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秋顿了顿，迎视着顾若玉那淡淡绰绰的目光，总觉得这目光中不是那么友善，她知道，自己在顾家人的眼中就是个野孩子，原本应该是饿死在庄子上的，现在却突然回来了，回来了也就罢了，偏偏还得到王氏与顾若静的宠爱，怕是谁人都觉得稀奇吧！
而顾若玉，作为王氏跟前的最受宠的庶出姑娘，如今心里怎么能舒服？想及此，若秋却是淡淡一笑，道：“三姐姐惯会开玩笑，阖府上下谁不知道母亲最疼爱的就是你呢？就算是母亲真的给潇湘苑中添置了不少好东西，可是这些东西说到底也是母亲的，与我有什么干系？”
这话倒是实话，这些东西都是王氏从库房中搬出来的，一扇屏风，甚至是一只杯子都被记在簿子里，若是一不小心弄坏了，那可是压迫赔的！更何况，王氏库房里可都是好东西，依照着顾府姑娘一个月五两银子的例钱，若是若秋摔了个杯子，那若秋这个月的日子怕是过的够呛。
如此说来，只不过是表面风光内里辛酸罢了！
顾若玉是何等聪明之人，被她这么一点拨瞬间就想到了这一茬，便是饶有兴趣打量起坐在自己对面的若秋起来了，原本她以为自己这个五妹妹是个蠢笨之人，今日一看，倒是没有自己想象中这么简单。
“三姐姐在看什么？”此时晓白在若秋的示意下已经出去了，这儿只有她们两人，所以若秋也就不打算遮遮掩掩了，虽顾若玉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儿都顺着王氏的喜好来，但王氏对自己的厌弃明眼人心里都明白，所以今日顾若玉不会仅仅只是来看看自己这么简单？
想及此，她更是勾唇一笑，轻声说道：“还是三姐姐有什么悄悄话想要对我说？你放心，丫鬟都已经被我支出去了。”
顾若玉眼中的欣赏顿时变成了警惕，原本方才在来的时候她还在想着怎么能够盘出接下来的话，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进屋还没有与那顾若秋说上几句话，顾若秋便什么都能看出来呢！果真是不简单！
一时间，顾若玉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了，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惊惶，“五妹妹何必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想着从母亲的荣华院走到我院子里有些远，待会儿母亲摆饭的时候去的匆匆忙忙的，所以想在你在歇歇脚，与你说说话罢了，被你这么一说，好像咱们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若秋却是笑而不语，她年纪虽小，但却是看出了顾若玉眼中的闪躲，只是佯装成不知的样子，淡淡说道：“原来是这样子，倒是我想错了。”
接下来的话因着若秋的唐突相问，顾若玉倒是有些不好开口了，只好说一些女儿之间惯会说的话，无非就是院子里发生了什么趣事儿，你最近练的哪位名家的帖子，我最近看了什么好看的书，花园子的哪些花儿开得好……
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扯到了布料上去了，顾若玉倒是很有兴趣，笑着说道：“我素来听说苏州的缎子比扬州好上不少，才刚惦记着，不巧大姐姐就带了一些回来了，刚好留着夏天做衣服用，只是听说苏州的缎子偏素，比不上余杭缎子颜色艳，倒是有些可惜了。”
她莞尔一笑，不动声色地瞥了若秋一眼，继续道：“我素来喜欢颜色鲜艳一点的料子，做出来的衣服穿在身上显得精神，不知道五妹妹都喜欢什么颜色？”
“我呀！我喜欢一些素净一点的颜色，无非就是缟白色、月白色、水色、缥色之类的颜色罢了！”若秋一直就对这些颜色很有好感，只是奈何她在庄子上生活的时候，日日都要帮着白氏做活儿，根本就穿不了这种颜色的衣衫，一则是禁不住脏，二则是显旧。
“这些颜色倒是素淡，不过却是太素淡了一些，我觉着鸭卵青色倒是不错，既然素净，看起来衬的人也好看，说起来二姐姐倒是最喜欢这个色儿了……”说到这儿，顾若玉却是止住了话头，无端端叹气起来了。
说起这个二姐姐，若秋却是有几分印象，她隐约记得二姐姐顾若沁只比顾若静小上一岁，当时她们那几个只是小毛毛头，顾若沁自然和顾若静两人关系最好了，顾若静性子静，但顾若沁倒是活泼，两人相处的极好。
只是这次回来，她从来没有见过二姐姐，也没有听人提及过二姐姐到底嫁去哪儿了，有几次她问了潇湘苑中的粗使丫鬟，可那丫鬟支支吾吾几句就走了，她自然是不会傻到去问王氏。
如今见着顾若玉将话头挑起来，若秋知道她有话想说，也不显得过分急切，但还是恰好的表现出了自己的关切之情，“二姐姐？这次我回来好像是没听人提及过二姐姐，就连常姨娘我也没有见过，连四姐姐整日也是不肯多说一句话，我记得她小时候很爱说话，如今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们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顾若玉犹犹豫豫的，可还是说出了自己心底想要说的话来，“二姐姐，已经死了！”
“什么？”若秋一下子愣住了，半天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了，之前她不是没有想过顾若沁的结局，估计是得罪了王氏，所以被王氏嫁到哪个深山野林去了，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死了？
“没错，二姐姐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这些年母亲都不准人提起这事儿，所以大家都绝口不提，像是忘了府中还曾有过这样一个人似的，只是大家不提，但常姨娘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事儿的，因着二姐姐突然没了，常姨娘都哭晕过去好几次了，现在虽好了，但整日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大让四妹妹出来，如今四妹妹也是变得有些古怪了。”说起来，顾若玉倒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毕竟大家都是姐妹，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些年，又怎么会一点感情都没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