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猿飞来不及惊呼一声,一臂一足已被斩落,却见秦忘舒凝刀不发,森然道:“阁下头颅暂寄颈上,能否得以保全,端看阁下是否足够聪明了。”
柯猿飞忍痛叫道:“曲姑娘安然无恙,万请秦兄饶命。”
那盗幽见此情景,已是呆了。他虽知秦忘舒修成无相魔诀,修为突飞猛进,哪怕秦忘舒进步之速,仍是远超意料。先前在伏阴山中,秦忘舒尚非凌柯二人对手,然而短短数日,却已是攻守逆转了。
只是秦忘舒身上的魔息浓重,却让盗幽心惊肉跳,心中忽地生出古怪的念头来,若是那秦忘舒魔性发作,会不会将自己也杀了。
秦忘舒怎知盗幽心中已是翻云覆雨,他与曲止水虽是交情泛泛,但相识便是机缘,自当要将救此女脱困,便道:“曲姑娘现在何处?速速领我去将他寻来?”
柯猿飞原是雄心万丈,如今见到秦忘舒如此刀法,不由得心灰意冷,何况自己已失一臂一腿,便是不死也是个废人了,只好叹道:“曲姑娘被我囚在地府之中,在下这就领道友去将她寻来。”
当下秦忘舒将凌度山的物藏法宝尽数收了,在其物藏中搜出土沉珠来,此珠先前被凌度山夺了去,此刻总算物归原主了。
就由柯猿飞领路,约行了数百里,便来到一座荒山野岭之中,路上秦忘舒问起盗幽详细,盗幽道:“我等在伏阴山中瞧见秦兄与许仙子,只想着追上去,哪知却被一阵易地风吹去,等到辩明方向时,却被这凌柯二人擒住。这二人要将你与许姑娘寻出来,只好着落在我身上了。”
秦忘舒道:“你身上又被施了何种手段?想来定是痛苦不堪了。”
盗幽听他说话,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看来秦忘舒虽是魔息浓重,那性情却是丝毫未变,但日后究竟会如何发展,却是难以预料了。
他笑了笑道:“若问是何手段,只好去问柯前辈了。”
柯猿飞忙道:“皆是凌兄主意,在盗兄身上施加了万虫噬骨符,若去此符,唯有凌兄亲自动手,只怕是难了。”
秦忘舒见他神情闪烁,不敢与自己目光接触,心中已明白了七八,此修到此地步,仍是死性不改,意欲用这万虫噬骨符来要挟自己了。他也不说话,就将凌度山的物藏取出,细细翻捡。
此人的物藏乃是一只赤玉盒,仙修界中大大有名,叫做纳芥藏山盒,别瞧只是方寸大小的玉盒,却能装得下一座山峰般的物事。
再瞧那物藏之中,物事极丰,那凌度山本就是贪得无厌之徒,这物藏中的物事是他积年所得,自然蔚为壮观。
秦忘舒对物藏中的法宝法器丹药资材一概不理,只取了一根赤玉简。此简为经藏,凌度山一生所学想来尽录于此了。
这世间修士,若想修为寸进,不知要翻阅多少经文,等闲书卷既难保存,翻看起来也有诸多不便,是以但凡有心的修士,皆要制成经藏法宝,别瞧只是小小一根玉简,就可藏进万卷经文。
且这经藏更有一个好处,修士若想翻阅经文,只需将这经藏与手掌接触,灵识到处,经藏中的文字便跃然于脑海之中,检索翻看极是方便了。
秦忘舒是散修出身,哪能像凌度山这样的条件,身上只有一只旧物藏,经藏更是不曾炼制。
他翻出这根玉简时,柯猿飞已是神色不宁,只因他隐隐瞧出秦忘舒的用意了。
秦忘舒也不理他,手掌握住玉简探看了半日,便转向柯猿飞,淡淡地道:“在下心中有个疑难,还请柯道友解惑。”
凌度山心中大慌,忙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忘舒道:“凌度山一生所学,尽在这玉简之中,可说来也奇,在下翻遍玉简,也找不出万虫噬骨字样,可阁下刚才却说,这法子却是凌度山所施。”
柯猿飞大脑轰地一声,全身已是剧颤起来,他猛地一咬牙,叫道:“秦兄心细如发,柯某认栽。但秦兄除非是放了我,否则那万虫噬骨以及曲姑娘身上的禁制解法,你别想得到。”
秦忘舒不怒反笑,道:“这世间有个法子,叫做搜魂术,你当我不敢动用吗?”
柯猿飞哈哈大笑道:“大不了同归于尽,在下心念一动,身子便可玄爆了,我死了不打紧,这位盗兄一生要受这万虫噬骨之苦,就算没了我御控,那灵符每日发作一次,果真如万虫噬骨一般,秦兄又于心何忍。盗兄这苦楚也就罢了,那曲姑娘所受禁制,嘿嘿,更是苦不堪言。”
盗幽怒极,抬起刀来,就在柯猿飞身上一劈,不想柯猿飞虽失了一手一臂,法力犹在,单手施了道法诀,身上金光灼灼,形成罡光一道,碧月刀如何能劈得下来。
那柯猿飞一边掐诀,一边大笑道:“不瞒两位,那曲姑娘被我用丹药炼化,此刻一身玉肤花容好似木石一般,这世间除了我,再也救不回来了。我原想将她炼成傀儡,与先前那只恰成一对,我若炼成阴阳双儡,可不是天下无敌。”
盗幽本还想持刀再劈,听了这话,不由得倒退数步,戟指叫道:“你,你这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柯猿飞哈哈大笑道:“乱世求生,总会逼疯几个。秦道友,你只管放心,你便是近身杀伐无敌,也快不过我心念一动,那两种救命之法,除非你立下重誓,否则是绝难得到了。”
盗幽怒极,道:“那秦兄本无意杀你,你这般逼他,岂不是愚钝之极?”
柯猿飞冷笑道:“将心比心,我若是他,又岂能饶过对手,且他修成无相魔诀,连天地尚且不惧,又怎会留我性命,盗兄,那仙修之士的手段,你可是见得少了。”
秦忘舒扪心自问,若是盗幽曲止水无恙,是否就会真正饶过柯猿飞,细细想来,也难定论。
但柯猿飞平生所见,皆是尔虞我诈之事,哪里肯相信别人,难怪拼着鱼死网破,也要与自己强项到底了。
杀人虽是世间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但遇着柯猿飞这种丧心病狂的亡命之徒,秦忘舒却觉得自己手段实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就在这时,从地底传来一声惨厉的叫声,细细听来,赫然就是曲止水的声音,本来那曲止水深藏地府,又有重重禁制,便是发出声来,又怎会传到外间?分明是柯猿飞暗暗撒了禁制,故意让秦忘舒听到曲止水的惨叫声了。
秦忘舒祭起九战斧来,向面前山峰一劈,巨斧落下,将山峰劈成两半,就现出一处新辟就的地府,秦忘舒不必动用灵识,就瞧见曲止水披头散发,正盘膝坐在地面上,显然是想努力运功,来与身上的丹毒对抗,但只是运行了片刻,就大声呻吟起来,其状惨不可言。
秦忘舒与盗幽凝目瞧去,只见曲止水身上肌肤果然一片乌黑,已有木石之状了,唯有颈部以上面容依旧,但早就是憔悴不堪。
秦忘舒恼怒之极,深知若不能立下决心,曲止水怕就救不回来了。他咬牙道:“你要我立下怎样的重誓,方肯饶过二人?”
柯猿飞虽失了一足一臂,全身血污,此刻却是洋洋得意,将单手负在身后,嘿嘿笑道:“你只需自斩一手一足,再立下符誓,此生不来为难我,我自然就将那解符解丹的法子交给你。”
盗幽怒喝道:“秦兄,不必理会此人,盗幽此身何惜,若能拼了这条性命,换得此人千刀剐,那也是心甘情意。“
秦忘舒叹道:“盗兄,我便能忍心瞧着你受死,难道让曲姑娘也赔上性命?“
盗幽叫道:“难不成你真要自斩手足不成?你若真要这般行来,可不是天下至愚之人,到时你无力施法,这厮又怎会放过你?“
秦忘舒道:“此人漫天要价,不过是想让我坐地还钱罢了。“
他转向柯猿飞道:“放过你不难,那符誓我自然也会与你订立,但你需先将丹符的解法刻于简上,与我一手交符,一手交简。“
柯猿飞眼睛转了数转,道:“也罢,这法子倒也使得。“
秦忘舒森然道:“你若是敢在简上玩弄花样,我拼着符誓在身,也定要将你斩杀了。“
柯猿飞笑道:“在下只求活命,又怎会连累无辜,这二人的性命在我瞧来,不过如蝼蚁一般,能换到你一生不杀之诺,倒也划算得紧。“
忽听一女嗤然笑道:“柯道友,莫要上了秦哥哥的恶当。“
诸修听到这话,皆是一惊,急急循声瞧去,只见一朵彩云冉冉飘来,彩云之中置着一张白玉牙床,有丝罗罩定此床,那丝罗帐上绣就花团锦簇,华丽异常,而帐中所坐之人,正是云天轻。
秦忘舒见到云天轻于此刻现身,心中暗暗叫苦,此女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紧要时刻现身,岂不是要坏了自己的好事?
柯猿飞目光大动,道:“云仙子别来无恙,不知有何教我?“
云天轻笑道:“柯道友,你双目只瞧着秦哥哥手中巨斧战刀,却不知秦哥哥已修成无相魔诀,此诀原分十相,其中一相,叫做无相心诀,此诀一动,柯兄必定是心神大乱,到时便是要玄爆自身,也是极难了。“
秦忘舒被云天轻一语道破机关,不由的舌干唇燥,体内怒火焚心。
就见云天轻转向秦忘舒,嫣然笑道:“秦哥哥,我刚才胡乱一猜,莫非竟被我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