥王虽有治世妙法,却只能在冥界推行,凡间不是他的地盘,自然无人知晓了。
秦忘舒暗道:“若世人皆知这样的法则,自然担心日后冥界受苦,在凡界行起事来,定会百般小心。只是这样的教化之法,需得推广开来,要让人人皆知不可。”
那宋又六在世之时,就是个无赖,虽有子女,平时也懒得照拂,只知好吃懒做,那子女有了榜样,也照样办理。这样的人家,便是逢到祭日,也不过做个样子罢了,这也难怪宋又六在冥界穷困潦倒。
竹林外二名鬼使见宋又六不应,走近前来,方知草屋塌了,宋又六下落不明。
一名鬼使就叫道:“这厮却跑到哪里去了,莫非是抗税逃亡,这可饶不了他。”
秦忘舒暗道:“若这两名鬼使嚷嚷起来,四下寻捕宋又六,岂不是闹得满城风雨。”
一不做二不休,秦忘舒就从竹林之中探出手来,只一招,两名鬼使如何挣扎,就被秦忘舒拉进紫竹林中。
二鬼使来到林中,却是茫然,正在那里东张西望,秦忘舒喝道:“不必瞧了,我在这里,那宋又六行事不端,已被我杀了,你等稍安勿噪,不然也是魂消魄散。”
二鬼使这才瞧见秦忘舒端坐竹林之中,又见那秦忘舒灵压逼人,境界高明,吓得急忙跪倒,叫道:“大修,我等不过是奉旨行事,向来循规蹈矩,大修莫要误杀好人。”
秦忘舒笑道:“你等是不是好人,我也不管。你二人将腰牌取出来我瞧瞧。”
二鬼使如何敢抗命,忙将腰牌取出,秦忘舒见那腰牌与六殿狱君所用的相差无几,牌后皆有冥王大印,牌前则是“三等殿差”四字。
细问那腰牌法度,原来三等殿差只能算是等而下之,连十殿也难以进入,非得一等殿差,方能进入十殿之中。却也只能奉召而入,不可擅自闯殿。
非得那十殿狱君,才能自由出入十殿,但若想进入森罗宝殿,亦得奉旨,唯有那十殿阎罗才能进入森罗宝殿,面见冥王。
秦忘舒见冥界规矩森严,不由大皱眉头,暗道:“我就算仿制了腰牌,最多也只能进入十殿罢了,若想进入森罗宝殿,却是认人不认牌,非得是十大阎罗不可。这可如何是好?”
沉吟片刻,只好将心一横,看来只好先混进大殿之中,等见了十殿阎罗再做道理了。
他行事向来细心,更是胆大,一旦定下计来,立时雷厉风行起来。
他记得那六殿狱君腰牌乃是玉制,与手中三等殿差的竹制腰牌大为不同,好在样式却是一般。
于是就将那腰牌握在手中,暗运五行转化之法,由竹而化石,由石而转玉,片刻之后,手中腰牌莹莹生光,果然成了块玉牌。
二鬼使瞧见秦忘舒如此行径,已瞧出端倪来,知那秦忘舒仿造腰牌,绝无好意,吓得全身发抖,不敢一言。
秦忘舒伸手一抹,那“三等殿差”四字,就变成“三殿狱君”,果然是逼真之极,任你怎样去瞧,也瞧不出破绽来。
秦忘舒制牌得手,心中也是得意,便问那二鬼使道:“我这腰牌制得如何?”
二殿差忙道:“大修鬼斧神工,造化无穷。”
秦忘舒笑道:“你二人却来害我,我听说那入殿的规矩,是人牌相符,我这生面孔入了大殿,必会被识破了,你二人不安好心,存心害我不成。”
二殿差唬得面色剧变,急忙伏身便拜,只说“饶命”二字。
秦忘舒道:“我有要事,要入殿一行,你等速速想个计策来,若是不然,宋又六便是你等的下场。”
二殿差大叫道:“大修,这可生生难为小人了,那狱君虽多,却是人人识得的,大修便制了这腰牌,守殿狱差也是不肯放行的,小人哪里来的办法。”
秦忘舒冷笑道:“既是如此,留你二人何用。”掌中掐起法诀一道,正是荡魄法诀,那法诀气息虽是凝而不散,二鬼使却也知道厉害,吓得只知伏身礼拜不止。
秦忘舒见二殿差果然无计,只好将心一横,正想动手,其中一名殿差福至心灵,忙大叫道:“大修且慢动手,若想进殿,小人有个好主意。”
秦忘舒道:“是何主意,速速说来。”
那殿差道:“岂不闻千里做官为发财,有钱使得鬼推磨,我等在冥界当差,也是为了个‘钱’字,若是无钱,哪来的衣衫法宝,又哪里的灵丹寒玉。大修若是冥银尽有,别说进入大殿,就算是进入森罗宝殿,也是畅通无阻。”
秦忘舒大奇道:“只凭那冥银,竟是无处不往?”
殿差道:“这世间人人爱钱,我等鬼使又岂能免俗。就算有那不爱钱的,那也是你出的价钱不足罢了,只要有钱,哪里行不得?”
秦忘舒原非贪财之人,听了这话也是将信将疑,他虽知凡俗风气向来如此,但冥界用钱的地方甚少,哪知也是这般爱财。
细细问来,方明白了七八分,原来冥界之人虽不食五谷,但修行时耗用的物事亦是不少,举凡养肌生骨,吸纳阴气,皆要用到寒玉丹药,至于旗幡法器,亦是花费甚大。正因此故,那冥界收税甚重。这也使得人人爱财。
那秦忘舒志在天下,唯寄苍生,怎会计较这些俗事,而平日交结之人,皆是大德大能,于钱上也无多大计较。但世间无财不行的道理,他自然也是明白的。
他暗道:“若不是世人贪利,又怎会让魔我猖獗,这殿差的话颇有几分道理,如今进退无策,也只好冒险一试了。”
那两名殿差见秦忘舒目光闪动,似已动心,急忙从怀中取出冥银来,显然这二殿差也是知机之士了。
秦忘舒见殿差所奉冥银不过十余两罢了,想来冥界法宝寒玉等应用之物,必是价格不菲,这十余两冥银又算得什么?
于是问道:“冥界之中,何物最为贵重?”
不想二殿差对此却是意见不一,有说那寒玉最贵的,只因鬼修若想提升修为,只靠冥界阴气,进境实微,若有那万年寒玉在手,自然事半而功倍了。又有说旗幡最贵的,那冥界旗幡,皆是阴木制成,若想得那阴木,则需进入冥界西方雪岭之中,掘地千尺,若有那枯木深埋其中千年者,方算是阴木,最是阴气浓厚。
秦忘舒暗道:“我有五行转化之法,何物制不得?只是过了时效,自然变成原形,但若是欺瞒一时,倒也是行得通的。”
于是就在紫竹林中,动用五行转化之法,竟是化气为土,化土为木为玉。原来土生万物,得玉得木不难,若直接化气为玉木,则是极难转化了。
只得化土为玉为木之后,若想再化寒玉阴木,则有许多讲究。好在秦忘舒于五行转化之法熟极而流,且此番转化物事,只求瞒过守门殿差罢了,不必在意时效长短。
二殿差见秦忘舒于顷刻之间,就凭空化出寒玉阴木来,皆是目瞪口呆,他二人哪知是秦忘舒凭空化来,只当是秦忘舒自有之物,此刻于物藏之中取出来罢了。
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秦忘舒就得了寒玉一块,约高三尺宽二尺厚二尺。那寒玉立在竹林之中,端得是寒气森森,与鬼修灵息实有九分相似之处,难怪鬼修要用寒玉修行。
又制成阴木十根,皆是三尺长短,一根重达百斤。原来阴木越是沉重,越是名贵。若是那真正的阴木,三尺而重百斤者,至少也是沉地三千年了。
秦忘舒道:“不知这寒玉阴木,又值得多少冥银?”
二殿差瞧着那寒玉阴木,皆是双目发光,贪心大动。两名殿差异口同声道:“大修的宝贝,价值连城,实难用冥银计算。”
秦忘舒这才点头,随手收起寒玉阴木,又以一道法诀将两名殿差封住了,这才收了竹木,携了腰牌,大步向鬼都皇城走去。
哪知未近皇城,就见皇城之中涌来数十名鬼修,个个手执旗幡法剑,气势汹汹,迎面而来。
秦忘舒暗吃一惊,忖道:“难不成我哪里走漏了行迹,竟被冥王探到,遣人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