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之中,宫慕言听到万初月的痛呼声不由心中一惊,猛地睁开眼睛,却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震惊非常。
“言哥儿……”万初月死死地抓着身上的被子,小小的脸上此刻满是汗水,似是隐忍着极大的痛苦,那口中不断吐出的痛呼声越来越响亮,双眼大大的睁着,布满了红血丝。
宫慕言腾地坐起来,目光从万初月扭曲痛苦的小脸渐渐往下移去,直到落在她的小腹上,眸光骤寒,手一用力,她身上的锦被随之滑落。
鲜红的血液,落尽那深幽沉黑的眼睛里,勾起一抹讥讽。
万初月的眼中是止不住的痛苦,想要抚上小腹,手却被他的大掌紧紧裹住,无法动弹分毫。眉头一皱,手心冒出层层冷汗,身子颤的越发厉害。
感受到她变的微凉的手,他唇边的讥讽更甚,眼中划过一抹暴戾。
她身下鲜血如注,似撕碎身体般的痛苦将她折磨的死去活来,拼命地咬紧着牙关,却依旧忘不掉那痛苦万分的腹中之痛,泪光一片模糊。
静静地看着鲜血越流越多,他那深邃的眸中有股云淡风轻的意味,终于,在她脑袋晕眩,腹痛如绞的时候惊呼出声,“月儿,你怎么了?”
掩去心中对他的恨意,万初月紧紧咬着嘴唇,脸色白的骇人,声音从缝隙中一字一字的蹦出来,“言哥儿,好疼……大夫。”
听着她极其隐忍的声音,宫慕言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紧皱眉头,一脸的担忧,匆匆地唤来了宝儿,并立马命人去请大夫前来,整个绮兰苑顿时陷入慌乱之中。
万初月,再也没有力气说一句话,只拼命地抿着唇,眉头紧紧地皱着,小腹传来的痛苦让她此生难忘,但更难忘的是宫慕言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漠和决绝。
大夫人匆忙赶来的时候,大夫正在冲着宫慕言遗憾的摇头,而榻上的万初月则是一脸惨白,眼角含泪,好不凄惨。眼中划过一抹阴冷,却又很快露出一副痛惜的模样,猛地冲过去,“大夫,她怎么样了?孩子怎么样了?”
大夫面露遗憾,惋惜的摇了摇头,“没了。”
“没了?”大夫人喃喃重复着,腿猛地一软,险些坐在地上,面上是深深的怜惜和自责,“都怪我,我没有照顾好月儿,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宫慕言同样是一副伤心的模样,强装打起精神,安慰着大夫人,“母亲,您不必自责,此事怪不得任何人,大夫说了是月儿身体不好,才……”
听到这话,榻上的万初月心中猛地一惊,事到如今,宫慕言竟然还要将一切罪过往自己身上推吗?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难道他会不知?
心忽然凉了,比她此刻的手还要冰凉,往日深深的爱意霎那间变成滔天恨意,缓缓闭上眼睛,万初月心中再无对宫慕言的一丝留恋。
送别了大夫之后,大夫人眼角仍是挂着泪水,走到在外院焦急等候的宫湛身边,不免又是一副惺惺作态,语气中满是难过,“老爷,孩子……没了。”
见到进进出出的婢女,宫湛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但饶是如此,听到大夫人的声音,还是止不住的踉跄一步,面容一下子就像老了十岁一样。他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不久,这孩子居然就没了,这是命中注定的有缘无分吗?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宫湛只说了让大夫人好好照顾万初月,随即拖着疲惫又落寞的身影慢慢离开。
直到宫湛的背影消失的无影无踪,大夫人嘴角才慢慢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这孩子终于是没了,她终于有理由休掉万初月了。
消息传到沉香苑的时候,宫忆瑾心中一怔,却又很快恢复过来,或许这孩子没了也不是一件坏事,毕竟宫慕言对这个孩子没有存一点点的父爱之情。这孩子生下来,生活在一个满是阴谋的氛围中,倒不如再次投胎寻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家。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她的麒儿,手微微收紧,一股无法遏制的恨意似要吞噬掉她。
接下来的几天,大夫人对于万初月倒是相当的照顾,不仅每日都有大夫来诊脉,还请了专门的嬷嬷来给她调养身体,所以不出几日,万初月的脸色倒是比之前还要红润。
只是,这美好的背后总是藏着巨大的阴谋,在万初月小产后的第七日,大夫人终于是坐不住了,亲自来到绮兰苑。
“月儿,你今日感觉可好些了?”大夫人拨着手中的佛珠,那脸上扬着的慈善的笑容,却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还当真会以为她是个吃斋念佛的慈母呢。
可是,在已经知晓一切真相的万初月面前,大夫人这般模样只能更加让她对她痛恨。不过,面上却是笑吟吟的,“多谢母亲关心,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这就好。”大夫人笑眼微眯,上下打量一番万初月,忽的眉宇间染上一抹为难之色,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见状,万初月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面上却露出一丝困惑之意,张口就问,“母亲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月儿说?”
大夫人抬眸,缓缓对上万初月的清亮的眸子,随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痛惜,“月儿,你这次小产都怪母亲没有照顾好你,否则也不会……也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更不会让你这辈子都无法……”
说了半晌,大夫人终是不忍说出口,连着叹了好几口气,眼睛更是转向别处,不敢看万初月一眼。
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万初月瑟瑟的抬头,惴惴不安的问道:“母亲,我这辈子都无法什么?”
对上万初月惊恐的双眼,大夫人眉头微皱,心中却是划过一丝讥讽,叹息道:“大夫说……说你这辈子都无法再生育了。”
话落,万初月面上一惊,眼泪瞬间落下,满脸的不可置信,不断的摇着头,“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大夫人心中划过一丝不悦,声音之中却是浓浓的心疼,不断地安慰着她,“月儿,你不要这样,你身子还没有好利索,情绪不宜波动。”
可是,饶是大夫人如何劝慰,万初月哭的是越来越肝肠寸断,单薄的身子就像是要随着那凄厉的哭声飘远一般。
大夫人眸光微敛,直到万初月的哭声渐渐停止之后,才柔声道:“月儿,我知道这件事你一时半会儿没法接受,可这是事实,为了言儿着想,我必须要告诉你。”
万初月的眼睛红肿着,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大夫人的话,只是颓然的点着头,失魂落魄的坐在榻上,比小产那日看起来还要虚弱许多。
大夫人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不耐烦,随即再次开口,声音拔高了许多,“言儿是府中长子,又是唯一的嫡子,是不能没有血脉的。所以我想,既然你无法再生育,那言儿一定是会再娶的,不瞒你说,在言儿还未离开京城的时候,定康公府就有意与言儿结亲,如今定康公嫡长女年纪合适,若是能够嫁过来,想必是极好的。”
见万初月不说话,大夫人继续说道:“可是定康公府嫡长女的身份是不可能做妾的,所以……不过,你放心,以你跟言儿的情分,即便是她嫁过来了,言儿也绝对不会委屈你的。”
本来大夫人是想着直接将万初月赶出府去的,可是,宫湛却意外的对万初月十分看重,即便是得知她无法再生育,都是嘱咐宫慕言不可忘了糟糠情谊。所以,为了不惹宫湛不快,大夫人还是决定了采取迂回战术,只要万初月让出了正室夫人的位置,她自然会想方设法让容诗筠来对付她,到时候再将万初月赶出府去,宫湛自然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听到大夫人的话,万初月身子明显一抖,面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泪再次滑落,看起来是那般的我见犹怜。不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万初月竟然是同意了,虽然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舍与哀伤,“为了言哥儿,我愿意自请休书。”
大夫人心中微怔,她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万初月才会答应,万万没想到她答应的竟这样干脆,而且居然还自请休书,这无疑太好了呀。许久她才掩去心中的震惊,眸光变的柔和,“言儿能娶了你这样通情达理的夫人,倒是他的福气。可惜我从前误会了你,与你有诸多不快,如今想想真是不应该啊。”
万初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咽着,“母亲,我知道您也是为了言哥儿好,我不怪您的。只是,我日后不能再伺候言哥儿,我……”
见状,大夫人起身,走到万初月的身旁坐下,目光柔和的拉过她的手,“有我在,言儿会好好的。”
万初月轻轻点点头,表现的十分乖巧,低垂的眸光中却是闪过一抹算计。
这么快解决掉万初月这个棘手的麻烦,大夫人心情相当不错,一向心机颇深的她此次却忘了探究万初月这么爽快的原因,只一心欢喜着要和定康公府定亲的事情。正因为这个疏漏,她不仅害了宫慕言,更是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