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白色马六渐渐远去,陆弘毅的脸也开始变得难看下来。说不上阴沉狰狞,但异常的难看。
一句可能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彻底粉碎了他所有还存有美好的幻想,让本就已经被寒风冻得瑟瑟发抖的他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如果没有这句话,他尚还能用只要坚持下去,就还有机会的理由安慰自己,但是从现在起,他连郁闷时候编个心爱的女人和那个乡下农民其实没什么的幌子骗骗自己的事情都做不成了。
他做不到,也不可能放弃这个女人,但是现在这个女人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那个人不是他。
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
从汇明区走到临江区,又走过繁华的小河区,再来到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的市中心,他都没有想到办法,满脑子都是冯灵那句对他来说如同魔咒的话。感性告诉他,这一切要怪冯灵狠心,对他的好视而不见不说,还用这样的话来伤害他;理性又告诉他,其实冯灵已经够委婉够柔和了,毕竟是用“可能有喜欢的人”而不是直接用“有喜欢的人”来告诉他的,没有直接将他一棍子打死。他想吼,想大声狂吼,但多年养成的骄傲、修养不容许他做这种只有粗鄙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举动。于是他只能用疾走来喧嚣心中的狂躁,直到走得浑身无力,彻底累了走不动了,才在街边的公园椅坐下来,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发呆。看着形形色色有人欢喜有人愁的行人,听着不远街头歌手沙哑沧桑的歌声,想着这些人当中可能有人和他经历着同样的痛苦,甚至比他还痛苦,内心涌动不堪的狂澜,才稍稍平定了些许。
接着他打了个电话,又在街边报亭买了两罐啤酒,一包烟,走到那个歌手面前听了一阵,将皮夹里共计四百七十元现金全部给了前者后,两人开始抽烟喝酒聊天。
当接到电话的吴奇赶到这里时,他情绪已经恢复了很多,虽然更多是苦笑,但终归还是能笑出来了。
吴奇不禁大为意外。接到陆弘毅电话的时候,吴奇就知道他这时的心情很糟糕,以他多年来对这个低调得根本不像富家公子的人的了解,一定是受到打击,钻进了牛角尖的陆弘毅很难会平静下来,所以他问清楚具体位置后,放下手中事情火急火燎赶了过来,没想他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奇怪的打量着陆弘毅,吴奇有些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前者问他身上带没带钱,说要向旁边满身落魄气息的流浪歌手表达谢意,他才反应过来,原来竟是与这个人有关。
将身上两千多元现金全部给了那人,陆弘毅甚至还要了对方的电话后,两人离开街头,回到吴奇的白色牧马人里。
紧接着,吴奇又吃了一惊。
因为从来不泡夜店的陆弘毅,竟然破天荒要求带他去那个地方看看。
磬江大大细细的夜场很多,但出名的其实也就那么两三家,几乎没经过什么商量,两人就决定去秦家二公子的大本营:风暴,然后驱车直去。
对陆弘毅说出那句话时,冯灵心里其实有些歉疚。毕竟前者为她做过不少事情,几年来始终坚持不离不去。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里,她对陆弘毅其实是有些好感的——在那个对爱情懵懂而向往的时期,有一个无论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人追求自己,能够真正一点不动心的女孩历来稀少,她冯灵自问不是那种人,所以自然会多少有些虚荣心。何况两人小时候就已经认识,用青梅竹马来形容也不为过。
然而随着两人越来越相熟,陆弘毅挑破那层心照不宣的窗户纸,真正开始追求她之后,那种感觉反而一天天淡下去了,最终荡然无存,那最关键的一步也因此没能跨过去。
就像莫名其妙对陈东产生情愫,主动送上红唇那样,她心里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始终无法真正概括出来。
这种歉疚注定不会持续太久,她也不会例外。驱车离开没一会儿,她心里的歉疚便转成了抛掉某种负担后的轻松,甚至还有些小高兴。因为她终于和陆弘毅说清楚这个问题了,从今往后,无论这个人再做出什么惊人举动,她都有了回避、拒绝、不接受的堂堂正正的理由。
当然开心的更大原因,还是在于这是她第一次对别人,也是对自己承认喜欢那个人。
这对她的意义非同寻常。
回到位于南郊紫林山下福元小区的家,当了大半辈子讲师都没评上副教授,更懒得去争的父亲已经做好了饭刚准备开吃。见她一脸春风的进门,这个说好听是面冷心热内向,说不好听是面瘫的中年“老”男人不禁愣了愣,扶着眼镜看了她好几眼后,才想起问她还要不要吃饭。
没容他问完,冯灵就笑嘻嘻的说要吃,说着就已经盛好了两碗饭,自己端起一碗坐下吃了起来,丝毫不管对面满脸狐疑,就差没写着“什么事这么高兴”几个大字的老爹。
将在外婆家亏待的胃安抚回来后,依然还是不管化身“好奇宝宝”,而且还是老宝宝的老爹,放下碗,冯灵就钻进了自己房间,锁上门怎么叫也不肯出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冯灵就难得一见的起床了,先淘米下锅煮上粥,又去到小区门口买回葱饼油条后,老爹冯柳海才起床来,一边吃早饭的同时,还一边嘀咕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吃好收拾好后,冯灵拎着个笔记本先出门了,开车来到湾区派出所,又向带他的师父撒娇卖萌打滚带强迫威胁,使尽一切手段讨来三天假后,飞叉叉的离开。
她昨晚上已经打定主意了,既然陈东不会出任何事情,那么她干脆趁他不在的这几天里,帮他把租房子的事情彻底搞定,等陈东回来后给他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