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蕊想得很好,到了云州,寻机会与昭王见面,凭自己的美貌与才华令昭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待交往多了,感情深了,便送了信回京,央着宜王妃进宫说合,这边昭王自然无不肯,两下一起用力,入住昭王府成为女主人就是水到渠成之事。再过得一二年,她生下昭王的嫡子,地位稳固了,便是再尊贵的位子也不是不可以想象或争取一下的。
毕竟太子做齐王的时候名声在外,宜王姐夫虽能干,却不是嫡出的皇子,从上捋到下,昭王这个中宫嫡次子明显要有竞争力的多了。
这一路上,卫明蕊甚至都已经在构想自己如何协助昭王登上大宝,如何正位中宫,手掌凤印母仪天下了。就是没想到自己连昭王的面也没见着,貌似就被出局了。
这怎么可以忍!
那家里的殷殷期盼怎么办?她一路风尘赶了两个月的路才到了云州,吃的这些苦都是为什么?!
卫明蕊在院子里如困兽一般转来转去,一时深恨身边婢女不中用,一时又恨昭王不会怜香惜玉,一时又恼家中父亲没本事,不能简在帝心,早早儿将她的亲事定下来,如今还要她抛头露面远赴千里到云州来自己搏命。卫明芳还是个小孩子儿心性,此时便在院中海棠树下的贵妃椅上歪着,手里拿着一包香瓜子儿,将壳吐在侍女手中的帕子上,看着堂姐一路转圈。
“你慌着什么,别再转了,看得我眼晕。”
“呸,你懂个什么?”卫明蕊最见不得她这故作天真烂漫的模样,她都快十八岁了,京中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子,不是早就嫁人为妻,生了儿女,便是因着种种缘由虽没嫁,却也早就定下亲事的。早先她心性高,卯足了劲盯着王妃的位子,不知推了多少来提亲的,可是将自己一辈子都拴在昭王身上。若这回事有不谐,她再回京去,便是差一些的人家也不会肯定她这样年岁的。便是有人乐意,也多半是去做续弦,甚至要给人当后娘的。
若真落到那步,她还不如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明芳倒好,年纪还轻着,水嫩鲜亮,便是那顾昀瞧不上她,回了京,也有可挑可捡的对象。
卫明蕊心头燥得慌,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拧烂了。可是这儿是云州不是京里,在别人家的地盘上,想做点什么都不便当。若是还在京中就好了,勋贵家三天两头做席凑会,总能找着机会见着人。
她那好堂兄如今进了昭王府做了一名典校,是王府幕僚,八品的小官儿,想来也有能见到王爷的机会。可怕这个堂兄性子也忒油滑了,将她们姐妹放到宅子里,安排了积年的老仆看顾,自己就搬到王府边上的一处赁来的小宅子去住,美其名曰虽是兄妹,家里无长辈也要避嫌。
若真是这样倒也罢了,她每每使人给他送东西打听王府里的消息,十次里倒有八回见不到他,她亲自过去三趟,都吃了闭门羹。这位堂兄看来是铁了心要将自己摘出去,不肯为她们姐妹出力了。
这些日子卫氏姐妹倒也不闲着,王府军营她们是没法子去的,便结交了不少怀远城里大大小小的官眷,也出席了一些圈子里的夫人太太办的花会酒宴,除了收获一大堆夸赞艳羡溢美之辞,并无实际的收获。
更令她郁闷的是,城门外琥珀放出来的有关她们亲事的言语,竟像是被谁全都抹去了一样,任谁口中都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试探或风声。
卫家姐妹长于闺阁之中,来往交接的都是差不多的女孩子,后宅的那些阴私事她们所知有限,能有的手段也极有限,总归囿于见识和心力,放不到大处去。云州被窦庸管得如铁桶一般,她们那点子本事,也根本没有余地发挥。
相较于卫明蕊的焦躁不安,卫明芳要平静多了。她没有卫明蕊因年纪而产生的危机感,也并不是很清楚云州对她们姐妹的真实看法。她只是单纯对顾昀这个人好奇,外加了点少女心的钦慕。
人人都是崇尚英雄的。更何况这位英雄出身高贵,年轻貌美。她在京中就听过许多关于安阳长公主嗣子容貌的传闻,还有当年两个藩国公主为抢他而大打出手的八卦。哎呀,真是想想都让人激动不已呢。
她们两个各怀心思,但谁也不知道她们心心念念的对象其实在她们进入怀远的第三天,就离开远行了。
昭王带着一直被秘密关押的沮渠莫一悄悄地回了京,而顾昀和明殊,则与终于赶到的不归等人再次踏入了北戎的草原。
其间艰辛不足为外人道,在草原游荡近三个月后,他们这支队伍才满身疲惫,一心欢喜地回到了怀远。
在云州的两年,明殊的个子又向上窜了窜,虽然与顾昀的那些亲卫相比还有差距,但走在街上,她的身高也跟一般的男子差不太多,比女子显得高挑修长了不少。身上依旧没有贲张的肌肉,与军汉们走在一处,还是显得有些单薄,但柔韧结实,张力十足。她的脸晒黑了些,剑眉英目,顾盼有神,身上带着些杀伐之气,整个人的气质都与以前不大一样了。
宇文泰回到京城,将沮渠莫一交给皇帝,又将他们对北戎的打算说了一番,得到皇帝的赞赏和支持,当然,这些都是不能宣诸于口的,否则那些文臣的弹章能将龙书案给淹了。至于沮渠莫一,在云州被收拾了几个月,已经被收拾得彻底老实了。反正京中已经养了一个俱驹花颜,皇帝倒也不在意再多养一个。只是给他赐的府邸更小一些,看管他的人更多一些。俱驹花颜还算有自由,想离京游历也只要与皇帝和有司报备一下即可成行,但沮渠莫一被皇帝评估尚未归化,只能圈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哪儿也去不了。
因为挂念云州诸事,宇文泰并没有在京中多待,只将沮渠莫一交接了之后便要启程,临行前,他去拜访了亲~哥哥原齐王现太子,从东宫出来又跑去了宜王府,令宜王又惊又喜。他这个从不露面的弟弟特别高冷,除了齐王,几乎不与别的兄弟交往,便是专门去请,十次里有十次都会被他特别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地拒绝,完全不能跟他好好做兄弟的。却不知道今天刮起了哪阵祥风,把这位冷心冷面不通人情~事故的昭王弟弟给吹来了。
事实证明,宜王还是想太甜了。这位好弟弟压根不是来跟他联络兄弟感情的。见面第一句话,宇文泰掷地有声:“管好你老婆,别让她把手乱伸,我的妻子我自己挑,用不着她费心思。就算她是亲表妹,让我恼了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他就走了,
就走了!
走了!
挥挥衣袖,没带走一分宜王府的香风。
宜王被这位弟弟不按套路出牌的举动彻底搞懵了,回到后院就逼问卫明兰,她到底背着自己又做了什么,怎么惹到老五头上去了。不知道老五是属狼的吗?逮谁咬谁,不咬掉一大块肉让你痛彻心肺,他绝不松口。
卫明兰也傻了,她最近安份得很,刚有了身孕还在好好养胎呢,谁有功夫去管昭王府里的闲事?吃饱了撑得吗?
思来想去,昭王说什么老婆要自己挑,不让她插手什么的,也只能与卫家有关了。
卫明兰又羞又气,当初她厚着脸皮拉上淑贵妃去给卫家的女儿们说亲事,皇帝和皇后都没答应,还觉得她瞒着改了人家出孝的日子,十分不喜,宜王为此还与她吵了一场,让她十分难堪。若不是她费心劳力地放下~身段去哄宜王,又给红袖开了脸抬给宜王为通房哄得他高兴起来,如今这肚子里又怎么能揣上宜王的骨肉?
卫明兰拿手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面上忽而怒忽而忧,看的随侍一旁的绿珠心惊胆战。
自大相国寺“遇鬼”,卫明兰与敬国公府已鲜少有往来,便是母亲唐国夫人,一年也最多能见个两三回面,且身旁都有人盯着,想说点贴心话也不能。她如今有些明白了,自从昭王回宫,皇后待她就不怎么亲近了,虽然太后对她还一如既往的好,但太后毕竟年纪大了又不肯管事,这后宫里还是皇后说了算。皇后不知道为什么,与她越来越疏远,这让她感觉心底发虚,踏不着实地。
“红袖!”失神间,卫明兰叫起了红袖的名字,叫出口才想起来,如今红袖已不是她的侍女,而是宜王府里的一个通房。
“她在哪儿?”卫明兰蹙着双眉问绿珠。
绿珠低垂着头回道:“红袖这几日身子还没好,在自己屋子里躺着。”
“怎么还没好!”卫明兰很不高兴,“抬举了她之后偏会作妖了。你去看看她,让她没事就过来伺候着。”
“是,奴婢这就去。”绿珠行了礼,小步退出去,又将在外间伺候的另一个大丫鬟紫芍叫了进来好在王妃跟前服侍,这才快步离开,去找红袖。
红袖是一年半之前由卫明兰做主给宜王收的房。只是因着她是奴婢出身,卫明兰虽然抬举她,但到底是要送给丈夫帮着恩宠的,心里总有疙瘩,只算了通房,并不是有确切名份的姨娘。卫明兰习惯了红袖和绿珠的服侍,在这宜王府里,她将这二人视做最心腹的心腹,虽则红袖身份有了改变,于卫明兰这里,还是希望一切照旧。所以宜王府虽大,卫明兰也没给红袖一个单独的小院,而是在自己正屋的侧边圈了三间的套屋给红袖住了。离着近,叫来使唤也方便。
红袖身材高挑,容貌出众,与南方女子的娇柔不同,她身上带着股子北地女子的英气,身子骨也结实,经得住床~上的折腾。卫明兰身娇体弱的,宜王与她新婚时虽也喜欢她温柔小意,但总觉得床~上未能恣意尽兴。自得了红袖,一来她身体强~健,不会动不动做着就晕了扫兴,二来她不过是个奴婢出身,用不着顾忌脸面,宜王但凡在外头得了什么新鲜花样,不好在王妃身上试,便拿她一耍。
他是尽得兴了,只苦得红袖每每侍寝时都心惊胆战,觉得如受刑一般,苦不堪言。
绿珠来找她的时候,她正恹恹躺在床~上,望着天青色的帐顶子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