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微微亮，蓝似景觉得自己手臂上千斤重，皱皱眉睁开了眼睛。
程旌正枕着他的胳膊睡的正香。
蓝似景胳膊充血、酸的基本上失去知觉了，可他又不忍心唤醒程旌，只好继续闭上眼睛，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昨天发生了什么呢，怎么醒来就发现这样了呢？
想了想，头很疼，什么都想不出。
程堔已经起床了，揉着惺忪的眼睛从二楼走下来，看到躺的乱七八糟的二人，微微蹙眉。
看到蓝似景微蹙的眉头，程堔走上前，刚欲说话，蓝似景做出个噤声的动作。示意程堔去洗漱，这里的事就不要管了。
程旌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他还蹒跚学步的时候，那个整天宠溺的将他扛在肩头，脸上挂着灿烂到抹不掉的笑。
那个时候，程旌就仿佛长在了蓝似景的脖子上一样，记忆里除了开心的笑，还是开心的笑。
什么时候，就不一样了呢？
那灿烂、明媚、爽朗的笑，一个灰暗的日子彻底夺走了，那一天蓝似景的爸爸去世了。
那时候，程旌还年幼，自然不懂大人的世界，也不知道世界怎么一下子就变了模样。
他只是知道，一夜之间，蓝似景便换了个人一样，他只是知道，他再也不能见到姑父蓝海宸了。
就算如此，蓝似景对程旌的疼爱，也丝毫不曾减退。
就算现在，感觉彼此的距离似乎远了那么一点，蓝似景也不再继续捧他在手心里，但程旌知道，有些东西是没有变的。
只是，蓝似景也在试着放开手，毕竟他程旌已经长大了。
想着，便忍不住继续往蓝似景的怀里蹭了蹭，他柔软的长发微微扫在蓝似景的脖子里，痒痒的。
就在蓝似景也忍不住感慨时间流逝，那个柔软的小娃娃已经成长为一个茁壮的少年，突然从空中飞来一只拖鞋，不偏不倚打在程旌的屁股上。
程旌一惊，睁开了眼睛。
程堔阴着脸，抱着臂，邪邪的盯着程旌，“小旌，你再不醒，你景哥哥的胳膊就报废了。”
程旌撇撇嘴，这才发现自己的脑袋一只枕在蓝似景的胳膊上，他慌忙起身，发现蓝似景白皙的胳膊已经被压出几道深深的痕迹，手指都充血了。
程旌慌忙抱起蓝似景的胳膊给他按摩，蓝似景面容扭曲，慌忙抽回手，“别动，让我自己回回神，一会儿就好了。”
过了片刻，蓝似景自己试着用手指捏了捏压酸的手臂，血液已经开始顺畅了，那种不能控制的酥麻缓解了很多。
蓝似景朝着程旌笑，不忘用另一只胳膊拍了程旌后脑勺一下，“还不快去洗漱，待会儿要上战场呢。”
程旌吐吐舌头，爬起来，将被子丢在一边，去卫生间洗漱。
“我说，你也太宠他了。”程堔阴着脸，“他也是这么大的孩子了，要一个人面对很多的事情了。”
“我觉得小旌在外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在家偶尔当当小皇帝，也没什么大碍。”蓝似景回答。
“我觉得景哥哥说的完全没错。”程旌补充一句。
闹腾了一早晨，简单的吃过早餐，叶臻和莫小西便到了。
计划第一步，先得把程颐约出来。
在程家貌似不怎么好，万一程颐一生气、一吆喝，喊几个人进来，他们这几个人的皮肉之苦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华诚总部更不行，要是在工作场合上演这么一幕，估计情势会严重。
所以，眼下能将程颐哄到这别院来，自是再好不过了。
至于怎么个哄法，深思不如敢做。
吃过早饭，程旌便去了程家。
见到程颐后，程旌开门见山，“爹地，我景哥哥说找你有重要的事情谈，他正在别院呢。他说，事情很重要，所以，务必请爹地亲自去一趟。”
程颐俊美横条，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压力，他质问：“这小子有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关键还要我亲自去！越长越没礼数了！”
程旌开始发挥卖萌撒娇的好本事，蹭上前，腻在程颐身上，“我答应景哥哥一定将爹地带过去的。从来没见过景哥哥这么认真，想来真的是不得了的大事，爹地还是去一趟嘛，去一趟嘛！”
偏偏程颐很受用儿子的撒娇，竟然点头答应了。
程旌很高兴，暗暗给自己竖个大拇指，初战告捷。
今天程颐的心情看起来不错，竟然拿着贴身的拐杖，跟在程旌的身后，步行去了别院。
当他看到别院满屋子的人，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如他，看到这阵势，立马明白这几个晚辈要造反，做出不敬长辈的事来了。
蓝似景慌忙起身、赔笑、问好。
其他人的人，也战战兢兢，不敢逾越。
程颐的火爆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号称A市第一炸弹，这脾气要是上来，真是天崩地裂的感觉。
程颐冷眼看了几个后人，斜眯着眼睛坐下来，朝着蓝似景冰冷发问：“似景，你找我有事？”
蓝似景立马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冤大头，本来这事吧，他想往后站的，真到了战场上，竟然是他打头阵。
没办法，蓝似景心一横，从口袋里掏出鉴定报告，递给程颐，“舅舅请看。”说完，立马后撤了两步，站在程颐拐杖的射程之外。
程颐目光落在坚定书上，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眸子里闪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良久，他竟然将鉴定报告给撕掉了。
“如果，你们现在撤出，我可以原谅你们无知。”程颐站起身，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杀意，“如果执意，我也成全你们。”
不等蓝似景说话，叶臻上前一步，“扑通”跪在地上，“程先生，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话也不多说了，请程先生责罚吧。”
“责罚？就凭你？”程颐阴着脸，绕过叶臻，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开。
跟预想中的不一样。
预想中，程颐会暴怒，会发泄，会抡拐杖，可现实，他却不愿意理会这事。
事情比预期出现了偏差。
比所有的预想都坏，这是不是说明，程颐对当年的事情已经不想追问了呢，真相如何，对他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呢。
那莫小西该怎么办？
蓝似景一集，身子已经先于思想冲到了程颐的面前，“舅舅，你至少听我们把话说完。”
程颐冷眼看了蓝似景一眼，眼中竟然带着数不尽的复杂和哀怨，“似景，枉我那么疼你。”
蓝似景鼻子一酸，也学着叶臻的样子，跪在地上，“舅舅，我跟我妈咪，努力了这么久，难道舅舅真的置若罔闻，全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程颐已经怒了，沉重的拐杖，从天而降，狠狠落下来，却在半空中停止了下来。他愤怒的叹口气，绕开蓝似景继续往外走。
程旌见势不妙，慌忙上前，抱住了程颐的腰，“爹地，至少听景哥哥把话说完啊。那些事，我都不清楚，但景哥哥从来不骗人的。他为这件事，真的很辛苦了，何况，这好像也不全是坏事，至少我们又多了家人，不是吗？”
程颐的脸色已经资的像个茄子，他一脚踢开程旌，从来舍不得动程旌一下子的程颐，竟然举起拐杖沉重、疼痛的棍子劈头盖脸的打来，打在程旌的单薄的身子上，竟然露出殷殷血红。
但他咬了牙，继续哭喊，“爹地，你至少要听我们说说话。你是我的爹地，不要总是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蓝似景慌忙扑上前，用自己的身子盖住了程旌，雨点般的棍子，毫不客气的打在蓝似景的背上，他咬了牙，不说话。
可棍子很快便停止了。
程颐就算打自己的孩子，也绝对不会碰蓝似景一下，刚才因为愤怒，手上的动作没及时停止，竟然伤了蓝似景。
他有些心疼，可强忍着眼中的疼痛，愤怒的转身朝外走。
最后立在程颐面前的屏障是程堔。
程堔没有露出如同前者三人一样卑微、祈求的目光，相反的，他的目光坚定、带着质疑和仇视。
“爸爸，你不想给我一个说法吗？”程堔质问，“你想背着这罪孽，逃避一辈子吗？我知道，这件事，从头至尾，你全部清楚。堂堂华诚集团董事长，在自己最年轻有为的时候，会被那种小把戏骗了吗？你究竟要逃到什么时候呢？想要暴力和愤怒，让这件事永不见天日吗？爹地，我们不需要坐下来谈谈这事吗？”
程颐气的浑身颤抖，拐杖紧紧握在手里，却没有一点举起来的力气。
“爸爸，求你了。”程堔最后祈求，“我跟小西，并不需要所谓的真相，或者，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期待爸爸给个说法。但至少，爸爸要亲口告诉我们，妈妈究竟是不是清白的，你遗失在外的两个女儿，究竟还要不要！”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程堔的话给震的呆住了。
程颐立在原地，紧握着拐杖，浑身打颤。
良久，他的眼睛里竟然冒出微微的湿气，他说：“小堔，你就这么忍心揭你爸爸的伤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