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之下,林婉柔细细呢喃,甚至于春芽都没有瞧见她眉眼之中的肆然笑意。
清凉的药膏只涂了一点儿便是空了,春芽仍是担忧着伤口,但依着自家主子的意思,却是不愿麻烦任何人,于是乎琢磨着明日该是请早去太医院中。
“春芽,去收拾了东西,莫是留下了痕迹,今个儿的事,定是不可说出去。”
林婉柔脸色略是凝重,令春芽实是不解,她所相处的娴贵嫔并非是这个模样的人儿。
难道又是有什么主意才是这般吗?
春芽跟随林婉柔的脚步踱回房间,思忖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思来想去,却发现怎么也想不透,就干脆放下。
第二天清晨,阳光懒洋洋地洒落在大地上,给宫殿前的树叶镀上了一层金光,安静了一个晚上的宫廷,在阳光刚刚从东方升起的那一刻多了几分人气,赶走了夜间的安静和沉默。
春芽心系林婉柔胳膊上的伤疤,在宫门打开的那一刻就已经出去太医院。
长安殿离太医院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四周高高的宫强挡住了头顶的阳光,大理石铺成的地面是一层长长的倒影,两边夜间点了一个晚上的宫灯尚未熄灭,还有零星火苗在不甘不愿地坚持。
她走得很快,转眼功夫已经到了太医院门口,这会儿太医院才刚刚开门,管理药材的宫女太监正在处理药材。
春芽走进来,立马有小太监看见了她。
春芽是林婉柔的贴身宫女,衣着打扮总是和其他的宫女有所不同.
她身上穿的料子看似普通,实际上却是紫烟罗,紫色的料子上面如同水雾白烟一样的纹路,穿在身上如同即将飞天而起的仙女。头上插着一支堆丝金簪,镶嵌几颗的珍珠,珍珠下面挂着一个小小的流苏,做工十分的精致。
光这身体面的打扮,春芽自然得到了小太监的优待,况且她脸上还有焦急神色,一大清早就来到太医院的人都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姑姑大清晨来太医院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小太监低眉顺眼地弯着腰,恭恭敬敬地问。
昨夜的药膏用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被用完,想到林婉柔洁白如玉的胳膊上将会多出一块丑陋的疤痕,春芽心疼不已。可惜当时时间实在是太晚,想要出来太医院找药膏使用都不能,只能等到清晨来一趟太医院。
一夜过去,也不知道主子现在的胳膊究竟怎么样了。
“我来拿一些烫伤膏。”为了让小太监的速度可以快一点,春芽从袖中掏出一个青色的绣着缠枝纹样,十分精致的荷包塞进了小太监的手里面。
小太监捏了捏荷包,感觉到荷包里面的分量,不着痕迹的将荷包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面以后,对春芽说道:“姑姑请跟我来。”
春芽荷包分量很重,小太监很少收到分量这么重的荷包,说明春芽的事情十分紧急,小太监自然不可能再继续耽搁春芽的时间,走在前头带着春芽去拿烫伤药膏。
太医院里面常年笼罩在中草药味中间,各种各样的药材都有,宫里面的人多,每天都要炼制不少药材出来,所以即便是刚刚起床的清晨,太医院也是忙得热火朝天。
药房是太医院的重地,闲杂人等是没有资格进入的,即便是春芽也只能站在门口等着。
外面的太阳已经升了起来,高高的挂在天上,温暖的阳光洒落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一片,也不刺眼,十分的舒服。
清晨的空气格外的清晰,太医院的上空时不时的飞过来几只飞鸟。
不多会儿的功夫,小太监就将药拿了出来交给了春芽。
“姑姑,药好了。”
精致的白玉小盒子里面装的是烫伤膏,小小的一瓶格外得珍贵。
春芽接过白玉小盒子,对小太监点点头说道:“麻烦你了。”
小太监羞涩地说:“这是奴婢应该的。”
临走,春芽唇眸一笑。
“宫里人最讨厌的就是长舌头的,你可给我警醒点,不该讲的话……”
后面的话,春芽没再说,但是一旁的小太监却是明了,连声保证。
林婉茹胳膊上的伤还需要烫伤膏,春芽不敢耽搁太久,赶紧离开太医院回去。
宫道上的人变得多了起来,不少的宫女太监迈着小碎步着急的走在了宫道上。春芽靠在边上走,走到一处拐角门时,险些和忽然走出来的人相撞。
春芽踉跄后退两步,粉嫩的脸上有着惊慌未定的神色,头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晃动,她的手捂在了胸口上,有点后怕的看向忽然走过来的人。
幸好她刚刚反应及时,不然差点就要和人相撞了。
王喜本来走得好好的,忽然有个宫女冲了出来,转眼就要和他撞到了一起,若不是那个宫女反应及时的话,现在他已经倒在地上了。
一大清早的遇见这么晦气的事情,王喜顿时不高兴了,他转头看过去,等他看清楚和他差点撞在一起的人是谁以后,本来满身的怒气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原来是春芽姑娘。”王喜皮笑肉不笑地和她打着招呼。
春芽对王喜行礼:“春芽见过王公公。”
王喜笑着说道:“春芽姑娘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的,神情这么着急,好像遇见了什么事情一样?”
见着王喜,春芽顿时忍不住地琢磨了起来,昨夜主子为了祭奠皇上的生母,手腕上被烫伤。
若是不说出来皇上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会儿竟然让她在半路上遇见了王喜,她自然要借着这个机会将林婉柔受伤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满脸忧郁地说道。
“昨夜我家主子祭奠故人,结果一不小心被火苗溅到了手腕上,当时就烫出了一个水泡,红了一大片。可惜烫伤药用完了,当时天色又晚,这不我才一大清早的出来给我家主子拿一些烫伤药回去,这下不小心差点撞到了王公公的身上。”
春芽说完便捂住了嘴巴,似是说错了话,
她连忙又满脸歉意地看着王喜,说道:“春芽心系主子,没有看见王公公,还请王公公不要因此而生春芽的气。”
王公公听完以后,笑眯眯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你这也是关心主子,也没有什么错。”
紧接着,又追问一句:“不知道,是祭奠什么人啊?”
春芽眼眸微动,垂下脑袋却是不再答话,只是略显烦躁地绞着手中卷白的帕子。
王喜眯着眼睛,心中却波澜起伏,本来宫中祭拜就是大忌,这春芽见了自己,还敢不说实话,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小小宫婢也敢如此,真是不懂规矩,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春芽身躯一颤,似乎受了极大的恐吓,忙俯身跪了下来。
“公公恕罪,娘娘的事情,我这等奴婢本不该乱嚼舌根,不过公公若是想知道,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娘娘祭拜的人……正是娘娘的亲姑姑,林太后。”
林太后?王喜心中不禁一颤,那可是……可是圣上的亲生母亲啊。
这娴贵嫔娘娘是林太后的亲侄女,这么一想,倒是情深义重,更何况圣上要是知道了这件事……
一旁的春芽心中也是忐忑,不知道她赌对了没有。
王公公这个人性子难以捉摸,又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皇上面前说起这件事情。
春芽暗自琢磨着,却是觉得有一丝希望就好,也许娴贵嫔等的便是这么一刻。
他能在皇上身边伺候,说明他一定不稀罕那一点点的贿赂,春芽这会儿想要贿赂一下王喜都不行。
“我家主子还在等着我的烫伤膏,那我就先回去了?”
春芽和王喜打着商量说道。
“自然,林主子的伤要紧,你还是赶紧回去给林主子上药吧。”
王喜脸上此刻堆起了笑容,主动让开一条道,给春芽通过。
春芽对王喜福礼说道,腼腆的小脸似是染上了几分娇羞,愈发将恭谨而显,心中默默想着,此事应该是成了。
“多谢王公公,王公公的大恩大德,春芽一定不忘。”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似乎还包含着其他的含义在里面,王公公含着笑,点点头。
“不过一件小事,春芽姑娘不用太挂在心上。”
春芽回去,这会儿林婉柔已经醒了过来,正由着宫女服侍,内穿一件白色抹胸,上面绣着浅蓝色的凌霄花,下身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裙子,十分的素净,上有暗纹袅袅,外面披着一件白色大袖杉。
臂弯上挂着一条同色的披肩,发髻没有挽起来,几绺碎发懒洋洋地洒在了她的肩膀上,头上只插着一支白玉簪子,脸上上了一层淡淡的妆容,清清爽爽的,看着十分得舒服。
林婉柔很少着有这样的打扮,懒洋洋地斜躺在屋里面的贵妃榻上,身上的衣衫裙摆垂落在地,如同瀑布一般洒落在地上。
昨夜手腕上的伤疤还在,透过透明的料子看得清清楚楚。
春芽走过去,跪在了林婉柔的面前,轻轻地挽起了林婉柔的袖子,露出了经过一个晚上,红了一大片的手臂。
白嫩的手臂上,狰狞的伤疤看着格外得刺眼,春芽打开刚刚从太医院拿过来的白玉小盒子,将盒子打开,沁人心脾的清香扑面而来,晶莹剔透的药膏如同上好的白玉一般放在了白玉小盒子里面。
春芽净手以后,用指尖轻轻地挑出一点,慢慢地涂在林婉柔受伤的手臂上。
即便过去了一个晚上,手腕上的伤疤还是在微微作痛,林婉柔黛眉皱起,咬唇忍着手臂上的伤。
春芽细细的替林婉柔涂完药以后,将白玉小盒子收了起来。
又将林婉柔的袖子放下,然后对林婉柔说道:“主子,奴婢之前出门去太医院拿药膏的时候,半道上遇见了皇上身边的王喜公公。”
林婉柔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光芒,侧头将视线落于春芽之身,等着她继续往下面说。
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那么快便是有了机会。
春芽高兴说道:“奴婢说漏了嘴,不小心将昨夜做的事情全都告诉了王喜公公,只是不知道王喜公公会不会告诉皇上。”
娴贵嫔精致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眼底里面尽是算计,也不枉她手上受的这伤,看来还真的是值了。
王喜公公和春芽分开以后,来到赵淮身边,赵淮刚刚回了殿中,王喜回来得这么晚,他便是随口问了一句。
“什么事情耽搁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才回来?”
王喜在赵淮身边伺候,一边伺候一边说道:“奴婢在半道上遇见了娴贵嫔身边伺候的春芽姑娘。”
“哦,然后呢?”赵微微勾眉,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