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舒见到仇寒刀,不由气往上撞,但此刻绝非挟私报复之时,弄清北氓三宗的意图才是当务之急。到目前为止,对北氓三宗的意图,也只限于猜测而已。但若想让仇寒刀吐露真相,却绝非易事。
他厉声喝道:“罗援大修何罪,你等竟要陷其于死地?”
仇寒刀苦笑道:“那是宗门法旨,我等只是遵旨而行罢了。便是在下也觉得,宗门此旨,委实有些过分了。”
秦忘舒冷笑道:“若只是为了灭绝野人,那与罗大修亦算是同道中人,又何必冒险?可见你等必是另有图谋,若不将罗大修除去,此事便是万万做不成了。仇道友,此旨既是宗门所下,你又何必掩饰。”
仇寒刀连连摇头道:“在下只知奉法旨而行,其中原因,着实不知。”
云天轻淡淡地道:“知与不知,若想弄个明白倒也不难。忘舒哥哥,我从来不曾动用过搜灵术,你不妨来教教我,那些玄承记忆深藏灵识之中,怎地就能探得出来,此事越想越觉得奇妙呢。”
秦忘舒笑道:“搜灵术有何难哉,只是这法术过于残忍,轻易是动用不得的。”
云天轻故意眨了眨眼睛,道:“搜灵术既不损皮肉,又不伤人性命,怎地就残忍了?”
秦忘舒道:“此术虽不伤人皮肉,可稍有不慎,就可令人记忆全失,成了废人一个。对仙修之士来说,这肉身就算换过了,我仍是我,可若是记忆丧失,灵慧受损,那我便不是我。因此记忆若是全无,那才是真正的死了。”
秦忘舒与云天轻每说一句,仇寒刀的面色就阴沉一分,到最后已是面无人色。
云天轻笑道:“忘舒哥哥,若按你这样说来,我倒是找到一个杀人灭口,却又不惹煞气的办法了。”
秦忘舒拍手笑道:“是了,动用搜灵术虽伤天和,但天劫不罚,这也算是天规地则的一处漏洞,他日若遇仇家,就用这办法。可不是就避开了煞气。”
仇寒刀这时全身己剧颤起来,大叫道:“两位道友,同是仙修之士,何必相煎太急。我等,我等此次围剿野人,的确是另有图谋,又担心罗大修碍事,泄露玄机,这才痛下决心。”
秦忘舒与云天轻相视而笑,却仍是面色冷冷,道:“仇道友吞吞吐吐,着实不痛快,还是动用搜灵术探的明白。”说罢就向云天轻示意,如何探入他人灵识,又该如何搜索玄承记忆。
没等他说上两句,仇寒刀忙叫道:“好教两位得知,雪域之中,原有一种奇虫,如叫冰魂蛊,若修士误服了此虫,那冰魂蛊就会潜藏体内,夺魂占魄,受那冰魂蛊御使。如今三宗正处用人之际,若能用这冰魂蛊控制野人,岂不有极大的好处?但若将野人尽数擒获,那罗援大修必生疑窦,或来干扰,此事若是被海外大修得知,怕是讨不得好去,只好出此下策了。”
云天轻冷笑道:“你这话也敢拿来骗人,冰魂蛊岂是好培育的,此虫需养到三寸,方有大用,否则遇到热血,必死无疑,又怎能潜藏体内?寻常冰魂蛊,寿限不过半年,极难长成三寸。百万冰魂蛊纵有一二长成三寸,那也是极其难得,又到哪里去寻数百上千的冰魂蛊。”
仇寒刀道:“仙子所言极是,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仙子既知冰魂蛊,当知道若能育出千焰雪莲来,冰魂蛊便可养成了。”
云天轻道:“这话更是可笑了,千焰雪莲虽是冰属之物,却需地火培育,此莲花开如火,却又寒气逼人,可见其生长条件极其苛刻了,百年之中寻到一株千焰雪莲已属万幸,又哪来许多雪莲培育灵虫。”
仇寒刀见云天轻总是不信,额上冷汗如雨,若是对方认为自己说谎,岂不是立时就要搜自己的灵识,情急之下,不由脱口而出,道:“雪神宫也知道千焰雪莲培育不易,这才请来了许负心许仙子,那许仙子来历非凡,身具造化之能,也唯有许仙子,方有这绝妙手段,养出千焰雪莲来。”
秦忘舒与云天轻听他说出“许负心”的名字,皆是又惊又喜。齐声叫道:“原来如此。”
秦忘舒急急喝道:“许负心目前身在何地?”
仇寒刀道:“许仙子这样重要的人物,自然是由瑶光殿主亲自陪同,至于被关押何处,除了雪域神龙之外,绝无第三者知道,你等便将我碎尸万段,我也说不明白了。”
秦忘舒暗暗点头,雪域神龙养蛊夺魂,那是大伤天和之举,若是天下修士知晓,可不是人人自危,任你怎样修行,若被这冰魂蛊占了肉身,可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雪神宫既可以此术控制野人,自然更可用冰魂蛊控制天下修士。到时别说一统东穹,便是以此控制海外大修,也并非绝无可能了。
复又想到,雪神宫虽有此术,却轻易不肯在修士身上动用,那是怕泄了玄机,而雪域野人一来隔绝世外,无人知晓,二来世人对野人的底细几乎不知,因此在野人身上施用此蛊,那是最好不过了。
等到三宗势力大增之外,此术必定是施行于天下,雪域神龙也就再无忌惮了。
想到那雪域神龙野心之大,手段之毒,秦忘舒与云天轻皆是打了个冷战。此事本来极是机密,若不是云天轻从蛛丝马迹之中发现端倪,可不是就要被蒙在鼓里?
云天轻对世人的这场功德,委实不小。
秦忘舒与仇寒刀说话,身边野人自然听得糊涂,见三人说话告一段落了,身边野人皆是七嘴八舌,向秦忘舒问来。
秦忘舒也不隐瞒,就将这事细细说了,野人皆是大怒,更有数名野人举拳向前,要将仇寒刀打成肉泥,方解心头之恨。
秦忘舒忙道:“若是打杀了他,那就是死无对证了,怎能让世人知道雪神宫的野人歹念?若不能让世人明白雪神宫的真面目,岂不是贻祸天下?”
连番苦劝,方才将诸多野人勉强劝住了。
秦忘舒吩咐两名野人,将仇寒刀与另一名修士押回白龙潭,务必要好生监管,不可让二人逃了,此事若想昭告天下,非得这两名人证不可。
无形之中,秦忘舒便成了野人中的首领,野人听他指使,倒也心甘情愿,便是云天轻也是纳罕,野人怎地就这般爱听他的使唤?
云天轻就向秦忘舒问道:“你老实说来,你是不是也是野人出生,只不过掩饰了身形,去除了身上毛发,这才不为人所知,否则野人怎地就听你的吩咐?”
秦忘舒笑道:“世人皆爱慕英雄豪杰,野人亦是如此。”
云天轻笑道:“好没羞,竟说自己是英雄豪杰。”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这些野人心思单纯,性情最质朴不过了,我刚才舍身明志,或许恰好打动野人之心。看来若想令野人敬佩,说来也极是简单,也就是‘不怕死’这三个字罢了。”
云天轻道:“‘不怕死’三个字说来容易,可惜真正能做到的,却是万中无人,比如我就万万做不到了。”
再度启身之时,云天轻提议绕路而行,只因刚才四人虽被野人及时拿下,也难保四人事先传出讯息去。若三宗派遣修士在前方伏击,野人数目虽多,也讨不得好去。
别瞧野人个个身怀绝技,但却是乌合之众,若遇大敌,定是各自为战,又怎是三宗修士的对手?
便是此去营救赤玉谷的野人,那也是毫无把握,唯有等到与摩云崖野人会合了,仗着数目众多,方有一线生机。
秦忘舒行伍出身,怎不知其中道理,便与野人商议改道向前,本以为这话占尽道理,一说就通,那知却遭野人反对,说出来的理由来更是令人哭笑不得。
就听一名野人道:“哪有直路不走,偏要绕道的,这可不是自寻烦恼。”
秦忘舒道:“对方或在前方伏击,以逸待劳,以有备应无备,我等自然要大吃苦头。”
野人却道:“但有修士抵挡,杀了便是。”
秦忘舒道:“就怕杀不过对方,这才只好绕道。”
野人听了这话,个个不快,若不是瞧着秦忘舒是个可敬重的好汉,定有野人伸手将他撕扯了。纷纷嚷着道:“我等又怕谁来?难不成这许多同伴在此,还打不过数十修士。”
秦忘舒见野人讲不通道理,急得心中着恼,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向云天轻问计了。
云天轻微微一笑,说出一番话来,她道:“我明白了,原来这些野人不怕杀人,却怕赶路。依我看来,这些野人的遁术着实寻常,让人好生瞧不上,忘舒哥哥,你便将这话对他们说了。”
秦忘舒大感惊奇,这话不痛不痒,难不成却能劝野人改变主意?
哪知他将这话说出来,野人个个神情大变,义愤填膺,不由分其,个个施展遁术,全力前行,直把秦忘舒惊了个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