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花海中一片狼迹,玉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变成这样的,从早上到现在大致是十二个小时的时间,原本灿烂无比的嫣红花海如今已是凋零成苍,一株株秃秃的立在那里,像是干蔫了的生命如同骜润,玉姬怔怔的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流泪。
生命如此脆弱,可是无论发生什么,活着的人都必须要学会面对。
一滴泪破空跌在殷红的厚实的花瓣上,似一粒珍珠,滚动然后缓缓的渗入。
一阵阴风刮过,一个影子从地上探出头来。长发垂肩,双目黯然无光,修长的指甲染的如同血水中浸泡过一样。
玉姬本能的感觉从未有过的恐惧,但比起对杜鹃花海的留恋,她只是双手紧紧的纂在一起,预感不祥。
为什么稽康还没来?难道他出事了吗?
玉姬的掌风已经抵到了女人的腰干上,女人浑身一颤,发音都在颤抖,一字一顿的说:“是娘娘叫我来的。”
“娘娘?!”
“冥府……”女人还没说完,玉姬低头细看,才发现是闫氏身边的丫鬟。
“叫我什么事?”玉姬忽然害怕这是冥王的阴谋,自从上次探视稽康被太阳神剑感应之后,她对这个男人是彻头彻尾的恐惧,太神秘莫测了让人无法正视。
当然她并不知道那就是太阴神剑。
“夫人她,夫人她快不行了!她想见见姑娘。”使女哽咽着说,总算是没有浑身战栗了。
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冲动的女子,她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弄明白。
“什么人告诉你我就是她想见的人?”她问,双目紧紧的盯着不敢抬头仰望的使女。
“是,是小的跟踪太子来的。”
“为什么不见太子的踪迹?”
“他,他被老爷叫走了。”女子说起冥王的时候忽然脸色涨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玉姬的脚步迟疑,在确知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她不敢贸然前行,尤其是现在,当她的生命正在试着接受和融合另一个生命的时候,她需要修养,而不是大动干戈。
“你先回去吧,就说我稍后就到。”玉姬吩咐道,转身立在花海里,落英缤纷的世界里她嫣红的裙裾亮的出奇。
使女站在原地不动,她必须要保证完成使命才能够回去,那是主人千叮万嘱的事情。
“怎么还不走?”她问,因为这样的跟随让她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姑娘,娘娘说请你务必去一次,她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
“卑女不知。”
玉姬终于是下了决心要离开,为了那句誓言,她必须好好的活着,一个人肩负起三条命的时候死不是一件能够自己做主的事情。
“这是主人的字迹。”使女在万分无奈的情况下使出了最后一招。
玉姬认的那是闫氏的笔迹,娟秀纤丽的富家小姐的笔迹。
丝帕上写着五个字:灵婴,玫瑰蓝玉姬的心头一颤,难道她要告诉自己关于灵婴的事情,或者是给玫瑰蓝做解药?无论是那一种都是值得奔赴看望的,只企求千完不要是冥王的阴谋。
闫氏的病情忽然恶化,似乎有一种东西在体内不停的啃噬。五脏六腹完全不听使唤。一味的痉挛,一味的战栗,连喘息声都带着血腥味。
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的,当稽康附身盖被子的时候,她嗅到一缕清香,非常怪异的花香,使她想起往生,是冥界曼珠沙华的味道,但是这种味道并不纯正,里面夹杂着一股玫瑰的花香,再看看稽康游移的眼神,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他盗取了周乞辛苦培植的玫瑰蓝。
当他转身刚走几步的时候,她叫使女跟了上去,并且告诉他她等着问话,稽康是多么孝顺的孩子,转眼间就跟了回来。
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那么关切,那么心疼,她感觉愧疚。她只想知道是不是他哪里练功又受伤了?
忽然冥王出现在房间的角落里,他从来都是无声无息的。
他带走了稽康不是因为知道窃取玫瑰蓝的事情,而是有事要商量。
在他转身的瞬间,闫氏示意一直关注自己动向的儿子将怀中的东西先藏起来。
稽康二话不说,佯装盖被,随手将半袋玫瑰蓝塞到闫氏的床下。
“你刚才准备去哪里?”冥王问,他虽然高居堂上,但对府上任何人的动向都了如执掌。
“孩儿准备到杜鹃花海中寻找一个人,那里是隐蔽的好地方。”稽康边走边说,他不准备再欺骗父亲,除了这次隐瞒玫瑰蓝的事情之外,他真的想在这里找到受伤的负质,无论如何都要带他回来。
“恩。”周乞沉吟着,表示满意。
闫氏吩咐使女前往杜鹃花海,去寻找一个人,一个她不知道的人,但以她对稽康的了解,他一定很重要,不是纳加就是纳加。
她对使女说:去找一个人,一个双眼澈明灵气的女子,她有绝佳的身材,以及绝世的容貌。
因为疼痛闫氏的脸上青筋暴绽,血液上涌天灵盖,她真希望时间过的慢点,等到来的人,知道康儿的安危,终结该了的孽缘。
“娘娘。”玉姬的声音不大,但闫氏听的清清楚楚,她睁大眼睛看,一张蒙着面纱的脸,微笑,带着某种深切的期待。
使女乖巧的退出房间,长时间侍奉闫氏。了解她的性情,她是那么神秘安静的女子,她不希望被打扰。
玉稽从她的眼中读出了好深的寂寞,深入骨髓的落漠。
玉姬从闫氏的眼中读出她的呼唤,她还是叫她纳加,就像当初来冥王府一样。
她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千算万算还是被忽略了的问题。一个瘫痪的人怎么会出字来,何况笔迹是一模一样的?
她终于觉得上当了,万分的不甘心。闫氏微笑,摇摇头拿眼瞟瞟门外,玉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直觉似乎是告知一个事情,那就是看看门外有没有人。
她走过去,看了又看,确定没人之后顺手插上了门阀,还是心跳不止,周乞是那样的人,来无踪去无影,谁都无法保证他忽然的出现或者是消失。
闫氏缓缓的坐起来,小心的揭开被子,靠着床微笑,苍白无力的。
她无法改变一个事实……已经哑了,终生不能够开口说话。
她示意她拿笔墨来,玉姬走过书案上,拿出包装精美的纸砚,终归是富家小姐,这么多年了,依旧保持着吟诗作赋的习惯。书本的收藏始终是干净而简洁的。
闫氏在铺开的被子上小心的垫上一方丝帕,再铺上华美的纸张,写下一段话,这时候玉姬一直默默的凝视她。
多么清秀的女子,五官虽然称不上绝美,但有异样的清骨,丹凤眼,鼻翼直而挺,双唇薄若蝉,因此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矜持很多。
然而她是寂寞的,连骨子里都写着冷清两个字。凤冠一直放在床头的桌案上,静静的对着她,据说是新婚的时候老的冥王送给她的,她戴了整整两千多年,每一天都打扮的像新婚的时候,可是日子还是不经意的过去了,周乞看见的究竟是些什么,竟忽略了如此真切的情感。
玉姬的双目忽然潮湿,她想起负稚,她对他的情感何尝不是这样。
闫氏递上来的时候,她还在冥想,闫氏掖掖她的胳膊。玉姬看见闫氏眼中的潮湿的一片,她下决心要揭穿的事情,是否意味着将毁了冥王一生苦心经营的计谋?
短短几行字:灵婴是一个邪恶的化身,一旦出声将会控制天界每一个人的动向,于人类来说将是灭顶灾难,因为它懂得读心术。
玉姬知道“读心术”是天上真神的把戏,况且他们的读心术还需要经过与对方身体的接触,才能够通过神经元的跳动节律来判断,可是他记的就这样的把戏在众神中也只有三清中的原始天尊和四御中的后土即大地女神才会有,怎么一个培育的邪恶婴孩就拥有如此的神通,真是匪夷所思。
闫氏虚弱的躺下了,她无法支撑太久,体力所限,也是能量所限。
她重新陷入瘫痪和无力自持的地步。
她用眼神示意玉姬从床头的枕头下拿出一包东西,玉姬乖乖的拿,准备打开来看的时候,闫氏用力的摇头,示意带出去再看。
可是已经晚了,门外响起脚步声,玉姬情急之下钻进了闫氏的被窝。
稽康的脸是惨白的纸样的白,闫氏的眼紧紧的盯着他看,从进门的一瞬间到现在站在床榻旁问安。
“没事,妈妈。您还好吗?”稽康说着,准备掖掖她的被角,闫氏摇摇头,示意不用再动,她只需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令他如此牵挂。
稽康沉默,也不看闫氏的眼睛,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所见所闻中。
他的眼睛是潮湿的,惊恐的,甚至是颓废的。
“母亲……”他说,想要说点什么,想想还是闭上了嘴巴。
他答应过父亲不说出去的,关于灵婴的一切他都需要保密,但他需要在短时间内学会一门绝学……漫天秀。
当年创世神女娲的近友大地女神的绝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