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夜漆漆
他说完却笑,问顾眉妩:“姑娘问了这么多,可容得许某也向姑娘讨教一件事?”
顾眉妩一怔:“许庄主想问什么?”
“许某很好奇,步谷主知道你身怀媚骨,这件事,沈掌门也心知肚明,可是,他为何还敢带你来?”许毒兴致盎然的问道,“难道,他就不怕,步谷主会如你猜想的那样,将你杀了?”
顾眉妩心中一惊。
他刚才说什么?
步竹欢知道她怀有媚骨,而师父竟然知情?
他明明知道,却还带自己来,将自己置于险境,甚至,将自己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不,她怎么可以因为许毒的一句话就怀疑师父,师父不仅是她的救命恩人,更是她心上的人…
想到这里,她嗤笑一声,冷眼打量着许毒:“许庄主难道觉得,凭你一面之词,就能挑拨我与师父的关系?”
没想到许毒笑意更盛,反过来嘲弄她道:“姑娘一直都喜欢这样自作聪明?”
局面僵持不下。
还是许毒先迈开了步:“秋夜风冷,姑娘早早休息,染了寒病,徐某明日无法向沈掌门交代。”
顾眉妩松下劲儿来,才发觉她已满身是汗,让秋风一吹,不免瑟瑟发抖。
不知为什么,刚刚许毒嘲笑她自作聪明时,那样坦荡的神情,反而让她汗毛倒竖,觉得不妙,觉得好险。
她在怕什么?
怕许毒恼羞成怒加害与她?
还是怕…怕许毒说的都是真的?
好在许毒没再多说什么,将她送到偏院,便遣了个丫头伺候她梳洗就寝。
可顾眉妩哪还有半分睡意?
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顾眉妩翻来覆去的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只觉得这些武林中人,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算来算去,你谋我谋。
没有一个人,她能看得清楚。
没有一句话,她能听得明白。
沈南渡为她夺谱,为她受伤,是真。
可他明知步竹欢知道她身怀媚骨,却隐瞒下来,或许,也是真。
步竹欢赠她剑谱,献出乱寐,是真。
可他杀她父母,毁她家乡,或许,也是真。
许毒与步竹欢串通一气,骗了自己,是真。
可他所言的字字句句,桩桩件件,或许,也是真。
孰真孰假都好,谁是谁非都罢,为什么,偏要只折磨她一个?为什么所有的灾难,阴谋,都只作践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她胡思乱想着,终于捱不过夜色漆漆,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夜半,她醒了一次,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身处何处,还以为这里是灵犀派。
朦胧惺忪的看见床尾坐着一个人。
这画面如此熟悉,她想也没想,呓了一声:“师父。”
那人影却“啧”了一声,对她说:“小东西,你真是让我好难过。”
顾眉妩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瞬间睡意全无,这个声音,总如暗夜鬼魅纠缠着她,实在太过熟悉。
只听那声音如加了冰的醇酒,又似槐木的古琴,凄凄冷冷,薄薄凉凉,继续说道:“怎么可以在梦里,也只想着你的师父呢?”
顾眉妩一下子坐起身来,这才发现他们两个离的很近,近到即便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也好像依然能看清步竹欢的眼睛。
“你来做什么?”顾眉妩死死地盯着他。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小东西,你说我来做什么?”步竹欢痞痞的笑着,揽过她紧绷的肩膀,低声说道,“自然是…你怕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别碰我。”顾眉妩向后缩了缩,拽紧了身上的被子,气势却不弱半分,“出去。”
“我的小东西真没良心。”他声音里还真带了委屈,含着笑一句句的控诉道,“我送你剑谱,失了乱寐,还被你师父所伤…我对你多么好,小东西,你怎么可以如此绝情呀?”
初见,他就是用这样有些委屈,有些赌气的声音看着狼狈的她,问:他说这些人都是我杀的,小东西,你相信吗?
如今,顾眉妩竟也想问自己,相信吗?
“所以我才问你,为什么。”顾眉妩强作镇定,逐字逐句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做了今天这个局?”
“因为我想看看我的小东西,过得好不好,变成什么样子。”他虽还是一副轻佻派头,却让人信以为真。
顾眉妩却只是冷笑,果然,连说辞都与许毒串通好了吗?
她懒得再废话:“现在你看到了,可以出去了。”
“几天不见…”步竹欢的语气像是与她熟稔的故人,“眉妩,你怎么成了个厉害丫头?”
这是步竹欢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顾眉妩又想到什么,问道:“还有,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这个嘛…”步竹欢探过身子,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不告诉你。”
顾眉妩又往后退了退,靠在了墙上:“你真的不要鸳鸯谱?那可是要你命的东西。”
“它不是要我命的东西,你才是要我命的…小东西。”步竹欢说完哼笑着,像在捕猎什么十分弱小的动物似的,欺身用双臂将她困住。
他宽阔的肩,硬硕的臂,健壮的胸膛,他衣料的味道。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他的一切,都像罗网,痴缠着她,都像牢笼,围困着她。
顾眉妩无路可退,直视着她,那眼神与初见时别无二致。
步竹欢忍不住想逗她,便腾出一只手勾住了她亵衣的带子,舌尖渡着热气,轻轻吻舐她光滑的脖颈。
此刻,若他想要她,唾手可得。
只要轻轻一拽,她身体的每一寸,都会被他尽收眼底,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小东西,我说过,我对鸳鸯谱没有兴趣,我相中的…是别的宝贝。”他的吻从脖子蔓延至耳后,一寸寸的印上她小巧的耳朵,鬓角,脸颊,却偏偏略过了嘴唇,“我给了你你想要的鸳鸯谱,你是不是该给我我想要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