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干琼新悬着的心好不容易才踏实一些。有时候喜事来得太突然未必是件好事!他需要冷静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抓不住一丝痕迹,回去后必须重新认真地重新部署一番。时机来了不是不牢牢住,而是需要步步为营地胜券在握。
待韦世杰离开帝都七天后的那个夜里,金圣宫病重的皇帝遭遇刺客袭击,好在御林军快速赶到,皇上并没有受伤,只是死了几个宫女太监。
是夜,皇帝遇刺的消息传开,整个凤阳城再次炸开了锅,稍微有政治嗅觉的人都知道要大事发生,在这个波谲云诡的时候,一步错终生误,故而很多钟鸣鼎食之家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是谢绝访客,生怕受到一丝无关的牵连。
一天清晨,楚皇问候完齐皇便提出辞行,这个时候安皇巴不得楚皇赶紧离开,当天下午,七皇子圣翎携了几个皇弟以及曾经一起接驾的官员为楚皇送行。临行前楚皇那个不善言语的大皇子特邀圣翎和玄玥倾去楚国玩耍,圣翎笑着答应。
送走楚皇,圣翎与玄玥倾上了同一辆马车,玄玥倾半躺在豪华舒服的软榻上,他一边翻书一边等待圣翎开口。
“你怎么看?”圣翎问道。
看什么?自然是近日一系列稀奇古怪的事。
玄玥倾语气淡淡地反问道:“你想怎么看?”
圣翎大有深意地笑了,“你了解我。”
玄玥倾放下手里的书,将桌上提前备好的茶给圣翎倒了一杯,说:“这个时候没有比你待在自己宫殿里看书更安全的了。”
圣翎一口气将茶水喝完,接着又倒了一杯,这次却慢慢品了起来,优哉游哉地说道:“天慢慢热了起来,我还真是渴了。”末了,又略带兴奋地问道:“你还记得魏璇城吗?就我母族舅舅的独子。”
玄玥倾思量片刻问道:“是不是长你三岁、跟我一起上过南蛮国战场的那个大黑个儿?”
圣翎点头,高兴地说道:“是他是他!他要回来了。”
玄玥倾说道:“五年前他误杀韦氏一族偏支的儿子,虽有你在暗中斡旋,无奈韦家权倾朝野实力强大,加之魏璇城罪证确凿,最后他被流放到夷州荒野小岛做苦力。但不是听你说,他要在夷州服役十年吗,怎么不过五年的光景就回来了?难不成这两年你继续在暗中斡旋了?”
圣翎明亮的眸子突然黯淡几分,他看向窗外,似乎在回忆几年前的事情。
末了,凄惨一笑,说道:“几年前你我的光景都不太好过,尤其是我!母妃早逝,为了生存,我攀附圣霏,他拿我当狗一样使唤。为了引起父皇的注意,我日夜苦读,寒暑勤练,所幸后面终于引起父皇的重视。但是,自己的能力在还没令所有人认可之前,依旧会遭到别人的歧视甚至欺凌。那年韦家偏支的男丁,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卒,竟然敢当众侮辱与我,甚至侮辱整个魏家。我的母族早已衰败,难道理应任由他人欺凌吗?”
圣翎苦笑两声,继续道:“而当时的我……懦弱到不敢与那人对峙的地步,更不要提教训对方一二。我表兄将我的难过与无助尽收眼底,当晚就在一家勾栏院将那人打死,事后即使我和魏家人四处奔走,却无法拯救表,眼见他被发配夷州。好在这两年我手中多少有点权力,慢慢为他奔走,才将他案底抹除,将他接回来。”
玄玥倾颇多感悟地安慰道:“难为你了,那些年你我都不好过。”
他们不过十七八岁,语气却沉稳沧桑,犹如在这世上活了好几十年似的。
圣翎惋惜叹道:“可惜,自那事以后我母族的人都迁移到南部去了,自此断了联系。表兄回来后,是我唯一的母族亲人。”
圣翎问道:“你的母族也没人了吧?”
玄玥倾回答:“还剩一位表姐。”
圣翎问道:“得热血症的那位?”
玄玥倾点点头算是作答。
圣翎却又问道:“那姑娘的病好了没?人家也是快二十的人了吧,你打算怎么安置人家?抬回玄家做妾?”
玄玥倾一怔,他立即摇头,说道:“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没有别的感情。前几****才用了活熊的胆,大夫说要观察两三个月。待表姐真正痊愈,我就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将她风光嫁出去。”
圣翎随即轻佻一笑,道:“也许人家就是喜欢你呢。”
玄玥倾却坚定说道:“那不可能!我的妻子应当是——文能治国安邦,武能征战沙场,动能活跃如兔,静能得体大方,进能指点江山,退能安家乐业。”
圣翎嗤笑道:“这样的女人你遇到了,一定要给我介绍一下,我当真想开开眼呢!”
楚皇离开凤阳城的当天夜里,玄世呈和玄玥驰带着一支精兵强将包围了段干府邸。玄氏父子毫没顾忌多年的情分,无论男女老少一个都没放过。
大半夜的突袭令段干家措手不及,梦里糊涂就遭到虐杀。当段干琼新看到玄世呈带着军队虐杀他的家人时,他难以置信,明明前两天才收到皇上的褒奖,明明自己的妹妹已经当上皇后,明明自己正在春风得意之时,怎么会突然飞来灭门之灾,是谁在陷害他?
天灾人祸突如其来地降临,一时间昔日辉煌华贵的段干府哀嚎一片血流成河尸体遍地。段干琼新被玄玥驰捆绑住时他才忽然明白,这是一个早已经布好的局,亏他一直在算计,结果最先被撂倒的反而是他。皇上终究是皇上,在他妹妹被封为皇后的那一天开始,他们段干家上上下下已经被阎王爷盯上了。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金圣宫那位先拿他开刀,他的确有些心怀不轨,但与其他家族相比,自己并没有大的过失,为什么灾难段干家首当其冲!
与此同时,韦永棠带着人马前去驿站将腾格勒一家控制,哪怕损伤一千精兵,也要将腾格勒一家擒住,不能漏掉一个。腾格勒代坤和儿子加图力大无穷,韦永棠废了好大的劲,几乎折损失一半兵力才将两人制服。
此时的腾格勒代坤还以为韦永棠为报私仇与他动了武力,他一口血水吐在韦永棠的脸上,恶狠狠地说:“你这样与我为敌,于公就不怕皇上的惩罚,于私就不怕我们腾格勒家族的报复么?”
见他依旧一副糊里糊涂的样子,韦永棠不禁想笑,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皇上第一个拿段干家开刀,有这样四肢发达没有头脑的亲家,再加上段干家的痴心妄想,皇上想不杀他们都难啊。
一夜的血雨腥风,整个帝都没有人睡得踏实,他们有的惊恐有的害怕有的忐忑有的开心,然而小小的唱春晚里百夏茉呼吸均匀睡得香甜。
森焱愉悦地听着黑暗的夜里百夏茉绵长的呼吸,他不禁咧开嘴笑了,第一次笑的这样坦然。他的算计一步步进行,他正朝自己的目标靠近,那些羞辱过他们的、折磨过他们的、虐杀过他们的都会一个个死去!
窗外静谧地可以听见花开的声音,这个世界即将繁花似锦姹紫嫣红。
第二日大家都知道腾格勒以及段干家被灭门,擒杀腾格勒一家的理由是,腾格勒代坤心怀不轨下巫蛊之术害死了丹皇后,并且害得皇上长卧病榻差点因此丧命。而擒杀段干家的理由是,段干琼新心怀不轨派刺客刺杀皇上,且府里私藏龙袍。这些理由,只要是皇上亲自公布的,没有人敢去质疑它的真实性。
一时间整个大安哗然,最近发生的事足足可以令上了年纪且有高血压心脏病的老年人犯病一次又一次,玩政治就是在玩惊险刺激。
年迈的皇帝坐在龙椅上眼神锐利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段干琼新,段干琼新知道自己尚未开始便全盘皆输,他颓废空洞的脸上一片死寂,他的人生从来都是一帆风顺,第一次尝试到失败,却永远没有转圜的余地。
段干皇后跪在一旁不停地扣头,额头上鲜血淋漓,但依然打动不了皇上冰冷的心。
韦永棠立于一侧,他心里不由一惊,好在自己平时严治家眷,韦府上下几乎都是谨言慎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知道,皇上不会给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一丝喘息的机会,这几年皇上看似心怀仁慈,待他们宽容甚至放纵,以至于他们中有些人沾沾自喜不守分寸,从而忘记皇上曾经的铁血手腕以及强硬残酷,以为皇上只是个迟暮的静静等死亡的老头。真是大错特错!
远在北地的韦世杰,调动津州四万精兵强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腾格勒管辖的建州拿下,没有主帅坐镇的腾格勒士兵很快被韦世杰降服驯化,现在整个建州全是津州的驻军把守。
一切发生地太快,夹谷王爷和邬善王爷还没反应过来。等他们明白过来时不由地心惊胆颤。没多久,皇上便下令叫他们各自回各自的封地。他们皆诚惶诚恐地向皇上道别,在回封地的路途上他们一丝都不敢放松警惕,生怕自己是下一个腾格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