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来回瞧,两边都不敢得罪。他舌头都要打结了,柱着拐杖一会儿看看许西蒙,一会儿望望叶明真,说到最后只能低头认栽。
许西蒙平日里不是个嗜睡的人,更何况身上有伤,更加睡不安稳。卢志森便在给他吃的药里加了点儿安眠药的剂量,他才未发现底下竟这么热闹。所幸,他这房子里的人,都是自己挑出来的,方才打扫卫生的阿姨,便是见着底下不对,从外头接的小楼梯上去,请了他起来。自然,这些,旁人是不会知晓的。哪怕是轲岍他们,他也没有事事告知的必要。扶着手扶往前走,许西蒙嘴角慢慢勾起来,似笑非笑的神态,半点没将眼前的人当自己母亲看待。走到跟前,拍了拍懊恼僵硬的轲岍肩膀,他道:“站得久了,对腿不好,去歇会儿。我妈,我来招呼。”
虽没多说什么,可叶轲岍便也知道,表哥这是不怪自己的意思,还替他挡了姨母的发难,不禁感激的点头。和叶明真说了一声,柱了拐杖往连着副楼的小门走过去。待他身影消失在门那头,许西蒙方把眼睛收回来,往叶明真对面沙发椅子上坐了,双腿交叠起来,单手往椅背上随意一搭:“有什么问我不就好了,何必去跟别人打听。知道的道你爱子心切,不知道的,还当我们母子有什么隔阂,妈,你说是不是?”
不料许西蒙半分表情也没有,弯腰倒了半杯冷咖啡抿了口,嫌恶的皱眉又弃之一旁,只道:“我这里没留客的碗筷。你要是来跟我演母慈子孝,对不起了,请吧。”抬抬手臂,他表情一瞬间冷得冻人。
叶明真不禁动了怒,站起来就道:“你当真为了个女人连家也不要?你要想清楚,没了许家,谁还会对你弯腰带笑!就是你在外头胡闹的那些个公司企业,哪一个不是看在你是许家独子的份上?真丢了这个姓,我看你怎么办!”
许西蒙身量极高,在兄弟几人之中亦是拔尖,此刻与许母亲相视,需垂下了头去。叶明真在女人里的个头也算得上高,可在自己儿子面前,也不得不败下阵来。再昂高了头,仍有种被压迫的不适感。她双眉紧蹙了起来,面上有龟裂的痕迹。
他出声似吐气,音量极低,却藏着寒意一般,让人不住觉冷。叶明真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肩膀立即被握住,强定在了原地。许西蒙上半身慢慢压下来,顶上的阴影越来越深:“我该感恩戴德从此拴在你们身边当乖儿子,俯首帖耳,唯命是从?至于你嘴里的那个女人,为免她拐跑了你的乖儿子,最好能斩草除根,清理干净,是不是,母亲?”
叶明真阂动嘴皮,竟隔了会儿才能说出话来。她瞪着他,这个浑身阴寒的男人,她的儿子。她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他,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尽力对他好,从前的事,本也不是她的错,今天,她也是为了他好。她是他的母亲,有权利有资格帮他选择更好的女人。将笔直的腰杆挺得更直,她横了脸:“她配不上你!这件事,你爸不会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真为她好,就趁早和她分手,断干净。我可以答应你,不追究,放她一条生路。”
“我爸和您?”他忍不住笑出来,按在她肩上的手指随意的敲了几下,放开,“站在同一条线上的感觉怎么样?”
“哦,我的错,忘了你们是所有人眼里的恩爱夫妻。你们的意见,当然一致。”
他说得轻描淡写,叶明真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忍不住喝止:“西蒙!无论我们从前怎样,我们都是你的父母!”
“要不要多谢你们?害死奶奶?”
许西蒙声音突然拔高,将叶明真的嗓音通通盖下去。维持平静的脸孔终于不再伪装,暴虐得可怕!阴冷扭曲。
他瞪着叶明真一步步逼近她:“别再给我装慈父严母!想动我的女人,试试,看我是不是你嘴里丢了许家少爷的名号就一无是处的窝囊废!别忘了,是谁让他活着回来!”
“来人!送客!”
说罢,骤然停住脚,立即转身,连一眼都不屑再留予她。叶明真又是气又是悔又是伤心,身上力气一抽,整个人跌坐到沙发上。她看着那道背影越走越远,眼前浮现他五岁时,追着她在车子后面跑,她盯着后视镜里,他那小小的身子越收越远的场景,不禁双目泛红,抬手撑着了前额。
许西蒙大步上了楼,站在阳台上看着叶明真推开扶她的人,挺着后背上了车。待车子开出去,不再见着踪影,他还站在那里。夜风还是凉的,他身上就罩了一件条纹毛衣,站在夜风里,显得孤清冷然。轲岍拄着拐杖,将衣服递了过去。
“表哥,其实姨妈她,也是好心。”
他替他把衣服披上,在背后低声说了一句。许西蒙便将衣服拿下来,放在一侧藤椅上,回过去看他。叶轲岍低了头:“我知道这么说不对,可是,如果……你又何必非要那一个,世上的女人不是只有白乔荞。”
叶轲岍从志森那里听来了许西蒙和白乔荞的事,加上目前的样子,他觉得两人是没有可能了。心里是当真担心表哥,姨丈的脾气他深有体会,真是怕两人争得鱼死网破。因此,担着被许西蒙从二楼丢下去的危险,也要说一句。
许西蒙倒难见的没有发火,反而还能平心静气的问:“你觉得我要的,只是一个女人?”
“表哥,乔荞她是不错,可是如果你们不合适,又何必非要强求。你总能遇到另一个能过一辈子的女人。”
“阿岍,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就算之前你对她做的事过分,可是,她养父的病还靠你支撑,你身上的伤也是因为她,还有她的眼睛,怎么算都不欠她。她还是不肯原谅你,那就不原谅,表哥你又何必在乎!”
叶轲岍激动起来,脸色争得有些发红。
许西蒙皱起眉来:“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亏欠她才做这些去补偿?”
“难道不是?”
“她也这么想?”
他再问,叶轲岍噤了声,接不下去。许西蒙并不在乎他的回答,好像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就往楼梯口走。轲岍赶过去:“表哥你去哪儿?”
“卢志森说你的情况不适合再出门!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