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康因为愤怒浑身战栗,环眼睁的溜圆,攥紧的拳头青经暴露。
“我在这里?”他说,冷的像是冰窖里的植物。
稽康的突然出现使周乞异常的难看,尴尬的站在窗边环顾张望,很无辜的样子。
“母亲,你没事吧!”稽康快步奔到母亲面前扶起披头散发的闫氏。
“你昨晚去什么地方了?”周乞问,不冷亦不热。
“出去走走!”稽康回话并不看他的眼睛,他害怕看见父亲的眼睛会忍不住哭出来。
“你连累了你的母亲受罪,难道不愧疚吗?”冥王说着始终不曾回头看他们一眼。
只有这样才能够维护一个父亲的尊严。
稽康也不回话,扶着闫氏到床边坐下,凝视被打翻在地上的瓷器,那是母亲的嫁妆。
感情有如零碎一地的瓷器,精美却不容易保存。
很难维持这样的安静,像是暴雨来临前的沉闷。周乞转身迅速的离开。
闫氏没有哭泣,看着周乞的背影缓缓的起身拉过稽康的手示意他跟随。
两个人转角进了花园深处。
李三精神不是很好,独自一人坐在堂椅上沉思,苏仁接过一碗莲子羹放在旁侧的桌子上嬉笑着说:“李公子,实在是逼不得已才差人将你灌醒,喝碗莲子羹会舒服一点。”
苏仁知道现在的李三已不是当初的那个跑腿送信的人,他是少数获得冥王信任的人之一。
“管家,你猜猜会是什么事?这么急!”
“呵呵,这个还真说不好!老爷做事向来神神秘秘的摸不准脾气。”苏仁说,蚕豆样的眼睛有些泛红,也难为他没日没夜的操持冥府上上下下的日常事务。
“我要你去天池走一趟!”周乞大脚一迈进了正堂,没有人听见他走来的脚步声。
“天池!”李三慌忙站起来问。
“私闯天禁是违天律的。”他盯着周乞绷紧的脸一字一顿的说。
“这是命令!”周乞咆哮道。
苏仁见状急忙溜到正堂门外小心的观望。
李三并不畏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做事的原则。
功名是对一个男人价值的肯定!
“我命令你现在去!赶到骜广之前将骜润生擒,但要干的干净不留痕迹。”周乞柔和了许多,他清楚要成就霸业不能够将儿女私情带在战场上。
况且他就喜欢李三那股傲劲,不畏强权的人总是让人钦佩。
李三一愣,沉吟片刻,承命告退。转身迅速消失在冥府中。
“呵呵,我倒是看看你怎么处理!”一声冷笑进了侧室。
负质的心好疼,踏出冥府的一刻,心有如打翻的酱瓶酸甜苦辣一起涌上来。
驾上风头消失在冷清的冥都集市上,阳光佛面,背影冷清似残秋飘零的落叶。
霸下奔到湖边探足进去,虽然阳光直射水面,但湖水依旧冰冷浸人心房,他不觉得打个寒噤准备运功再试。
夔兽因为意外的收获满心欢喜,鸟择树而居,人择主而奉,通灵性的神兽一样择主相伴。
难得遇见这样温柔可人的主,况且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自己。
一声嘶鸣,夔兽奔走前方蹭蹭霸下的肩膀,跃身进了湖中。
霸下不明所以念动避水诀准备踏足进入池水。
玉姬笑笑说:“我们在岸上等吧,他会带他上来的。”说着转身凝视连绵的山脉。像是一种虔诚的祈祷。
他收回双足望着女子曼妙的背影沉思默想。
“他是南海龙神骜润,我的叔叔。”他说。希望这样可以激起女子一点反应。
她支吾了一声继续凝望远处的山脉。她不想做出任何回应,她想如果要霸下安心的做正神金刚,就必须使他认识到一个看似事实的假象……纳加在金沙滩的大火中已经丧生。
他很失望,更加确定一个完全的事实……纳加死了,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如果面前的女子是纳加,也只是一个深刻的代号。象征着刻骨铭心的兑变,何况她不是!
一阵风过撩起玉姬的长发,在风中翻飞,裙裾也跟着舞蹈。
“小心!”霸下说着急忙赶到女子身边。做出防御的姿势。
万里无云突然出现如此大的风势并且毫无征兆绝不正常。
“谢谢!”玉姬淡淡的说,朝他浅浅的一笑。双目越过霸下的肩膀凝视后方。说不出的惊喜,稍纵即逝。
好久不见,负质你还好吗?
玉姬在心里无数次的重复这样的话,可是她沉默了。
最残忍的是对面不能够相认。
“纳加!?”尽管负质无法确认眼前的人究竟是谁,但直觉告诉他她留恋往生。
霸下在这里见到久违的朋友很高兴,走过去迎面拍在他肩膀上,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见面礼往往如此简单,但值得信任。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他问,顺手拦过负质的脖子,就像是以前溜达在冥都集市上一样,亲密无间。
“呵呵,还好!”负质弯腰轻轻的放下霸下的手臂。
“哦,恩,你……”霸下因为他这样的举动感觉生分很多,开口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只是左右张望。
有时候男人的感情很简单,是或者不是!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负质问,不带有敌对色彩。
“看看!呵呵。”霸下说,环顾左右而言他。
“姑娘是?”负质盯着玉姬问,带着某种期待。
“玉姬。”女子淡淡的说,经历了生死兑变的纳加有过人的智慧也知道该如何做好自己的主人,而不被情绪左右。
负质沉吟片刻坦然的笑笑,转身看着池面。
天池水面宁静如初,夔兽进去有一刻钟了,因为他们生死未卜所以岸上的人也格外宁静。
静到只能够听到雪花压枝的声音。以及三个少年忐忑不安的心。
忽然一声雷霆般的吼声,震的方圆百里回音不断,积雪落枝,罕见的耐寒生物仓促奔走。
一只银色的雪貂从池边高寒地带跌落下来。不远不近落在玉姬的红裙旁边,尖锐冰凌划破了它体表的皮毛,有嫣红的血渐渐渗出,沾染在银色的皮毛上恰似一个深沉的记号。
玉姬忽然想起雪女,不知她被李元昊俘获之后有没有生命危险。
她抓起小雪貂将它抱在怀中轻轻的抚摩,粲然的笑。
负质有种错觉,以为纳加就在身边。
可实际上她算是也不完全是!
池面上一阵浪淘翻卷,夔兽又一声嘶鸣驮着晕厥的骜润跃出水面,睁着环眼朝三个少年奔过来。
也许是沐浴天池水的缘故,它看起来精神卓烁,周身的皮毛油亮光滑。
“叔叔”霸下不停的掐着骜润的人中。声声呼唤。
骜润似乎真的睡着了,但这并不足以惊奇,惊奇的是他的容貌在短暂的时间内发生巨大的变化。
满头的银发尽白如同寒冬的霜雪,双颊失去红润的光泽,枯瘦而且苍白,满脸的皱纹像是刻画的痕迹,说明不死的垂老的挣扎,四肢委顿,十指尖利干蔫,像是枯木雕成的爪子。
“叔叔。”霸下的声音开始战栗,眼角湿润。
“是我不好!”他说,抱起老人干瘦的身体不明所以的往前走去。
阳光温暖的照在大地上,长白山皑皑的白雪倾泻满天光辉。天地间除了耀眼的白还是耀眼的白。
负质愣住了,他知道来的不是时候,因为比起内部的争斗这样的结局更惨。
很明显骜润失去了神力,变成一个完整意义上的老人。
可是为了争取冥王的信任,他需要这个看似垂死的老人。
“把他给我吧!”他对霸下说,伸手去接。
霸下不理会继续朝前走去,他想找个地方够高够洁净可以让他看到自己女儿出现。
假如真有那么一天的话!
“他没有死,只是失去神力。”负质吼叫咆哮起来,异常的愤怒。
这使身后沉默的玉姬吃了一惊,从来这个儒雅的男人都不会咆哮。可是今天是个例外。
他心里疼的直如刀绞,没有人可以告诉他现在该如何做才能够两全其美,即不失冥王的信任,也让骜润有安稳的晚年生活,像一个平凡的老人一样,每日晒晒太阳,嬉戏儿童,然后睡觉,再等待天明。
“相信我!”他说,除了这个实在找不到第二句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相信你!我拿什么相信你!?”霸下似乎被搅扰的烦了,盯着负质冷冷的问。
“把他给我吧!”他说,这是他意想中的最后一次请求。
“你是要向骜广交差了,还是要向天庭领功!”霸下抱紧了老人,嘲讽的问。
此刻的骜润看起来像个生病的孩子,枯瘦的,无助的孩子。
“好,我告诉你,我是替冥王要回这个人!”负质看着他的背影大声的喝道。
他的脚步迟疑片刻,继而一声冷笑朝前走去。
负质长剑出鞘,纵身向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霸下,你今日给也是给,不给也得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