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干瘪老头那双有些浑浊的眼中,竟变得湿润了起来。即便他已猜到顾北说出这么长的一番话就是为了攻克他的固执,但他,还是心甘情愿的中招了。他被顾北的执着感动了,更被顾北这颗渴望见到生父生母的孝心感动了。血浓于水……这份深情,对于年过半百的他来讲,怎能不懂?
“呵,你终于叫我少爷了。”顾北苦笑了一声,说道:“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知道,即使你承认了你是我父亲派来救我的人,你也绝对不会带我去见他,对吧?”
“我……”干瘪老头蠕动了几下嘴巴,却没发出声音。
“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难处。”顾北摆了摆手,说道:“你都这把年纪了,却依然跟随着我的父亲,你肯定是一个对我父亲的命令言听计从的人。”
“少爷,你明白就好……”干瘪老头点了点头,说道:“事实上,你虽然不怪我了,但我还是想说句话,你千万不能怪你的父亲,他想你的程度可能比你想他的程度还要浓烈许多,你明白吗?”
“我明白。”顾北认真的点了点头,他的确明白,一个父亲,又怎么可能不希望见到自己儿子呢?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干瘪老头连连点头。
顾北笑了笑,突然松开了一直紧抓着干瘪老头胳膊的手,弯身捡起了一把砍刀,眼神冷峻。
“少爷,你这是干什么!”干瘪老头浑身一震。
“不干什么。”顾北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我和我爸爸无法相认,而他又那么想我,作为他的儿子,我要送给他一件礼物!”
话音落下的同时,顾北双目一瞪,然后,就挥刀斩向自己的左手。
“啊……”干瘪老头惊叫一声,一个猛扑,就将顾北扑倒在地,声音沙哑的说道:“少爷,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被干瘪老头压在身下的顾北狂吼一声,说道:“我身上所有的零件都是他给的,既然他不想见我,我就要一件一件的全部返还给他!”
话毕,顾北一下子就将干瘪老头推开,然后,拿刀再次砍向自己。
“少爷!”干瘪老头又是一声大叫,死死的压住了顾北的手,吼道:“少爷你别这样,我带你去见他还不行吗?!”
顿了一下,干瘪老头哽咽的说道:“我这把老骨头说话算话,我一定带你去见他,你,你把刀放下好吗?”
干瘪老头真的是被顾北自残的行为吓怕了,虽然他仍旧怀疑顾北的自残是苦肉计,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顾北恐怕没有这么多的心机,他可能是真的想到了自残。同时,看着顾北那痛不欲生的样子,他也很难过,甚至,他也有点恨顾北的父亲的绝情了。天底下,到底能有什么大事,比父子相认还要重要?天底下,又有多大的阻力,才能够真正的做到阻止父子的相认呢?
“真的么?”刚刚还陷入疯狂状态的顾北在听闻干瘪老头要带着自己去见父亲之后,顿时平静了,躺在地上的他直勾勾的看着干瘪老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问道:“你真的能带我去见我的父亲?”
“是……”干瘪老头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他没法再将话语收回了。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带着顾北回去。
“谢谢你……”顾北的声音有些哽咽。
“起来吧少爷。”干瘪老头弯下身,伸出了手。
“好。”顾北深吸了口气,拉住干瘪老头的枯瘦的手,站了起来。沉默了一会,他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我的爸爸在哪,离这远吗?”
“不远……”干瘪老头说道:“也就两个小时的路程。”
“太好了。”顾北有些激动,说道:“那我们快走吧。”
“少爷,我觉得你还是先去医院比较合适。”干瘪老头看到了顾北后背上的伤势,此时,从那些伤口中流出的血液已经凝固成了结痂,看起来极其骇人。
“去医院?”顾北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道:“不需要,这点小伤什么也不算。”
“少爷的身体果然是好啊。”干瘪老头有些唏嘘:“看来,你不仅外貌长得和你爸爸很像,就连你们的质体也一样啊。”
“是吗?”顾北咧嘴一笑,问道:“我爸爸年轻的时候体质也很好吗?”
“那是!”干瘪老头点了点头,说道:“他的身体素质不是一般的好。”
“比如呢?”顾北很想多了解一些自己父亲的情况。
“比如……”干瘪老头一时有些语塞,说道:“事情太多了,比如不出来了,说个最简单的吧,你爸爸从小到大,从没得过什么病,甚至就连感冒也没得过。”
“嘿嘿,我也没得过。”顾北笑道。
“行了少爷,既然你不想去医院,那我也就不为难你了。”干瘪老头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顾北,皱起了眉头,说道:“可你总得换身衣裳吧?”
“这个好办!”顾北嘿嘿一笑,然后蹬蹬蹬就跑向了楼内。
十分钟后,顾北出来了,那一身血衣不见了,而是变成了一身深灰色的宽大的衣服,他脸上的血也不见了。看来,跑到楼里的他不但换了身衣裳,还洗了把脸。
“我们可以走了。”顾北来到了正在院内抽烟的干瘪老头面前。
“好!”干瘪老头将手中的那把狙击枪折了好几折,之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布袋,将枪装了进去。
就这样,一老一少终于走出了这大院。
出了门,顾北本想去叫辆车,不料干瘪老头却拦住了他,之后两人左转右转后,来到了一片空地,而空地的正中,却安安静静的停放着一辆蛤蟆车。
“这……”顾北还是第一次见到蛤蟆车,被这车型震撼到了,好奇的问道:“这车是你开来的?”
“嗯。”干瘪老头淡然一笑,说道:“我和你的父亲还有你的爷爷一直住在乡下,乡下人一般很少有人开轿车的,代步工具多数都用这种蛤蟆车,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我们只能用这种车来代步。这次救你事出紧急,于是我就把它开了过来。”
“这样啊……”顾北微微点头,然后,眼睛忽然一亮,说道:“你刚刚提到了我爷爷,他怎么样了?”
“挺好的。”说着话,干瘪老头钻进了车中,对着顾北招了招手,说道:“上车吧,咱们便走便聊。”
“嗯。”顾北重重点头,钻进了车中。
蛤蟆车的速度开不起来,一直保持着慢悠悠的速度前行,不过这也倒是不错,正好给了顾北和干瘪老头充足的聊天时间。通过聊天,顾北知道了这个干瘪老头叫许弓,是一个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追随着自己爷爷的人,准确的来说,这许弓并不算他爸爸的下属,而是他爷爷的亲信。实际上,这次许弓前来解救顾北,也不是因为他爸爸的命令,而是他爷爷的叮嘱。
“我爷爷和我爸爸叫什么名字?”在基本了解了许弓的情况以后,顾北问出了一个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
“你的爷爷叫顾鹏,你的爸爸叫顾义。”许弓一边开车,一边回道。
“什么?他们也姓顾??”顾北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问道。
“当然,你都姓顾,他们为什么不姓顾?”许弓狐疑的问道。
“我……”顾北一时语塞,想了一会,才道:“我是孤儿啊,我师傅捡到我的时候,根本就知道我应该叫什么,我现在的这个名字,是我师傅随意给我取的。可是,就这么随意取的一个名字,竟然吻合了我的真实姓氏,这也太巧合了吧……”
“也许,这就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吧。”许弓感慨了一声。
“也许吧……”顾北也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却更加的对自己的师傅佩服起来。看来,他真是一个老神仙啊。
“我爷爷和我爸爸的身体怎么样?”顾北现在就是十万个为什么,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
“都还不错,只不过你爸爸他……”话说到一半,许弓却突然停了下来。
“我爸爸他怎么了?”顾北急忙问道。
“也没怎么。”许弓摇了摇头,说道:“具体情况,等你见了他可能就会知道了。”
“好吧……”顾北无奈的叹了口气,沉吟片刻,问道:“许伯伯,你能给我讲一讲二十年前的事吗,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故事你的小姨不是已经给你讲过了吗?”许弓挑眉问道。
“她给我说的都是那天婚礼的过程,别的她也不知道。”顾北深吸了口气,说道:“我想多了解一些,比如我爸爸和我妈妈的相识经过,比如在那场婚礼上,他将我妈妈抢走以后发生了什么……”
“唉。”许弓大概明白了顾北的意思,叹息了一声,继而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非常想!”顾北目光笃定。
“也好,那我就讲给你听一听。”许弓点了点头,随后,将他所了解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给了顾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