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建国道:“根据我所知道的绝密资料,它们的目的地是大西洋的马里海沟,离开大陆架后,海水的压强会令它们的体积缩小,病毒被水压限制。”
“马里……世界上最深的海沟。”刘砚喃喃道,“一万一千米深度,海沟通向哪里?”
蒙建国说:“不通向哪里,它们走进海沟以后,被水压压成废料,彻底灭亡。”
刘砚沉默了,谢枫桦道:“我们得到了一张图纸,是关于‘核’的分析……”
“是的。”蒙建国道,“第七区早前提出报告,他们认为聚合奥克斯综合体的‘核’的组成,叫做弦,并给它命名,叫星球弦。”
“弦是什么?”谢枫桦问。
蒙建国道:“我不是物理学专业的,但是你们知道大一统模型吗?”
谢枫桦茫然摇头,刘砚略有所知,但对经典物理学涉猎不深。
“科学家们认为,组成我们这个世界的元素粒子是分子,分子分解为原子,原子又分解为质子、中子、电子与光子等等……”蒙建国道,“我尝试用我的理解来解释一下,但不一定能让你们完全明白。”
谢枫桦点了点头,蒙建国又道:“微粒再分解,成为夸克等量子学微粒,科学家们认为它们还可以再分解,从而得出微观世界模型中的最原始构成——弦。”
“弦假说认为这些小玩意是一种闭合曲线,试想象一个二维的圆,当它运动起来后,成为一个球,这就是二维运动而构成三维空间的原理。这些闭合线有一定的曲率,它们各自按照一定的震荡频率,组成了我们世界的所有粒子。根据不同的频率与震荡方式带有区别于彼此的能量,形成多种夸克。”
“而这些粒子再次组合,成为我们面前千变万化的世界。”
“那么和……奥克斯综合体巨人,又有什么关系?”谢枫桦道。
蒙建国道:“超弦理论提出的大一统模型,几乎能够解释所有目前我们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包括思想。”
“第七区认为,思维意识与脑电波,就是一组特异的基本弦,通俗地说,甚至我们常提到的‘灵魂’,或许也是原始弦的一种表现。”
刘砚道:“游离意识?”
蒙建国说:“对,所以那团蓝光,第七区认为就是母星本身的游离意识,它负责释放出引力,将所有废料凝聚在一起,销毁掉。十九层有一个假设,把母星比喻成人,而把这种蓝光比喻成人身体中的白细胞。”
“白细胞负责身体免疫,吞噬其余有害细胞,再予以清除。”蒙建国说,“就像目前所证实的情况,刚好完全对上。”
“那么,你们和第七区的分歧是……”谢枫桦蹙眉道。
蒙建国道:“病毒的清除。”
“我们死了非常非常多的人,最终终于查到了病毒爆发的根源。带有病毒感染体的原始样本,是南极洲冰盖下的一只腐烂的蛇颈龙。”
刘砚吸了一口气。
蒙建国道:“这已经是我所知道的一切了,据说蛇颈龙早在冰河期就已经被冻在了南极冰川中,它体内的病毒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决明说:“会是外星人带来的么?”
蒙建国道:“或许有这个可能。在远古的某一天,一颗小行星带着病毒撞击星球,造成大规模生态灭绝,进入冰河世纪后一切暂时结束,染病样本被冻在冰层下。漫长的人类史中,温室效应导致冰层融化,这只蛇颈龙开始腐烂,病毒随着洋流开始散播,所有国家的沿海城市成为第一波丧尸潮的集中爆发地。”
谢枫桦道:“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这些丧尸都会被母星本身的免疫系统清理干净,是么?”
蒙建国道:“有人确实这么想,但我觉得不一定,这就是军方和科研中心的意见分歧。”
“首先,如果星球弦本身具备思想,为什么不和人直接交流?”蒙建国道,“你们在十九层看见的蓝色光晕,记录的图纸,就是弦的波动分析,至今还没有头绪。”
“其次,病毒已经开始进化了。”蒙建国道,“它们不再依照最原始的进食本能,逐渐进化出具备简单思考能力的个体。除了你们飓风队,其他的搜救队员传递回来的战斗报告指出,在一个以十万个体为单位的组织中,会出现突变,一或多只丧尸具备沟通能力,成为所有丧尸的首领……刘砚,你明白后果的。”
刘砚先前的恐惧也正是缘于这点,颤声道:“不仅如此,他们还把目标转移到动物身上。”
“是的。”蒙建国道,“这种病毒的进化已经失控了,动物被逐渐传染上,如果再不彻底轰炸,说不定连植物也会被感染上……那么就……结果可想而知。”
谢枫桦道:“我的最后一个问题,西北国境线研究所被摧毁,雪原地区的地下研究基地被丧尸群围攻,现在是公海,统战部被这种深海动物攻陷……蒙将军,你应该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蒙建国静了很久很久,而后道:“很抱歉,谢小姐,这个研究计划不允许我介入,不一定就是星球弦对丧尸生物产生的召唤作用。何况据我所知,北方实验室是拿小白鼠做病毒实验而没有清理干净,最终被成群的丧尸老鼠攻陷的。”
刘砚警觉道:“你是说……那些丧尸章鱼,是被十九层的蓝光召唤过来的?”
谢枫桦道:“中央尖塔还有星球弦研究样本么?”
“有。”蒙建国道,“或许第七区特别小组的主任能解答你的问题。”
谢枫桦:“章鱼为什么会被病毒感染?”
蒙建国:“目前尚不清楚,或许是大量的奥克斯综合体进入海沟,被章鱼吃掉了一部分,也或许是……算了,这不是你们应该知道的事。”
谢枫桦轻轻地说:“第六区的生化实验室把实验废料排放进海沟里,对不,蒙将军?”
刘砚睁大了双眼,蒙建国淡淡道:“我只负责在电视上露面挨骂、监督大陆搜救过程以及促进推行长夜计划这三件事。其余一律不归我管,我想管也无从插手。”
“我知道不归你管。”谢枫桦道,“但你有责任提醒他们。”
蒙建国冷冷道:“小姐,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提醒过周上将?他手里有足够的,他认为可信的资料,不会被其他人的意见左右。”
谢枫桦同情地说:“也就是说你被……架空了。”
蒙建国:“我相信你不会在你的报道上这么写的,因为周上将看到报道以后,很快就会来找你的麻烦。”
谢枫桦揶揄道:“我确实挺想这么写,因为到那个时候,你就莫名其妙变成和我一伙的了,说不定他会以为是你指使我这么写的呢。”
刘砚忍不住笑了起来,暗道谢枫桦实在是太狡猾了。
蒙建国:“……”
谢枫桦道:“嗯……让我想想,要怎么不给英俊的、有魅力的蒙将军添麻烦,又能帮上他的忙……”
蒙建国淡淡道:“不需要,我理解周将军,只要他认为自己是对的,并坚决走到底就行了,别做到一半又听了第七区的意见临时改变计划,否则不用你写什么,我会先解决掉他。”
谢枫桦:“但他一个人,能为整个国家负责么?”
蒙建国反问道:“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一切他说了算,他不负责谁负责?”
谢枫桦有点诧异,笑道:“我现在觉得,你确实很有魅力呢,蒙将军。我还是暂时什么都不说好了。”
蒙建国礼貌地说:“谢谢,你也一样,善解人意的温柔女孩最有魅力,出去以后愿意赏光吃个午饭么?”
谢枫桦淡淡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蒙将军。”
刘砚笑着闭上双眼,谢枫桦带着若有所思的笑容思考着蒙建国先前透露的消息,数人都陷入了长久的安静中。
两小时后,外面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
蒙建国前去打开门,脚底下,赖杰带领着他的队员终于抵达第十层。
蒙烽是第一个爬上来的。刘砚很疲劳,从进入海底废墟开始,已经过了快十五个小时,他甚至不知道蒙烽来了。
蒙烽站着不住发抖,揭开盖在刘砚身上的军外套。
刘砚醒了。
他肩上的绷带渗出的血已干涸,呈现出深黑色,脸色苍白,满身大汗。
刘砚再见到蒙烽的第一句话是:
“我被感染了,蒙烽。”
蒙烽跪了下来,怔怔地摸了摸刘砚的头。
蒙烽:“刘砚。”
刘砚道:“还能坚持一会,走……继续任务吧,后面的任务没了我不行。坚强点,蒙烽,咱们一起走到最后……然后给我打一针,让我休眠……不知道以后还记得你不……”
蒙烽眼眶通红,三秒后哭了起来,像个孤独而无助的小孩。
蒙建国英气的眉毛扬了扬,“嘘”的一声,朝郑琦使了个眼色。
郑琦:“……”
蒙建国作了个“告诉他”的口型,身体挡着其余人的目光,指了指刘砚,郑琦恍然大悟。
“你叫刘砚是吗?你没有被感染的可能啊。”角落里的郑琦开口道,“我爸给你打了疫苗。”
蒙烽哭声一停。
刘砚:“……”
蒙烽:“……”
蒙建国微微点头,不再理会两人,收拾枪支起身。
郑琦道:“对啦,就是你。胡叔叔说,以前你救了他的命,想报答你,他顺便从蒙伯伯那里批发到了不少疫苗……”
谢枫桦听到八卦,刹那间双眼一亮,伸手去摸录音笔。
蒙建国马上道:“郑琦,你怎么又满嘴跑火车,只要告诉他打了疫苗就够了!”
郑琦一下没刹住,把话说过头了,挨骂后立即识相地捂着嘴。
“我都听见了。”谢枫桦眼里带着戏谑的笑,“蒙将军,你批发了多少份疫苗出去?”
蒙建国冷冷道:“小姐,那是军方许可特批的,跟我没关系。”
“但你也在单子上签字了,不是么?”谢枫桦把录音笔收进包里,不打算再采访了,但仍忍不住笑吟吟地揶揄道,“胡珏应该是亲自来找您谈的吧?他承诺了什么,您才把疫苗卖给他的?”
蒙建国礼貌地说:“谢小姐,如果您再问,我就不请您吃午饭了,说不定您还会丢饭碗呢。”
谢枫桦无言莞尔。
蒙烽抱着刘砚,抬头茫然问:“什么意思?郑琦,你爸给刘砚打了疫苗?”
刘砚也是十分茫然,然而想起那天出行前,郑飞虎来送自己,登时豁然开朗。
“我明白了……”刘砚道,“是……胡大哥让郑飞虎给我注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