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东得知黄尚峰当天夜里就去“自首”时,已经是几天以后。
来到磬江已经算有段时间了,然而除了最开始的那大半个月以外,他几乎就没正儿八经做过什么事情,从遇上秦家兄弟的那夜开始,就卷进了越来越复杂的漩涡当中,疲于应对,根本没什么时间停下来好好想想。
经过冯灵的提醒,他才赫然想到租房子安家的问题。既然并不打算离开,至少短期内不打算离开,要在磬江走出一条路,打出一片天,那么最重要的,确实是先该有个自己的窝。
这是每一个离开农村老家,想在城市扎下根来的外地人必须要走的第一步,他也不例外。
答应冯灵租房子,拿出过日子的态度的要求后。这个在陈东看来本该很讨厌自己,实际上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家世也不凡的年轻女警员,满腹的牢骚顿时转变成了欣慰。而为了不至于再惹她不高兴,他也没有再坚持离开,两人转过话头,聊了些轻松的话题后,就回了3单元501。
冯灵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很快得到展现,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她就起床打电话请了假,然后拖着陈东出了门,准备按她昨晚上想好的计划去找房子。而陈东因为昨晚黄尚峰的决定对他心有亏欠,本来想一早过去龙思彪那边看看,让他们都先不要急着决定,但又不好打击冯灵的热情,只好暂且答应。
跑了几家房产中介,又看了几处房子后,时间临近中午,两人在路边小吃摊随便吃了些东西,冯灵主动提出兵分两路节省时间的建议,陈东欣然答应,然后两人分开。
冯灵前脚刚开着车走,陈东后脚就往营盘坡方向走去,那里是龙思彪大本营所在的地方,他打算先去那儿看看。
走了一小段路,来到公交站台,79路车也刚好进站停下,陈东正准备上车,等车的人群后面却忽然走出三个人,将他拦了下来。
“陈东是吧?你好,我们是缉毒大队的,需要你和我们走一趟,请你配合一下。”不待陈东说话,其中一个人对他笑道:“你先不要急,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有人想见你。”
说着还拍了拍衣裤,亮出两只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带。
……
和陈东分开后,冯灵就直接驱车往环城北路的“听涛苑”开去,中介公司的人已经先等在了那里。
路过“幸福家园”附近时,她看见一个女孩,孤身一人拖着三个行李箱,还背着个大背包正顶着太阳赶路,满头大汗,显得非常吃力。见到这一幕,向来热心的她眉头不禁皱了一下,有心想停车下去问问什么情况,但想到中介公司的人已经等了有些时间,又只好加速离去。
和之前一样,“听涛苑”的房子没有谈成。事实上冯灵刚走进那套房子,就已经没有半点考虑的意思了,还有些生气的和那名业务员争执了几句,表示再也不会相信那家公司的人。
说的是两室一厅,结果去了才知道,那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只不过主卧已经租给了另外一对小情侣,业务员为了尽早把这套房子租出去,就对冯灵撒了个小谎,把人哄到了才各种吹捧各种解释。
冯灵要的是一个能过日子的“家”,哪怕房子老旧一些,环境布局也必须要符合她“家”的要求,像这种情况她根本不会考虑,何况那房子还四处背阴,整天都晒不到太阳,所以无论一脸笑容的业务员如何道歉,并表示会一直免费为她服务,直到房子找定,都没能留住她。
给陈东打了个电话,结果是暂时无法接通,冯灵有些愤懑的往回开,来到“幸福家园”最近的那个站台时,发现刚才看到的那个孤身一人带很多行李的女孩仍在对面站台上等车,想了一下后,开到前面路口掉头绕了回来。
“你好,需要帮忙吗?”来到站台边停下,冯灵按下车窗,对那名正用纸巾一边擦汗,一边面有焦虑往远处看的女孩道。
女孩怔了怔,然后看着她微笑道:“谢谢,我想应该不用。”
“你一个人带这么多行李,坐车很难的,根本上不了公交车,就是的士车也基本不愿带。”
开口就被拒绝,冯灵并没有放弃,认真道:“我看你也不像刚从外地来的,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吧。”
女孩摇头道:“谢谢,真的不用,我想多等等总有车愿意带的。”
冯灵眉头轻轻蹙起,想了一下,取出警察证下车走到女孩面前,道:“你看我是警察,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我刚才路过的时候就看见你已经在等了,现在也还在等,难不成你打算一直等下去?”
女孩看着她考虑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就麻烦警官了。”
帮着她将两只行李箱放进后箱,将最小的那只和大背包塞进后座,上车问清地点开了一阵后,冯灵开始找话题聊了起来。很快她就得知,女孩名字叫穆小沐,就是土生土长的磬江人,上的也是磬江大学中文系,还有一年才毕业,这是去找到短期零工的地方报到的。
冯灵有些纳闷,眼看没多久就要开学了,怎么这个时候还打什么短工。而且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既然是本地人,哪怕假期不回家住,也还可以住学校,打个零工而已,哪里用得着拿这么多东西。
这根本就是在搬家。
她再问原因,小沐却不回答了,巧妙的转过话题,反问她来这里是做什么。冯灵告诉她是帮朋友找房子租的,小沐微笑着问是男朋友吧?她只是笑了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两人的生疏拘束渐渐消失,言语也开始变得自然随意起来。半个小时后,车子开进了颇为安静的锣鼓巷,沿着青石板铺就的道路行驶两分钟后,在巷子最深处一家装修风格庄重典雅,占了三个门面的店子前停了下来。
“冯警官,我到了,谢谢你。”小沐透过车窗,朝这间风格与整条街迥然不同的奇特店面看了一眼,然后笑着表示谢意。
冯灵朝店铺里面看了几眼,发现这是家店一半是精品店一半是宠物店,但是店面形象却和主营业务很不相符,黑底白字,水墨风格的“静夜”两个字招牌,古色古香得甚至有些严肃,与店内各种可爱之极的萌宠,以及时尚礼物玩偶组合在一起,说不出的古怪。
“你之前并没有来过这里吧?”冯灵收回目光,看着小沐问,见她点了点头,又道:“那有和这里的老板联系过,说定工作的事情吗?”
小沐犹豫了一下,摇头表示没有。
闻言,冯灵眉头不禁皱起,有些想说她做事太冒失急躁,应该先说好再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但看她眉宇间始终隐隐透着一股黯淡忧愁,也不好再说这话。
“冯姐你别替我担心,这里肯定会要我的。”小沐微笑道。
“但是住宿却不一定啊,况且你东西很多。”冯灵想了想,道:“干脆我就在这里等,你先去看看成不成吧,免得万一不成,你还得带着这一大堆东西换地方,这里打车可更难了。”
小沐鸡啄米般连点几下头,然后下车,往左手边占两个门面的宠物店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