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天，雪儿就溜回费城去，永超没想到她当真牺牲自己，因为没胆一个人去领受苏老爷子的怒火，在雪儿开溜两个小时后，也逃去匹兹堡。
隔天，苏冰先找上雪儿，骂她：“你呀，你们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家里有老虎吃你吗？”
雪儿翻了个白眼，申明：“反正，我不结婚，你们逼死我也没用。”
“谁敢逼你苏二小姐？！爷爷只是好心，你也二十七岁了，难得现在清静一阵，为什么不好好处理一下自己的私人生活。爷爷跟你提这个，也是给你台阶，你若想嫁永超，正是时机，若是仍然对他无意，也好跟他说个清楚，难道你想就这样拖累人家一生一世。”
雪儿起初还没听出来，后来才慢慢意会。
“爷爷，口气松动了？！”
苏冰与她眨眨眼，“也不是吧，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再动不动就叫他流氓了，我想你现在要是跟阿荣有所交往，他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暴跳如雷。”
即使是这样，已经能够令雪儿诧异了。
“我惊奇极了。”她与她姐姐道，“你们被绑架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太知道阿荣的臭脾气，他看爷爷也不顺眼：没整他已经很好了，他不会去讨好爷爷的。”
苏冰白她一眼，“他当然没有讨好爷爷，他还把爷爷打昏了呢！”
“呃？！”
苏冰遂将当时一切转告雪儿。
雪儿听到她奶奶居然也有那样的念头，不禁大笑，又笑骂：“什么？这家伙居然还调戏你？！”
苏冰至今仍有余悸：“我当时真被他吓到了，他的演技真不错，怎么不考虑往好莱坞发展？！”
雪儿笑啐：“什么演技，他本来就是流氓，装回他本行，自然入木三分。”
“那么你呢？”苏冰瞟她一眼，“还跟不跟流氓走？”
“小雪，”她叹息一声，“连奶奶都担心你们呢。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你们反而没什么声响。你跟之之他们关起来弄期指的时候，我们在魏夫人那里看到一盘你以前在魏家度假的录影带，你们曾经是那么的……”
她一时间找不到形容词，是雪儿替她接上去。
“我们曾经是那么的亲密。当年度假，他曾经背着我光脚走过十英里的佛州海岸线，他是我的情人、爱人，我最信赖依靠的男人。”
苏冰“啊”了一声：“但是你们现在……”
雪儿的脸布满忧郁的阴云：“也许是因为已经分开太久了吧。”
她戛然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他的，但一次又一次，他超出我所预料的……”
她的喉咙突然哑掉，说不下去。
苏冰看着她难过的样子，非常不忍。
“也许他是介意永超。”
“你不明白，他这个人……如果他有心，杀了永超他都敢……”
苏冰明白她所指的，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决定说出来。
“记得你们在摩纳哥被劫持，后来受伤住院的事吗？”
“嗯哼。”
“阿荣去过医院。”
雪儿豁地抬头。
“我们到的时候，他就站在你的房间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还带了糖果。我不晓得他那种表情代表什么，反正他忽然没头没脑地把糖塞给我，说了句‘不要告诉她我来过’，就走掉了。爷爷不准我们告诉你这事，但你还是推延了跟永超的婚事。”
雪儿呆呆地瞪住苏冰，半晌才低下头，但苏冰还是看到她哭了。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地落进她面前的咖啡杯了。
苏冰并不想那么残忍，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现在你可以去找他了吗？”
“不！”她闷闷地哭喊。
“小雪，你这个脾气……”
“我还没准备好。”她哭着叫道。
“我还没准备好。”她如此说道。
……
雪儿私下跟永超讲：“有时候，我真恨爷爷。”
永超也不晓得该如何安慰她，只好说：“应该可以解释的。”
“可是受伤的感觉却永远存在。”
永超有点心酸：“你一直对他很忠心。”
“因为，我一直爱他。”
她终于在他面前这样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永超当时气苦非常，真想抓住她的双肩，狠狠摇撼她，问她：那么我呢？我呢？
但他终于没有这样做。
那一阵雪儿跟阿荣像是真地完全断绝了联系一样。
不晓得有多少次，阿荣在纽约、费城、EDEN往返，连永超都与他碰过面，雪儿却始终没有再见过他。甚至有一次，两个人都在同一个宴会中，却仍像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那一次，他们听到纽约上层名媛们对他的暗中议论。
她们称他温柔的情人。
永超只觉得匪夷所思。
阿荣？！
苏老爷子口中的粗胚、流氓、地痞、无赖、混蛋，跟温柔搭界？！
但在那些名媛的口中，阿荣却并非如此。在她们口中，阿荣是个集勇敢、忠诚、英悍、热情、荣誉感于一身，具有骑士精神的梦中情人。
苏老爷子大抵也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僵局，也不来催雪儿结婚了。
直到那年的后半年。
永超还记得雪儿跟他所说的。
她跟他很突兀地讲：“又要开始了。”
永超莫名其妙：“什么又要开始了。”
伊给他看最新收到的CLIE电子邮件。
EDEN传来消息，将建立一个以康采恩方式运作的太平洋地区超级商业集团。初步的计划里，EDEN的韦恩、夏氏、王氏、欧洲的FLOAT、海岛的叶氏、纽约的魏氏都将成为这个集团的成员，格林也将以外围防御性集团的身份加入其中，为了这个集团的建立，各种筹备基础工作已经开始，新的一轮工作日程已经出来。
那是个相当庞大惊人的计划，当然充满挑战，但永超还是有些疑惑的。
伊问雪儿：“为什么都要并起来，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雪儿摊了摊手，“很好？那是因为你还没见过以前“三三强人组合”所向披靡的威风，原来的历居旧友现在虽然各有一片天空，但也各有一堆敌人，再这么下去，总会出问题。”
伊跟他讲：“以后你就会知道，东平这个人就是这样。他考虑问题从不是站在什么‘不败之地’的位置上，伊一直是个操纵者，他只做‘绝对赢家’，所以他往往比任何人都有策略，比任何人看得都远。”
比各大集团的企业行为更早的行动是针对CLIE的。
当时的CLIE在AM信息收集、定位、过滤系统上是成熟的，但在管理上还有些问题，不似后来那般严谨。
外界的认知中习惯将EDEN和纽约的CLIE都称为总部，其他各地的则称为分部。
纽约CLIE组建最早，又与魏家多年政经司法军部的人脉关系网重合，同时也与纽约七大黑帮时不时地有纵向或横向的联合行动。黑道上的人把它当作白道组织，白道上的人又将它当作黑道前沿。
行动人员的背景也都相当复杂，有退役特警，也有退休的联邦侦探，更多的是当年丹、荣、刀、泰在黑道时的同伴和友人。
当年设计这个信息网络体系的人是魏东平，初步组建时又投入大量的魏氏所属保全公司精锐力量，所以在纽约CLIE的管理层次中，他们一般只绝对服从一个人，即魏氏的少爷——魏东平。
但因为这个信息网络最终的基础触角、暗哨的构建落实是由丹他们具体实行的，绝大多数的行动人员也由他们逐个指定，所以对这些实际行动的人员来说，他们真正服从的却是圣·拉琪尔斯。而且就是这其中还有派系。
圣·拉琪尔斯孤儿院中原本跟荣和泰走与跟丹、荣、泰走的就有两拨人，再加上后来跟随丹的黑道同伴和跟刀的黑道线人，来来回回就有四个派系，这些人便如当年丹、荣、刀、泰纵横黑道时的缩影，没有自己打起来，只是因为他们各自承认的头依然是同心同德的好兄弟。
兼于这样复杂的力量组合，最初与之之、叶达在EDEE建立新的信息收集网络——CLIE时，东平就没有将这个原本的网络并进新的体系，而让它暂时保持独立运作。
后来他本人出了车祸，纽约CLIE的管理层基本上也就处于失控的状态，完全依靠丹他们对行动人员的约束和魏立峰对丹他们的绝对信任而维持着表面正常的运转。
东平车祸后，叶达忙于处理韦恩与叶氏的企业运作，借两者的影响稳定当时颇有风雨飘摇味道的魏氏，至他离开EDEN出走，一直无暇处理CLIE的任何问题，自然更管不到纽约CLIE。
从东平的车祸后，纽约CLIE的独立运作即时被之韫利用。举世皆知她是魏东平的未婚妻，CLIE“三巨头”之一，同时至少在名义上与叶达一样，对纽约CLIE有绝对控制权。她派金星去负责纽约的CLIE，主要目的是要方便雪儿行事，同时也有处理紧急事态的安全保障。
纽约CLIE管理层对金星的“服从”只不过是尊重魏东平的未婚妻，行动人员对“金星”的忠实，只是因为“金星”发号施令的媒介是纽约第一黑帮的克莱缔家族，他们摸不准她的来头。在“魏氏九月崩溃风潮”之后，两者对其倒是绝对服从的。
一个是因为苏雪对之之的忠诚，另一个却是因为她是荣的情人。
纽约黑道上对雪儿和阿荣的浪漫故事几乎人尽皆知，即使他们已经分手，但尊敬阿荣的人仍然给她几分敬意。
所以事实上，纽约CLIE对金星的确有帮助，但金星却从不曾真正管理过它。
雪儿对此并无异议。
她很坦白地承认自己对此“半点概念都没有”。
她的存在只是维持着纽约CLIE表面上的平静和对EDEN总部的服从。
这种情形，现下在东平、之之、阿达的眼中却是再也不能容忍的。
雪儿跟永超讲：“EDEN过来消息，会有人来接手纽约CLIE。”
金星将退出的消息，在纽约CLIE中引起一定程度的负面影响。
没有人公开质疑这项指令，因为发号施令的是CLIE“三巨头”，但不满统写在大家的脸上。
开会的时候，所有的精锐干部统统都表示将向EDEN总部请求金星留任。
雪儿对这个场面感到诧异。
居然有人大声道：“我们只服你，金星。”而且还有人呼应。
永超却不以为奇。
“他们当然服你。这些人统统都是刀光血影中打杀拼命走过来的，什么没有见过。他们在黑道上称雄称霸的时候，EDEN那些后起之秀还不知在哪里的学堂混文凭，你想他们会接受这样的毛头小子做自己的头？！”
“那我呢？”雪儿指住自己的鼻子，“我比那些毛头小子更差劲，打又不能打，杀又不能杀，还老是被人绑架要挟，还是个女人。”
“你？”永超并不是偏帮她，“你怎么同？”
她讲：“你是之韫身边第一名将，她有什么事头一个冲出去的人就是你，即使是三三强人组合也得排在你的后面。你以为那些人真的只是因为阿荣才服你？你就是你，苏。你可以因为自己的爱人被侮辱而与自己家族决裂，光着身子跟男人走；你可以为了自己的好友，埋葬自己的爱情，一个人出来，在原本完全陌生的领域只身打天下；你甚至可以不声不响一个人扛起维护魏氏的重负，古人两肋插刀都跟你不能比。作为金星，刀里来，火里去，你少做了哪一点？”
他又说：“而且你还是个打打杀杀的女人，怎么服你？你去问问孙珙他们，为什么会肯跟你走？苏，格林在我们的心中并不是个单纯的工业集团或个人的事业，它是爱与忠诚的精华体现，让我们真正围绕不去的是这个！同样，能让这些血性汉子真心拥戴的也不单纯是强势顾忌，他们拥戴你，尊敬你，是因为金星代表着爱与忠诚。”
永超把雪儿说得哑口无言。
爱与忠诚。
她真没想到，连一贯反对她金星身份的永超都会为她抱不平。
他甚至讲过：“这算什么？鸟尽弓藏，杯酒释兵权？！”
所有人都在猜测新的负责人是谁，连雪儿都不例外。
永超也有些好奇：“他们会让谁来接收这个火药桶？”
照雪儿的想法，“丹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他目前在海岛帮阿达拓展海岛的CLIE，恐怕没空兼顾纽约。再下来，恐怕就得东平亲自出马了。”
东平会不会来，雪儿也说不准，但已经有人扬言，会给纽约CLIE新任最高负责人一个下马威。
这个谜底一直到新上任的负责人到达纽约CLIE大厦才揭晓。
那天，所有中层以上的管理及行动负责人统统集中在二楼的集结大厅，近百双眼睛黑压压无声地注视着大厅门口的通道上，直到阿荣与两名EDEN总部的CLIE行动人员一同出现。
包括雪儿和永超在内，所有人呆愣愣地看住他足有半分钟。而后，不晓得是谁先起的头，掌声“啪”“啪”“啪”地响起，从稀稀落落汇成雷鸣般的一片，随着一个，两个，三个，在场的人成片地起立，直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激动地用力鼓掌，连雪儿和永超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阿荣本人对这个场面也有几分诧异，但不过是鼓掌而已，他暂时不去理会这个异常友好的欢迎场面，径自走向雪儿，一直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来。
她与他两手相握，却依然是一副不能置信的表情。
“You？！”
她这样低声道。
他亦本能地反应：“Yes，it's me。”说完了，伊才忽然觉得自己与雪儿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相对，气氛有点怪怪的。
他放开她，转过身，面对众人。
这本来是一个很简单的见面，如今却莫名其妙变得似个正式的权力交接仪式，看样子非得说点什么了。
阿荣的话很简单。
“感谢金星为我们所做的一切。纽约CLIE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不仅有新的训练，我们还有新的任务、新的计划，就从现在开始。”
他向会议室的方向歪了歪头：“所有高级负责人员跟我进去，我们有个小会。其余人解散待命。”然后，率先向会议室走去。
大厅里的人顿时跟他走了三分之一，其余人等也无异议地立刻散去，不过几分钟的光景，偌大的大厅就剩雪儿跟永超两个。
永超环顾四周，再看住雪儿：“他好像很有号召力。”
另一边阿荣一手撑住会议室的门，冲着他们示意快点，“嗨，”他喊道，“你们两个。”
雪儿往会议室里走的时候，还有点呆，她跟永超悄声说：“我好像闻到某种阴谋的味道。”
会议的时间并不长。
阿荣一向不喜欢废话，他只爱长话短说。
一共交代三件事。
一， 即日起，纽约CLIE的人员与行动方面将采取与其他各地CLIE相同的管理模式，取消独立运作时代的个人代号，日后将只存在行动代号。
二， 即日起，纽约CLIE的机库将封闭七天，这七天将有EDEN总部的技术人员过来，协助此地的信息网并入AM系统。
三， 即日起，所有人员将按照个人所属部门和职责，进行为期一个月到三个月的磨合训练，以便适应并网后的新的行动方式。
而这三件事只是东平他们计划的新集团成立前筹备工作的铺垫。
对雪儿来说，暂时困扰她的只有两件事，一是金星作为个人代号将不复存在，但它又作为新集团中格林工业的代码被保留了下来；二是连永超都接到通知，要去参加磨合训练。
除了他之外，黄金团队的其他男士也接到了通知。
永超接到通知，雪儿并不奇怪。
当初他成为金星的替身兼掩护时，便已凑合着加入了CLIE，但是连孙珙、马丁、霍华德他们也被通知去操练，也太离谱了吧。
永超拎着那张训练通知，啼笑皆非地问雪儿：“你看，他不会公报私仇吧？！”
那当然不是阿荣会做的事，不过雪儿也感到滑稽。
她只得象征性地安抚一下自己的男性拍档们：“应该只是教你们几下散手，日后再碰到绑架杀人之类的状况也好保命。”笑得周林和莉萨肚痛。
训练的内容自然不是散手。
但也不算复杂。
课程只得一周，因为他们中间除了永超，谁也不是CLIE人员。至于永超，金星个人代号取消后，他作为金星的掩体也就自然取消。他的身份与马丁他们并无区别。
教官并不是阿荣。
解释得相当明白。
格林作为外围防御性集团，又坐镇北美，日后与麦德林下属的集团发生正面的业界冲突时，重要的管理人员很可能面对意外或人为的危险。
课程的目的是为了使他们了解和熟悉紧急状态下求救、自救和帮助自己同事的办法。
由此设置的内容，除了起码的防身术和如何使用自卫枪械与专用报警器，还包括识别CLIE安全行动人员的出动状态、紧急联络方式和各种示警、行动代码的含义。
周林跟莉萨对训练课很好奇，问马丁、孙珙、霍华德感觉如何。
那三人一致认为很实用。
孙珙说：“这些技巧很实在。不一定非要碰到黑社会才用，至少现在有人来抢劫，我就能够立刻召人自卫，而不是干等着那些不出人命不来的警察。”
永超私下问雪儿：“可是不久会有大血拼？”
雪儿瞪大眼睛。
“虽然美国治安是有点问题，但连企业管理人员都需特别自卫训练也太夸张了吧。”
雪儿沉默良久，才与他讲：“新集团一旦建立，将成为太平洋地区最具实力、规模、影响力的超级商业财团。树大招风，建立的过程中可能会面对各种阻力，至少麦德林决不会坐视新集团的壮大，为了集团相对稳定的发展空间，在这中间，CLIE必然会有相当力度的清扫行动……”
永超立刻会意：“纽约CLIE恐怕会成为前沿或先遣，所以这次来的人是阿荣，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雪儿默然。
历居旧友中，她与阿荣无疑都属先锋。
但是来得这么早也值得怀疑，所以雪儿说闻到阴谋的味道。
这究竟是不是事实，她一直都没有机会去证实。
她一直都忙。
如她自己跟永超所说的——又要开始了。
自阿荣到纽约，CLIE在调整，在格林控制的业界范围之内也有很多需要调整的状态。
根据EDEN传来的信息，为了配合日后会有的大行动，锁定各麦德林下属的黑色企业与将来有可能成为威胁的商家供应方，不动声色的接触摸底，或人力或财力的渗透……诸如此类，格林有相当多的铺垫工作要做。
每个人都忙碌得无暇他顾。
几乎连永超都要抗议起来。
他甚至问雪儿：“我们一定要按照EDEN的步调走吗？”
雪儿跟他扮鬼脸：“你一定没有好好认真地研究近来的邮件。”
他讲：“我们怎么可能按照EDEN的步调走，应该是各地与三三强人组合有关的集团正在按预定的策略撒网设伏才对。”
有时永超也问雪儿：“他近来都在干什么？”
她翻个白眼：“谁还管得了他？！”
她一直都不曾确切地知道阿荣每阶段的工作。从前是这样，此刻是这样，一直到后来也还是这样。
用雪儿自己的话来说也就是“我们一直各忙各的”。
当然，该时伊与阿荣都在同一个城市同一片大陆中，也不是完全没有联系的，但所有的联络仅止于公事，从来没有涉及过个人。
这中间，苏老爷子到过纽约两次。两次都是受到魏家举办的商务宴会的邀请，自然也在宴会上“巧遇”了阿荣和魏家其他的成员。
宴会上，魏家的流长蜚短一贯地四处飞扬，五花八门，关于什么的都有。
像身世类的，光雪儿自己听到的就有好几个版本，她个人认为，那个说阿荣他们四人是魏立峰风流兄弟的私生子的版本编得最为天衣无缝，从情妇的背景到孩子出生时负责接生的医生护士，简直一应俱全，滴水不漏。
至于私生活方面的版本更多更离奇。包括雪儿自己也是这些故事中的的主角。
关于她这个“传闻”中阿荣的情妇，如果说故事的人是男的，大抵上便是一副艳羡的口吻，若换成女人，则难免是种怨妒的语气。无一例外，她们都妒忌她，巴不得自己才是那个女主角。
这毫无疑问是一种变相的赞美，只是让苏老爷子听在耳中却又是另一种感受。
他几乎嫌恶地与雪儿道：“世风日下，你自己看看，他就只能吸引那些吧女般的女郎。”
雪儿自己倒也没什么话说，反倒是莉萨与周林一同咋舌。
莉萨甚至一本正经地与雪儿讲：“我终于明白你爷爷为什么不能欣赏荣了，堂堂洛克菲勒的后裔与肯尼迪家族的支系在他老人家的眼中也不过是吧女。苏，我真同情你。”说罢还做个鬼脸。
雪儿啼笑皆非。
周林与苏冰都为她抱不平：“他怎能宁可一个人穷极无聊，也不来请你跳支舞？！又不是陌生人！”
雪儿本人倒无所谓。
记忆中，阿荣一直就是那样。他不太喜欢那些高级社交场合，也从没有正儿八经地在那种场合之下邀请她跳过舞，他一直喜欢与她两个人单独腻在一起的感觉，再不然，便是两个人索性到哪个犯罪区的DISIC去纵情声色一番。
他这个人很刻意排斥“格调”这个词。
至于雪儿自己，她跟自己说，在经过那么多的失望之后，她心中的火焰也已冰藏，如果他不想靠过来，就随他吧，她不想第三次失望，让一切顺其自然。
事实证明，阿荣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雪儿一直都记得他打电话来的那天。
是秋天，夏天刚过去的初秋。
她在会议室，与黄金团队研究下周即将推行的企划，左手边的电话突然响起，她的思想还集中在手里的文案上，没有发现这个时候应该不可能有人能通过她的秘书珍妮的封锁，打电话进来的。她接了电话。
对方的说话方式和声音都是她熟悉得不会感到有异的。
一如过往，他说的是英文。
“雪儿？”
“对，是我。”
“七点钟，一起晚餐，有你喜欢的音乐会，穿得正式些。”
“好。”
就这样简单，甚至连个邀请的语气都没有，仿佛知道她一定会习惯性地答应一样。
雪儿要到放下电话才反应过来，刚才是什么人打来的电话。
她几乎是有些目瞪口呆地抬起头，然后……她觉得自己的下巴一定已经掉下来了。
连着她的笔记本电脑的投影仪清清楚楚地将她刚才的电话内容投影在白色幕墙上。
该死的！
她忘记了她正占用那条电话线与她所有的高级雇员做线上会议，而阿荣也不是用普通的电话打进来，他是利用网路直接插进来的，那是喜欢优先权的他的惯例，但是……但是，却因此叫她在超过五十人的部下面前出糗……
她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会议室的黄金团队，除了永超，其他的人统统露出自以为是的恶意微笑。雪儿根本不敢去想象其他不在中央会议室，在线上参加会议的部下有什么样的反应，光看眼前这几个人就已足够让她懊恼的了。
他们甚至自说自话地收起各自的文件，宣布会议暂停押后。
周林还冲她挤眉弄眼，“多好啊！”她如此悄声与她说道，“他终于来约你了，还不快点去打扮自己，等会儿好将他迷个神魂颠倒！”
去******神魂颠倒！
雪儿简直欲哭无泪。
只有永超冷然平静一如平时。
当然，此时此刻他的平静反而令人心生异样。
人全都跑光了，只剩他们两个还留在会议厅内。
良久，她没动，而他终于忍不住了。
“你还不去吗？”
“永超……”
真的无须言语，短短两个字足够他们心意相通。
永超转过头，盯视雪儿：“如果我说不要去，你会不去吗？”
她迎着他的视线，没有回应，答案却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
永超慢慢地转过头，空茫地注视着窗外。
“既然如此，你何需再多说什么？”
雪儿注视他背影良久，终于什么都没说，静静地退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哒”的轻声合上，永超却猛地攥紧了双拳。
她终究还是要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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