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青衣奉命去了凉州,留下柳嫣然心神不宁守在上京城里。
天子病重,裕王府停了筵席,那个男人每每从宫中回来,眼睛闪着明亮的兴彩,有一天夜里竟问起柳嫣然,她以后想住在何处,太液湖边还是别的地方?
柳嫣然努力思索,这世间能让她安宁的地方惟有在尚府时居住的院落,花香四溢,四季如春,年少无忧,可她再也回不去了!
“王爷去哪里,妾亦跟随。”
柳嫣然的回答取悦了裕王,他轻佻地笑了,在她耳边低语,“我已经在宫里为你看中一处地方,离正殿极近,我困了乏了抬腿可到。”
“王爷当我是什么,妾进府也快有两年,总想着问一句。”都到这个地步,柳嫣然不知她在期待着什么。
“你这么美,轻而易举入了我的心,见过你之后,天下女子皆为粪土。”裕王说着话,已经做起不辜负良辰的事,柳嫣然半推半就意兴阑珊。
待到上京城破之日,厮杀声响彻天际,半边夜空燃着红光,裕王府也乱做一团,都纷纷传言是裕王杀了太子,正杀向禁宫。
青衣里应外合帮尚坤打开城门,乱军之中他急赶回裕王府,纷乱的人群中见不到柳姬婀娜柔弱的身姿,他一路快跑向她的院子,推开房门,佳人静坐在铜镜前安然不动。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青衣气急败坏,拉起柳嫣然往外跑。
柳嫣然声音怯怯的,“表兄答应过会护我周全。”
青衣怒了,“那要看什么时候,武英侯现在直奔禁宫,杀夏皇后、杀裕王、清理叛军,等他回过神想起有你这号人还不得三五天以后,城里兵荒马乱,万一真有人生起歹心,你又该如何?”
柳嫣然咬唇,临走时不忘带上柳嬷嬷。老妪似已知道柳嫣然的作为,愤然不与她同列,狠毒的眼神扫过她和青衣,嘴里发出大家都听不懂的话。
柳嫣然明白这个老奴愈来愈让人生厌,可离开柳嬷嬷她更是一无所有,没有家人,没有忠心的奴仆,更没有一个贴心的人,光有一副倾国倾城色有何用?
柳嬷嬷气柳嫣然出卖裕王,三番几次想挣脱她,甚至用长指甲掐柳嫣然如水的肌肤。
“嬷嬷,够了!”柳嫣然推开老仆,眼中盈着泪,既然她的委屈和苦楚无人能懂,那么一个人也能走下去。
青衣才顾不上那个面目可憎的老妪,他急匆匆拉着柳嫣然走向早已瞅准的避身之处。
人影纷杂,眼看着离柳嬷嬷愈来愈远,柳嫣然的眼泪终将落下,泣不成声。
裕王府一座空置的库房里,青衣递过干净的帕子给柳姬,解释道:“先在这里躲上一天半日,等外面大局定下,尚府定会派人接你过去。”
柳嫣然接过帕子,轻点一下头,她不曾看见青衣的手徘徊在她的肩头未落下。
“我要替母亲守孝,孝期满后参加科举,还要替阿萝相个稳当的好人家,阿爹也老了,以后也不必出去做事,留在家中养老。”青衣斜倚在窗前轻声说话,时刻留意外面的动静。
柳嫣然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起这些,全是冯家的家事,又与她有什么干系。
“嫣然。”,青衣头一回称呼柳嫣然以闺名,话说得生涩,“你今后有何打算?”
柳嫣然不是没想过,只不过她已经有过一个夫君,以后回到尚家不敢奢望太多,只求安宁。
“因为夏皇后的缘故,你没能有机会上宫中的玉牒。”青衣说话没头没脑。
柳嫣然诧异抬起头,天边泛白,缕缕光线透过窗格投进屋内,窗边的青年目光灼灼直视着她,所有的心意一览无余。
她口干舌燥,脸上像火烧了一般,辨别这份情意的真假,思来想去,她怕是心中也早有青衣的影子,若不然怎么会舍下裕王,更忘了年少时痴恋过的二表兄。
彻夜相守,他一直严守礼仪,始终离她有三步远,直到把她送到尚府的车驾旁,当着众人的面,青衣郑重其事叮咛道:“回去后保重身子,凡事要想开,等着我……等着我上门求娶。”
柳嫣然足足等待了有三年,素衣素食为老国公守完孝,带着尚府为她置办的嫁妆嫁给新考中的进士冯青衣。
新婚之夜,他挑落红盖头,满堂尽是惊叹之声,新娘子美得赛天仙,红妆玉颜,眉目波光流转掠过之处极为动人。
饮下合卺酒,屋里只剩他两人,再看青衣深情如昔的眼神,柳嫣然觉得不枉她三年的等待,一直不曾相见,她也不曾忘了他。
青衣轻搂着柳嫣然的肩头,满心的疼惜终在这一日可以使得,红烛摇曳,两人静静依偎,此时却是无声胜有声,柳嫣然暗念白头相守大概就是这样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