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在晨昏的时候起身送客,一双眼睛因为长期熬夜失眠布满血丝,额头新增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引证年轮刻画的痕迹,同样也写满了疲倦和困顿。走出朱红色大门的时候他用力的拍拍穷奇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这次战事就靠你们了!”,穷奇点点头,依旧缄默不语。
凝视着他们消失在冥都井字街的十字路口,冥王才转过头来,摸摸门前的两只石狮子笑。高深莫测。
李三因为昨日失语自觉抢了周乞的风头,讷讷的跟在冥王身后随时准备迎接一场训导,对于这一点他几乎抱着必然的心态在等待,在他的影响中冥王从来都不喜欢有人可以跃过自己,那怕是半步。
冥王摸着石狮子莫名奇妙的笑,他的心里一下子虚空起来。
“回去好好休息吧,今晚的战事不简单。”周乞说,露出少有的笑容,完全发自内心的笑容和社交的皮笑肉不笑,负质还是分的很清楚。
负质有点糊涂了,现在的冥王跟昨日的冥王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面,昨日他庸俗并且肤浅尽露,现在迎着晨辉看到的却是那么深沉的脸,因为深刻的思索额头上的青筋突显。
李三脚步迟缓,讷讷的跟着冥王期待他能够挪步先进门,这样他就可以快速消失,也不至于有以下犯上的不尊之举。
“呵呵,昨晚还谢谢你帮我解围。”周乞说,转头凝视着安静的冥都街头。
李三不知道这样究竟是夸赞还是另一种责备,某些时候周乞阴晴不定的性情还真难说清他究竟要表达什么。
“呵呵,以后你会懂的,给人平实庸俗的一面未必不是好事。”周乞等不到李三的回话,转头看到他出神的样子笑。
李三似懂非懂再抬头时冥王已经消失不见。来到府上这么久,冥王依旧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天枢一屁股坐在纣绝阴天宫正堂的椅子上,也不等穷奇发话兀自浪笑起来。
“我当是什么了,人人都说冥王是神出鬼末,阴晴不定的人,交往两次怎么看怎么俗气。”
天璇抿嘴一笑,眼角划过一丝狡黠,幽幽的说也许是他让你看到的平庸的一面。
穷奇笑,一副神机妙算的神情。
“对了,各位兄台今晚有什么好吸上场?”
“呵呵,先看看阴阳界的实力再做打算,估计他们也逃不出我们七兄弟的北斗七星阵。”天枢胸有成竹的说。
天璇点点头,笑而不语,七兄弟中天枢,天璇是名副其实的二位首领,天枢某种程度上像是大脑,多事物直觉敏感并且感性,而天璇则更像是小脑,掌握事物方向,理顺思维。
两兄弟难得在同一件事情上达成共识。
则查洼沟中风景迤俪,大小海子中游鱼嬉戏,长海中蓄满清澈的池水,周遭绿色植被的点染浸染出一片清醇的绿色。像是陈年的酒。能够嗅到芳草的清香。
一缕缕阳光穿过厚实的枝桠,落在海子中央一块隆起的山头植被上,温暖如春。
一人一兽落在岸上四处观望,玉姬心情舒畅很多,连日来出末于死人堆中气味确实不怎么样。天坑接近地气潮湿又不比往常,适当的阳光还是必须的。
“恩,不错,早知道秋季蓄水,也该带他们俩来看看了!”玉姬说,顺手摸摸夔的脊背。夔伸出舌头满意的舔噬它厚厚的嘴唇。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待遇。
“如果估计不错的话,它应该很快出来晒晒太阳了。”她说,盯着湖子中央那块隆起的山头母不转睛的看。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几分钟,那个山头开始缓缓的移动,露出一双牛样的耳朵,眼睛细小但目光如炬。两侧鼻孔正上方长着一只角,长达一米半左右。逐渐裸露的山体显出它异常粗笨的躯体以及短柱般的四肢。全身披着铠甲样的厚皮,皮肤褶皱纵横。
“是它。”玉姬笑,嘴角轻微上仰。
奢比出水落地成人,黑袍黑面,从头到脚裹的严严实实。立在离玉姬不远的地方盯着他们看,夔兽的出现显然引起了他极大的注意。
夔一声嘶鸣,雷声轰动。
奢比这才明白原来是传说中的天池守护神夔,没有尾巴之后确实难看很多,更重要的是不容易认识。猛看像牛又没有牛一样细长的尾巴,说它像象又没有像象一样长长的鼻子。没前没后,整个一个肉垛。
“哈哈,稀客,稀客,哈哈。”奢比忍不住大笑。夔一个健步跳出三尺开外,瞪起环样的眼睛注视对面。
奢比没想到夔如此通灵性,心想传说中这家伙确实不错,还是应该提防点。双拳握紧,凝神闭气,随时准备迎接战斗。
玉姬微微一笑,现在战争为时尚早,她来找奢比也仅仅是想叙叙旧而已,没什么恶意。走过去摸摸夔兽的颈项,夔似乎安静许多,绷紧的肌肉也放松许多。
没有主人的允许它还真懒得开战。每日这样晃晃,看看山川风光,听听鸟语,吹吹山风不比在天池中差,况且美女的素手摸过来浑身感觉真是舒畅很多。
“呵呵,奢比,还好吗?”玉姬问。
奢比奇怪这样一个女子,有南海四公主一样的美貌,能够做夔的主人又知道自己的大名,来头一定不会小,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尊贵气息,有卓绝云端的冰冷。
“你是?”他问,缓缓的松开手,手上青筋隐隐。
“玉姬!”女子说,面对面站在他跟前,才发现奢比一双赤红的眼睛以及额头上渗出的细密的汗珠,眼睛以下的部分虽然严实的包裹着依旧听到他喘息不定的吼鸣音。
难道他……
玉姬心头一愣。
奢比极其不自然,尤其是这样近的距离面对面的观看,像是被撕下伪装之后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的糜烂的伤疤。同时他也惊奇这个女子如此深厚的功力能够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转影到自己面前,并且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实话自己的大名还是比较残忍跋扈的。
“你真的是玉姬。”他试探着问。他了解玉姬,玉姬是不会这样近距离的去观察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更重要的是她眼中从来没有这样的神情,像是一把隐藏的匕首随时准备出击,时而温柔,时而残忍完全有将人夹死在眼皮下面的神功。
“是的!”女子用不容质疑的口吻回答。不管她现在是什么,她要的就是要以母亲的身份来完成母亲未完的心结。
“有什么事吗?”奢比说着跃出几步,立在另外一块突起的岩板上。他实在无法平静的正面一个女子如此犀利的眼神。
玉姬沉吟片刻,她想知道母亲究竟是不是大地神母,但转念一想如果这样仓促的去问,就意味着自己撕破伪装承认自己不是真正的玉姬,那么很难保证奢比不会讲假话。
毕竟对于他的智慧她是亲眼目睹过的。
“难道你不觉得有向大地神母忏悔的必要吗?”她问,冷的像冰,一字一顿。
“大地神母!”奢比很惊讶,不觉得重复道。
难道面前的人真是玉姬,那个曾经在东海的翻卷的****中救起自己的神女。那个因为私逃凡间而获罪被流放南海的转生的天庭皇室成员。难道她逃出天禁……
奢比双膝打转正准备下拜,忽然扫过女子的脸,讷讷的站在原地不动。
不对,大地母亲身上有温暖的气息在散发,可是她没有,相反,她带有的是阴冷和潮湿。
“你不是大地神母!”他大声的说。坚毅的神情看似宁愿赴汤蹈火。也不愿意玷污神母的名分。
玉姬心头一震,难道这样的伪装一点都不像吗?能够骗的过霸下竟然骗不过一个天庭的神兽。又或者是他嗅到什么不一样的气息。
“呵呵,一千三百年,时世变迁,世道轮回,难道人就不能够变化吗?”
奢比一愣,话说的在理完全没有可以批驳的地方,不要说一千三百年,就是三百年对一个人的改观已经很大了,想自己三百年前依旧有如临凡的头一天意气风发,誓将魔道铲除,为惨死固鹫手上的老柳氏一家打抱不平日夜伺机骚扰尖啄老怪寻机报仇。可是现在除了每日静修等死之外,对于诸多纷繁的世事看的淡泊许多。
名利算什么,终究是镜花水月,易见难得,易得难守。
“参见大地神母!”奢比双拳合抱胸前,咣当一声跪倒在玉姬面前。身体筋骨发出摩擦声。他晕倒在地。
“大地神母!”骜广在水晶宫议事厅中来回跺步,焦躁淹上心头,连日来频频增多的是非确实操碎了他的心。
“难道说玲珑鲛珠在呼唤大地神母?!”他问,转身凝视着龙座上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
老者一头银发高高的束起,鬓海云髻。长须冉冉,两道银白修长的眉毛整齐的落在两鬓垂肩。明眸皓齿,脸庞红润光泽,道骨仙风完全看不出实际年龄。
“帝君,这完全解释不清楚啊,大地神母不是早已经被庶返人间了吗?难道两千多年来她已经修成正果了?”骜广的惊奇和不解不亚于听到王母临凡生产。
“这完全没办法解释,凡是修为者要成正果必须得到不死之身才行,无论是精神的还是肉体的,她必须要有存在的依据,可是整整两千五百年,玲珑鲛珠完全没有任何的迹象表示大地神母的复苏。难道玲珑鲛珠出问题了?”骜广问,疑惑的看看坐上微笑的老者。他依旧不开尊口。
骜广无奈转过身嘀咕道:“这怎么可能了!玲珑鲛珠是天地神宝,预知上三百年事变,怎么就感应不到了!”
“哈哈,东海龙神骜广还是准备一下近来的战事要紧,天机不可泄露啊。”一个声音响起,洪亮如钟。
再回首,座首的东华帝君已经消失不见,龙座上空空如野,只余下回音绕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