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负心见秦忘舒赶来,身子虽不能动,却将龙尾微微一摆,秦忘舒又惊又喜,那雪团法宝何等厉害,自己也是侥幸修成无字真言,这才避过一劫,不想这法宝却难将真龙久困。
那绿龙初时将龙尾轻摇,其后龙躯一振,身上厚厚的冰块哗哗落将下来,那碎块落在海面上,寒气仍是不减,竟将那滔滔海浪刹那间冻住,海面之上,穾兀而出一座百丈冰峰。
此时绿龙身上冰层落尽,又可行动自如,而遭此无妄之劫,便是真龙也动了真怒,那真龙冲着空中低吼数声,竟有挑衅之意。
秦忘舒暗道:“负心性情最为温和,此刻也是动了真怒,今日倒要瞧瞧,那魔域三老是否真肯不顾身份,破界而来。”
真龙出声挑衅,那是非同小可之事,魔域三老战与不战,总要给个说法。否则便是小视了龙族,到时得罪的,可就不是许负心一人了。
空中八道界力裂缝被许负心封闭五道,又被秦忘舒以极寒之气锁住三道,魔域三老若想破界,只好另择道路了。秦忘舒缓步来到许负心身侧,那刀灵亦在许负心身边卫护。但魔域三老是否肯现身一战,却是未知之数。
远处儒圣与神农亦是严阵以待,以今日情形看来,魔域三老破界而出,实有七八成的可能,此战不斗则罢,一旦争斗起来,自然是惊天动地,鬼神皆惊。
但等了许久,空中仍无界力变化的迹像,唯有那枚雪团静静浮在空中,但此宝既被秦忘舒所破,三老自然不会故技重施。而三老久久不出,最大的可能并非惧敌,而是在慎重考虑此战的后果了。
三老本来地位极高,便是在师尊面前,亦可算得上半师半友。凡界诸修,皆算是三老的子子孙孙罢了。因此若三老不肯现身,谁也无法置喙。
但如今许负心已出声挑战,三老不得不答。三老惹怒了真龙,其实已将自己逼得进退两难了。
这也是儒圣判断三老有七八成可能现身的缘故。
而一旦三老真正出手,若是胜了也就罢了,这本是天经地义之事,若是不幸落败,魔域三老就此威名扫地,从此之后,天地间再无三老这样的人物了。
一场斗法竟关乎千万年荣辱,不得不说后果是极其严重的。
如果三老有必胜的把握,想来早就现身,而三老迟迟不肯现身的最大理由,便是三老对今日之战,竟无必胜的把握了。
神农皱眉道:“夫子,此战三老究竟是何打算?”
儒圣笑道:“出则必出,只是必然节外生枝。”
神农道:“此话何解?”
儒圣道:“凡界十圣早被三老窥探多时,有何手段,炼制何宝,三老皆是洞若观火一般,因此我等在三老面前,怕是束手束脚,绝无取胜之机。”
神农道:“既然如此,三老为何反倒迟迟?”
儒圣道:“若只是多了一位真龙,三老倒也不会放在心上,三地在魔域苦修多年,岂无御龙之术,令三老真正举棋不定者,唯忘舒一人而已。”
神农微微点头道:“莫说是三老,便是老朽,瞧那忘舒,也似雾里看花一般,且不说他前世来历,便是这一世所经之事,别人怕是十世也难尽历了。瞧如今情景看来,仙修界人王之说,必应在忘舒身上了。”
儒圣道:“若忘舒果然是人王,则三老此番出战,岂有必胜之理,这也是三老最大的忌惮了,只因三老若将人王诛杀,便等于逆天夺命,人王若死,浩劫何时平息。玄灵天尊法旨可违,那天地之意却是断断不可逆的。”
神农道:“虽说如此,三老被真龙挑衅,却也是不得不出了。”
儒圣沉吟道:“三老迟迟不出,必有玄机。”袖中便占了一课,那面色就变得古怪起来。
神农虽也是十圣之一,所修与儒圣不同,这等测天算术,却是平平,见儒圣算毕神情古怪,神农忙问道:“夫子算得如何?”
儒圣道:“奇也怪哉,有人暗用禳天之术,要来造就我凡界一名修士,不消说得,那动用禳天之术者,必是三老无疑,但三老此举何意,便是老夫,一时也难算得明白。”
神农动容道:“禳天之术?究竟是何人有这偌大的造化,竟被三老如此垂青。那凡修究竟是谁?”
原来那禳天之术,是改变修士气运的终极手段,便是福薄运騫之士,只要禳天得法,其命运也必将一变。只是这禳天之术,便是以儒圣的境界手段,也难施行,那非得十二重天以上境界不可。
因此瞧来,动用这禳天之术者,必是三老无疑。
儒圣抬头瞧向天空,神农也不由抬头,顺着儒圣目光瞧去,此刻虽是白昼,空中天像不明,不过在儒圣这样的大方家眼中,却是瞧得明明白白。
神农虽于此学略逊于儒圣,也能瞧出大概来,他瞧了良久,道:“帝星偏离海域,移向东穹,看来三老的禳天之术已然有了作用。嘿嘿,三老此举,是想替那人王找个备选了。”
儒圣点头道:“三老既知忘舒人王有份,怎能轻易诛杀,但忘舒不死,三老心中难安。这才动用禳天之术,另选他人为人王,这心思果然厉害之极。”
神农道:“若东穹那修士可以替代忘舒,忘舒便被诛杀,也不会过多影响浩劫走向,这心思手段,可谓是旷古无二。”
儒圣大皱眉头,道:“不想三老竟对忘舒恨之入骨,便是付出重大代价,也要取忘舒的性命了。神农,今日你我必要护得忘舒周全。”
神农道:“此事何消说得,但那三老选中的修士,究竟是何人?”
儒圣道:“先前禳天之术不稳,帝星不明,此刻已可瞧得明白,此人必在东海之滨。”低头在袖中理中片刻,那神色就更加古怪了。
神农目光闪动,急急问道:“夫子,那修士究竟是谁?”
儒圣摇头道:“我不能说。”
神农道:“怎地就不能说。”
儒圣叹道:“神农,你我相交数百年,你的心思,我怎不知道,我就怕你一时忍耐不得,绝了那三老的后路念想,此举虽是干净利落,但那修士本是无辜,怎可遭此无妄之劫。”
神农被儒圣说破心事,竟是一时气结,半晌才苦笑道:“夫子,我虽是瞒不过你,但这是釜底抽薪之计,有何不妥?我凡界修士为了浩劫大局,自然个个都可牺牲,此事若是落到老朽身上,老朽自然也是不皱眉头。”
儒圣道:“神农,你我既修天道之术,托赖天地青目,总算略有小成,但此术修来,只是为苍生守护罢了,试问你我又有何权,敢去决定他人生死?”
神农道:“形势逼人,却也是不由人。”
儒圣一字字道:“此人只因灵慧过人,潜力无穷,才被三老瞧中。若因此而被诛,恕老夫不能。”
神农知道儒圣性情虽是极温和不过,但一旦决定之事,绝无更改,既知说他不过,也只好罢了。
二圣再去观那帝星动静,果然愈加偏移海域,直指东穹。这颗帝星,便是人王之兆,帝星所指之处,则是凡界人王了。
这帝星原本跟定秦忘舒,这才令秦忘舒人王的身份世人皆知,但三老此番动用禳天之术,逼使帝星偏移,那么未来的人王便与秦忘舒无关了。
秦忘舒既非人王,三老再来施法诛杀,自然是肆无忌惮了。
神农的釜底抽薪之策,固然不妥,但此法简便之极,且又干净利落,只要那人一死,三老再有通天手段,也不可能再择他人为人王了,毕竟那禳天之术,又怎是轻易可以动用的?
但儒圣恪守天道,怎忍神农牺牲无辜,以换取一时的优势,想来便是秦忘舒得知,也是万万不肯的。
此时空中帝星闪耀,但也唯有儒圣神农这样的人物,方能瞧得明白,秦忘舒未曾留意此事,自然也是云里雾里。只知那三老迟迟不出,战场死一般沉寂,让人莫名焦燥。
秦忘舒显然不知,他此刻心情不安,最大的缘故,却是因帝星西移,福运不在。
二圣正在那观帝星动向,忽见一修从空中急急掠来,见到儒圣便叫道:“夫子救命,救命。”
儒圣吃了一惊,忙循声瞧去,原来是福禄寿三星中的紫微大帝到了,紫微大帝专管凡界福运,儒圣瞧见大帝,心中已然有数。
神农道:“大帝,有何急事,这般急急赶来。”
儒圣道:“如今那三位魔域大修禳天转运,偏要逆转乾坤,要将那帝星移向东穹林天弃,儒圣,三老有偌大神通,所用之法皆是正道,我却是违逆不得,但若是依从了他,却不是害苦了秦忘舒?”
神农目光一亮,道:“那帝星所移照之人,原来是林天弃?”
儒圣听到这里,暗叫糟糕和,自己好不容易将神农瞒过,劝他止了杀心,不想那紫微大帝赶来,却将林天弃的名字说将出来。
那神农目光杀气一现,怎有好意。儒圣转向神农瞧去,忽地双目圆睁,大喝道:“不可!”拂起大袖来,便向神农卷去。
紫微大帝本是前来求助,哪知一句话说出,却令儒圣神农反目了,只把大帝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