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舒自忖一直动用无相魔诀,怎能被人探到灵息?但自己的无相魔诀毕竟只修成藏息慝气境界,仍可被人目力瞧出。空中的那只黑鸦行踪古怪,极可能是受人御使来探往来修士。
自己将这黑鸦诛杀倒也不难,但那样反倒泄了行踪。想到这里,就从妙府山居之中唤出精卫来,主侍心神相通,何需一辞,精卫飞出山居之后,闪电般冲向云端之中。
精卫在雪域之役中虽一直请战,但苦无出手良机,此刻难得获得良机,自是精神抖擞,要在主人大显威风。更需要让主人明白,主人灵侍,非止刀灵一人而已。
黑鸦见精卫扑至,不由的一阵惊慌,虽是竭力前飞,奈何怎及得精卫神速,片刻间就已追上,双爪只一扑,就将黑鸦背脊按住。
黑鸦吃精卫双爪捉住,痛得大叫起来,精卫再将双爪一扭,便将这黑鸦撕成两半了。
精卫诛了此鸦,心中好不得意,正想回返邀功,哪知空中一声冷唳声传来,竟飞来一只金雕。此雕全身金羽,目放精光,双翼展开,竟有一丈三尺。
精卫见了金雕,转身就走,金雕怎肯舍弃,急振双翅赶来,秦忘舒禅识中已然探到,忙传讯道:“精卫,速速回来,我让刀灵助你。”
秦忘舒不提刀灵也就罢了,听到“刀灵”二字,精卫体内好似燃了一团火一般,眼瞧着金雕扑至,猛然间一个翻身,反骑到金雕背上,云天轻也在关注此战,就精卫机变灵活,忍不住叫了个“好”字。
精卫探出双爪,在那金雕背上一扯,就扯下数根金羽来,金雕身上罡光四射,震得精卫全身剧震,不敢恋战,急忙腾空而起,那金雕气势汹汹,转头要寻精卫厮杀。
两只灵禽争斗,竟也是这般惊心动魄。
若论身形法力,精卫自知不是这金雕对手,当下急急纵起,口中光芒一闪,一粒五彩石子就落将下来。
此术正是精卫苦修两生的填海之术,别瞧只是一粒石子,却是力沉逾岳。金雕便是再快十倍,也逃不过此石之劫,背脊被石子压住,顿时向下疾沉。
只听“轰”地一声,就被那石子压进雪地之中,一时金羽纷飞,骨断筋折。
精卫连诛二禽,瞧得秦忘舒也是心中欢喜,不由赞道:“好个精卫!”
黑鸦金雕,想来皆是有主之物,精卫诛此二禽,两只灵禽的主人立时便知,若遇到灵禽主人,精卫定要吃亏了。
他急忙将精卫召了回来,将云天轻一扯,二人重言钻进雪地之下,那雪地上除了金雕的尸体,又怎会再留下其他行迹,这也是土行奇术之妙了。
只过了片刻,两名修士联袂赶来,一名灰袍修士见到雪地中的金雕,顿足叫道:“可怜我的雕儿,怎地就被杀了?”
身边蓝袍修士道:“莫非是有修士出手?瞧这金雕骨断筋折,等闲灵禽也难用出这法术来。”
灰袍修士摇头道:“你探这四周怎有修士灵息,不过是只路过的灵禽罢了,这世间兽禽各具神通,未必只有修士才能修得仙家妙术。”
蓝袍修士道:“果然是只灵禽?若被我寻到,非将它千刀万剐了不可。”
灰袍修士笑道:“若果真寻到这只灵禽,可不是胜你家黑鸦百倍,若换成是我,定会想法收服了。”
蓝袍修士展颜笑道:“我也只是说说罢了,真要遇到那只灵禽,谁舍得就杀了?”
二修心中不甘,就循着精卫的灵息在四周探寻,然后精卫已回到妙府山居之中,空中灵息自然断绝,二修寻了半日,也是徒劳。
云天轻传音道:“忘舒哥哥,这两名修士若是灵慧些,定能觉察精卫是有主之物。”
秦忘舒点头道:“精卫灵息忽地断绝,自然是被人收了去,难不成要将这二修留下?”目中精光四射,已有跃跃欲试之意。
云天轻道:“若是出手杀了这二人,那事端便闹得大了,一旦雪神宫警戒起来,不光你我寸步难行,三家七宗修士也难欺进雪神宫了。不如就此扬长离去,任他胡乱猜疑便是。”
秦忘舒知道云天轻杀伐果断,心肠比自己坚忍十倍,她说出这番话来,那是因胸有大局,怎会因小失大,便笑道:“天轻之言,总有道理。”
二人也不管地面上二修如何想来,仗着土行奇术,悄悄远离二修。此刻方知雪神宫布置有道,明暗结合,若非自己修成土行奇术,那是怎样也难逃过雪神宫弟子的耳目了。
在地下潜行两日,就见那土地越发寒冷,若非秦忘舒修成极寒诀,竟是寸步难行了,秦忘舒道:“似这等苦寒之地,怎地竟有人居住,不知负心妹子能否受得了这种苦楚。”
云天轻道:“这种极寒天气,境界低微些的修士也承受不得,何况凡俗百姓。我想那极北城的地势,必是与他处不同。”
秦忘舒道:“却不知雪神别院又在何处,在莫寒兵的地图上,可是没瞧过雪神别院这四字。”
云天轻道:“这等隐密所在,地图上哪能标示出来。”
正行间,秦忘舒忽觉四周地气渐暖,又行了片刻,浑身上下好似身在温泉之中,竟难得暖洋洋起来,原来那地底深处,竟是地火熊熊,秦忘舒已知就要接近极北城了。
他笑道:“果然不出天轻所料,极北城中地上既有地火,自然是四季如春,天下有三大地火福地,但似乎并无极北城的名字。”
云天轻道:“此处地火虽是地域广阔,地火却算不上威猛,炼制法宝尚嫌不足,怎能比得上三大地火福地。也只是适宜人居罢了。”
到了那地火最盛之处,秦忘舒抬头去瞧,果然在地火之上,筑了一座大城,这城池依山而建,将整座山峰都包进去了,那山上赫然片雪也无,唯有满目苍翠,花开处处。
二人自来北域,见到的都是大雪纷飞,银装世界,忽然瞧见这花树满山,不由地心怀大畅,不想北地之中,也能瞧见南方气像。
再向城中瞧去,城中房屋林立,商铺如云,街上人烟稠集,与东穹苍南的城池又有什么两样。
二人虽在地底潜行,难以置身其中,可举目四顾,也是瞧得眼花缭乱,忽见一家店铺高高挑起一面店招,上面赫然写着一个“洛”字,原来竟是来到治氏布庄了。
云天轻将身子一扭,道:“忘舒哥哥,我也要去那布庄瞧瞧,我这身黑衣,可是难看的紧。”
秦忘舒道:“就怕容易暴露行踪。”
云天轻道:“我刚才也细瞧过,城中修士倒也不少,我若混迹其中,想来也是不难。”
秦忘舒知道云天轻仔细,不会轻愚泄露身份,且这城池有十数万之众,怎就能轻易撞见雪神宫的老相识?虽是如此,还是道:“天轻,你我要寻负心妹子下落,总要见人的,我倒有个主意,不知你可否懂得易容之术。”
云天轻嘻嘻笑道:“但凡是女子,此术天生皆会,天轻于此道亦不敢让人,天轻若是自称第二,世间无人敢称第一。”
秦忘舒笑道:“你果然也会。”
云天轻疑道:“怎地叫我果然也会,速速道来,还是谁会此术?”
秦忘舒便将与莞公主替他描画易容之事道来,云天轻听了,也不知是喜是恼,只是连声催促秦忘舒钻出地底,在这地下可是不容易施展手脚。
秦忘舒寻到一个无人之处,这才悄悄钻出地面来,云天轻便让秦忘舒寻块青石坐了,自物藏中取出种种物事来,不过是些胭脂水粉,笔墨镜镊,那物事个个精巧,想来价值不菲,瞧得秦忘舒咋舌不已。
当下云天轻就替秦忘舒细细描画了一回,片刻后取镜来瞧,果然形貌大变,至于与莞公主的手艺相比,孰高孰低,则非秦忘舒胆敢置喙了。云天轻虽是连声追问,秦忘舒只称不知,他此刻已非当初的单纯少年,怎不知女子之间最爱比个高下,斗个输赢,若是那聪明的男子,最好莫要搅局,抽身事外才算高明。
云天轻逼问不得,也只好罢了,不过“狡猾”二字评语,倒是给秦忘舒稳稳戴上了,这才离了偏静之地,来到城中街道上。
秦忘舒知道这极北城是雪神宫地域,行事务必小心,但动用禅识探去,人群之中果然有不少修士,细探其境界修为,则有大半修士与雪神宫心法大不相同,看来这城中也有不少异地修士了。
先前在地底潜行,那是不得不与云天轻身子相挨,此刻来到地面上,秦忘舒怎好意思再与云天轻携手而行。但云天轻却将秦忘舒手臂缠得牢牢,二人一路行去,好似一对情侣一般。秦忘舒不便挣脱,也只好罢了。
那秦忘舒生得高大,英姿勃发,就算被云天轻改易了相貌,也仍是剑眉朗目,一表非俗。云天轻身上的黑衣虽是不堪,但生来是倾国之色,布衣粗服难撄其锋,这一对璧人儿走在街上,谁不是瞧得心旷神怡。
离洛氏布庄还有数箭之地,就见街上石柱子贴出一个公告来,正有人摇头晃脑念那布告上的文字,秦忘舒驻足听了片刻,忽觉身后有人一拍肩头,道:“兄弟,却让我寻得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