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天弃割域而来之时,楚三公子挥鞭断空,已来到秦忘舒面前,白光散尽,楚三翩迁而出。瞧其相貌风华,实有龙凤之姿,日月之表。
此人出身高贵,已无需赘言,以云泽宗弟子身份,却驾凌于云泽宗宗主之上,若只以出身而论之,则是过于偏颇。若非此子有惊天之才,无双神通,那仙修之士谁不是目高于顶,王公贵族更是俯拾皆是,又怎会独尊楚三公子?
那楚三来到近前,向秦忘舒瞧了一眼,就展颜笑道:“难怪天轻叛我,天轻弄情为生,不想终有一日为情所误,天轻今日困厄,全拜阁下所赐了。”
秦忘舒微微一哂,冷笑道:“公子德薄道穷,唯以势力压人,众叛亲离,理之当然。又何必损毁他人名誉,以卸已责?忘舒诚为公子不耻。”
楚三剑眉一轩,目中虽有杀机,面上犹带笑容,道:“倒也好一张利口,却不知修为如何,想来天轻青目有加的人物,应该不会让我失望了。”
秦忘舒连连摇头,道:“公子果然只知以力压人,在下虽是草芥,亦耻于与公子为伍,今日之战,便是要让天下人明白,楚三公子,其实也不过如此。”
楚三目光越发明亮,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不愧是大晋名将,深谙攻心之策,若非已知将军备细,今日竟要被你所欺了。”
就见他神色愈加平和,抬起手来,向秦忘舒微微一揖,便有一道无形灵压如轻云,似流水缓缓铺张开去,那潜流去势虽缓,却是沛然无绝,纵是抵御一时,又怎能久持?
秦忘舒深知对手境界高明,手段极多,自己若不能兵行险着,今日断难活命。楚三揖手施法,那是要以堂堂之阵,与自家斗法,恰好却是自己的弱项了。
秦忘舒大喝一声,无相魔诀配合手中赤凰刀,其身迅若雷电,就向楚三扑去,手中赤凰刀自上而下,虚虚一劈。瞧来只是起手刀式,却蕴无限刀意。
需知世间刀法,原是极简单不过,只因越是简单,越能发挥刀法精意。那猛禽捕食,凶兽噬人,也只是一爪一口罢了。但世道纷繁复杂,人心亦是纷乱不堪。
有人创那刀法,只求姿式美妙,娱人娱已,又有人实力不足,只好剑走偏锋,以式惑人,更有那心怀慈悲者,持刀杀伐,却不肯伤人,因此那刀法就生出变化来。
千万年后,后人不知好歹,不辩精微,那刀法也就愈加复杂,瞧来变化无穷,美妙如斯,却不知离刀法的本意愈加远了。
秦忘舒有缘得遇唯二刀法,当时便悟出繁不胜简之理,其后精益求精,化唯二为唯一,原以为至美至善矣。哪知随着境界提升,才发现唯一刀法虽强,仍是囿于速度力量。既然有所依赖,那么必然是破绽百出。
如今这式刀法,是以不变而应万变,以万变而应对手之变,因此不动如山,动则刀意淋漓不尽,一动一静之间,恰是天地法则最玄妙之处。
好比这苍穹界,人人皆道苍穹静立如桓,万年不曾一动,却不知苍穹绕日而行,一日便是千万里。
楚三瞧见这式刀法,不由微微色变,口中断喝:“好刀法!”欲要祭宝施法,竟然已是不及,秦忘舒赤凰刀既起,那便是占尽先机,无论楚三如何应对,总要慢了半拍了。
好个楚三,不慌不忙,手中长揖不变,身形凝重如山,那无形灵压仍是一波波铺张开去,此亦是以不变而应万变了。
然而那灵压如潮,一波压着一波,初时觉得这灵压不过是春风拂面一般,哪知几波过后,就是积重难返,于不知不觉之中,赤凰刀上灵压无尽,此刀越往前去,越是压力沉重。那刀就好似劈进丝线堆里,泥淖之中,初时一刺数丈,其后就是寸步难行。
眼瞧着赤凰刀离楚三还有三尺,那赤凰刀速度已然减半,绵绵刀意化为乌有。
秦忘舒自明悟法则之能,已斩杀许多修士,今日遇到楚三,却告无功,那是因二人的修为玄承,差得太远了。
不得已,秦忘舒将身一晃,便是丈许身躯,无相身诀既出,身上无名魔息迸发而出,约高三尺,魔息到处,灵压一扫而空,那赤凰刀终得自由,再次猝然进发。
然而就赤凰刀将发未发之时,楚三伸手一指,一点寒星遁空,那寒星急如电,沉若山,就向秦忘舒打了下来。
此宝威能到处,秦忘舒全身如被万丈山峰压得牢牢,竟是欲挣无力,抬头瞧去,那宝物昏昏沉沉,黯淡无光,但灵压之强,却是当世无匹。
秦忘舒无可奈何,心念动处,赵光灵抬斧相迎,与那寒星相持。那寒星压到斧柄上,就将赵光灵的身子压低一尺。而虽有赵光灵持斧来援,秦忘舒仍是难以摆脱这寒星的压迫,若想举刀上前,竟是痴心妄想了。
楚三悠悠笑道:“世有二十四粒海珠,皆是无上法宝,在下侥幸得了一粒,以赠将军,将军觉得如何?”
秦忘舒道:“公子赠珠之情,在下永世难忘。”
那海珠果非寻常法宝,就见珠上微光闪动,灵压一刻强过一刻,若初时只是一山一峰之力,到此刻就是一岳之能了。秦忘舒只是区区五级练气士,又怎能承受如此重压。
瞧这楚三施法,处处以灵压逼人,那是瞧出秦忘舒的弱项了,且双方境界有差,与其将无穷法宝打来,不若以力压人,反倒最是简便。若是与秦忘舒周旋,反让秦忘舒有了以弱胜强的机会。
秦忘舒虽在重压之下,对那楚三的临阵应变之能,也是敬佩有加。
赵光灵护在秦忘舒头顶,所承受的压力比秦忘舒更强三分,只听他身上格格作响,这具傀儡之身似乎要压碎了一般。
秦忘舒正想勉力再将身子长高三尺,以与楚三法宝抗衡,忽见赵光灵身上衣甲破碎,身上肌肤裂开无数口子,只听得“哗啦啦”一声响,那肌肤就寸寸而裂,一块块掉落下来。
但楚三公子见此情形,却是不喜反惊,只因赵光灵碎裂的肌肤之中,露出金属的光泽,楚三公子玄承深厚,怎不知炼傀之术,知道那赵光灵这番变化,竟是升阶之兆,是为木石之躯进化成铜身铁躯了。
当此之时,本该立时出手,趁其未变而痛击之,奈何楚三法术施成,亦难中途变化,那海珠既然是灵压无极,压住秦忘舒与赵光灵,那么楚三公子也难侵入这无边灵压之中了。
秦忘舒瞧见赵光灵身躯变化,心中喜道:“妙极。”身子随之急长三尺,魔息随之变化,亦长一尺,只听“轰”的一声,那海珠无法承受,竟被抬高半尺去,珠上一人一傀,顿觉身子一轻。
不消分说,一斧一刀就趁此时机,向楚三公子同时击去。那刀上有神火两道,并驾齐驱,斧上有战牛三头,摧山拔岳。秦忘舒终于一改守势,全力反击。
楚三仍是面不改色,淡淡地道:“今日之战,倒也有趣。”大袖一拂,袖中又飞出一宝来。
此宝乃是木鸟一只,瞧其雕画之工,也只是平平,但此鸟将口一张,就吐出一道青光,这青光“刷”地一声,好似一柄战刀,平平切了下来。
秦忘舒见这青光来的甚急,光中法则甚是古怪,急忙止步不前,收刀护体。但赤凰刀还是收得略迟了些,那青光扫到刀上火焰,立时将刀头神火扫得灭了。
秦忘舒耸然动容,他自出道以来,全仗这两道神火,对手纵有百般神通,遇到这两道神火也是无可奈何,哪知公子多宝,这道青光竟将两道神火也扑灭了。
心中吃惊之余,又怎敢上前,赵光灵虽化铜身铁躯,但毕竟是一具傀儡,心思迟钝,一旦与人斗法厮杀,那就只知上前,不知退避。仍是持斧向前,被那青光扫到右臂,“哗啦啦“一声响,这右臂就被扫荡一空。
幸好这身躯是铜铁一般,不知痛楚,否则就是极重的伤势了。
秦忘舒急忙向赵光灵传讯,赵光灵这才收足不前,可惜断去的右臂却是生不回来了。一人一傀激战半日,不但难以向前半步,却又吃了这个苦头,此战前途就此渺茫起来。
楚三抚掌笑道:“青毫余光,倒也不俗。看来今日只需动用此宝,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伸手向那木鸟一指,此鸟立脑袋频点,口中莹然生光,又发出铮铮之声,看来是想再聚青毫余光了。
秦忘舒身为仙修之士,怎不知“青毫“二字,那青毫神光是所有仙修之士的克星,若遇此光,谁能全身而退,如今这木鸟所用光芒,虽多了”余光“二字,但亦非秦忘舒所能抗衡。
便在这时,四周水光潋滟,好似临波照水,日正当头。那水光一现而逝,离二人百丈处,就多了一道人影。
此人向秦忘舒遥遥一揖,口中道:“伏羲弟子林天弃特来拜谢恩公。“
一揖之后,就将胸膛一挺,手中多出两件法宝,左手为剑,右为手为印,却持宝不发,恭声道:“公子,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但为着恩公,天弃便要无礼了。“
楚三见来人口称伏羲弟子,心中自是不信,淡淡一笑道:“道友既来送死,本公子自当成全。“随手一指,海珠移地而击,就向那林天弃压将下去。
秦忘舒脱口叫道:“此珠厉害,道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