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她曾以为能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叶明真让人对飞机动手脚的时候,她彻底清醒过来。她配不上许西蒙,也不屑配上。她想要的,不用靠着他们许家才得到,她想要的,她会靠自己得到。
“露露。”
“嗯?”
他长久的不言语,久得几乎让她以为,他是真的睡着了。听到他出声,所有思绪回笼。白露打起了精神,稍稍将嘴角往上拉一点儿,身体往他的方向倾一些。
房间里很安静,外头风雨的声音也小下来了,能听到水滴从房檐上一颗一颗掉下来,很像是谁痛哭过后来不及擦干的眼泪,一下一下砸到底下长出嫩叶的树枝上。
“想不想去看看伯父?”
他的眼睛忽然睁开,没有什么别样的情绪,看起来颇平静。像是心血来潮的问话,又像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提议。
老实说,白露不喜欢和他交谈。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很费劲。从前是怕惹恼了他,她的豪门梦就碎了,现在,则是不得不提防他。
她极快的在脑中思索了一番,做出有些想念的样子,垂了下眼皮,又抬起来:“我当然很想爸爸。不过,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我想去看他,可我也有我的顾忌。”
“如果我说,我帮你呢?”
他说道:“我可以让你过去,瞒着所有人。”
“包括许部长?”
她反问。
许西蒙的眼就暗了一下,他点头:“包括他。”
白露笑了:“这很好。如果能够的话,乔荞也能一起去就更好了。我们一家也很久没有团聚了。”
许西蒙嘴角习惯性的往上翘了翘,他动了下身体,换了个姿势。原本越过去放在瓷瓶上的手收了回来,将手臂搭在椅背上,整个人现出一种慵懒。特别的蛊惑人心。白露盯着他,防备更甚了。在一起近一年,他的有些动作她还是熟悉的。好比他此刻,越是放松慵懒,越表示他心底正在想着某些不为人知的事。而白露敢打赌,这和他此刻提的好建议有极大的关联。尽管猜不透,她也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他的弱点,恐怕白乔荞算一个,既然如此,她带上白乔荞,总是没有错的。
“乔荞?”
状似无意的念了一遍,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白露笑得更深了一些,露出无奈:“她到底是我妹妹。那些事都过去了。当面说恨啊恨的,一家人,难道真有隔夜仇吗?就算我一辈子不想理她,我爸也不会同意。你也知道我爸,他疼乔荞比疼我这个亲生女儿多得多。”
最后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她虽是笑着说,字句却是确确实实的心里话。父亲的确对白乔荞比对她好得多。她才是白家真正的女儿,有谁能忍受自己父亲对一个没人要的死孤儿比对自己好?从白乔荞到家里来之后她跟她作对,不是嫉妒,不是恨,是排斥,她从来不认为白家有第二个女儿。白露不明白,他们父女过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加个外人!她不承认,白乔荞这辈子都休想。
“露露,丢开她不是更好?你们父女有你们父女的路要走,她不过是个外人。”
心下“当”的一声。她就知道许西蒙没有这么好心。试探她?她不会上当。
白露摇头,微微叹气:“她一天姓白,一辈子都姓白。我不会丢开她,爸爸也不会。”
她眼睛不躲不避的望着许西蒙,后者眸子深处有不可窥见的暗流滑过。他亦盯着她,隔了会儿才点头,道:“有你这话,我明白了。”
便站了起来:“陪我出去喝一杯,怎么样?”
白露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微笑着站起来:“我也正想着喝点儿什么,走吧。”
她先走,身影就在许西蒙眼睛里晃动。他看着她的后背,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给了她机会选择,既她不要,就不能怪他不给退路。
门慢慢被关上,里头的灯还亮着,孤零零的照着一整间房,渐渐的凉,冷,透。
雨滴适时的掉下来,和那灯光微闪的律动,像是说好了的末路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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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光端了粥到朱医师那里,朱医师搬到了客房,这里由白乔荞住着。走到门前,他站住了脚,房外有人看着,他被拦在了门口。
“白小姐一天没吃东西,你们把这粥给送进去。”
也不欲和几个听命于人的手下争,容光将盘子递过去。好声说道。不料那两人谨慎,竟是回他:“肖先生吩咐,除了他本人,其他人一概不能接近白小姐,也不能拿未经过他同意的东西进去。”
说得一板一眼。
容光就恼了:“你们是真把她当犯人了!狗仗人势的混帐!给我让开!”他原先倒没想着为难他们,这会儿动了气是非要进去瞧一瞧不可了。
两个大汉杵在门口不动,其中一人见他上了气,试图和缓一和缓,就换了语气道:“二少……”话还未完,听到后头有人出声道:“让他进去。”
肖容华自对过楼梯上下来,走到容光面前,鹰一样的眸子在他身上落下,含了不明意味的笑:“容光是我弟弟,总不会向着外人。”
肖容光听了,面色就沉了沉,未说话,越过他推了门进去。
天黑透了,外头雨也停了,屋子里没开灯,就听到外边房檐上滴滴答答的水声。怪清冷的,暖气开得再足,也不过只是觉得闷,头昏脑涨的。
“能不能请你替我把暖气关了。”
床上的人发声,气息微弱,听得人心里也凉津津的滴了水珠,说不上的滋味。容光将灯开了,又调低了暖气,走到她床边坐下:“乔荞姐。”
她并不诧异来的人是他,甚至未侧过脸来,安静得只能听到加湿器的微微响。
容光推了下粥碗,低声道:“吃点东西吧,我让人做了薏仁红枣粥。”
她仍旧不动,好似他不在跟前。容光心里愧疚,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坐了一会儿,站起来打算出去。
“肖二少爷,你想瞒尤优多久?”
容光站着的身体便一僵,定在了那里。白乔荞侧过脸来,她本就比普通人白一些,经此一遭,更是白得颈子上细小血管都能见着。白而透,一戳就要碎掉似的。可她说出来的话那样迫人,容光的脸紧绷着,手扶在椅背上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