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电话一看，陈东不禁楞了一下，抬头发现施哥正微笑看着自己，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打电话过来的，正是陈东前些天找来开夜班，因为火葬场那场车祸住进医院后，变成了全天开的“赵哥”赵飞。
和施哥互相对视一笑后，陈东还是接了电话。
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端的赵飞先开口了：“陈东啊，你这会在哪呢，下午我去过医院一趟，结果你没在。”
“是赵哥啊，我今天没在医院，这会和朋友在外面吃饭呢，有什么事情吗？”陈东回答道。
赵哥说道：“有点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笑着看了一眼施哥，已经猜到个大概的陈东问道：“什么事你先说，我看看我能不能帮得上。”
“肯定能帮得上。”听他这么一说，那端的赵飞连忙道：“是这样的，车子的主人几天前不是回来了么。当初从你手里接车子过来开的时候，并没有经过他的手，我和他之前也没见过面，根本没有什么交情，所以昨天他已经把车子收回去，怎么也不肯再租给我开了，所以我想的是，你能不能帮忙说说话，让我继续开下去。”
心想果然如此，陈东顿时苦笑起来，想了想道：“赵哥，这事恐怕我也说不上话。因为车主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情况告诉他，该说的基本上都说了，他不肯租给你，我再说话也没用啊。”
这话一听，电话那边的赵飞顿时有些急了：“陈东，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这个忙你一定要帮我啊。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其实我已经开过好几个车了，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能和车主长期相处，现在想找车开也不大容易，所以你要不帮这个忙的话，老哥我恐怕是要失业。”
“这样吧，你现在在哪，我过来找你见面再说，你看成不成？”
陈东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禁看向施哥。
模模糊糊听了个大概的施哥点了点头。
“好吧，那你过来，在红丰驾校这边的“丈母娘酒家”，正好施哥也在，你要说什么可以一起说。”见施哥都点头同意，陈东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了，于是将地址告诉了他。
听他原来是和车主在一块吃饭，想来本该是欣喜若狂的赵哥，却忽然犹豫起来了，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尽快赶过来。
挂掉电话，陈东略微尴尬的笑了笑，没有问施哥原因。他知道，这个操着山东口音的豪爽汉子，这么做一定有其道理，所以这个忙，他实在有些不知该怎么帮。
无言半分钟后，施哥笑着打破了沉默，“年轻人不要在意，也没必要觉得为难，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东轻轻一笑。
夹了一条蒜香里脊嚼下后，施哥说道：“其实那个赵飞，老哥是知道的，不光是我知道，恐怕在磬江跑出租车的，都没几个人不知道他，所以这家伙在这个圈子内倒也是个名人。”
闻言，三人顿时都有些好奇起来，陈东更是有些吃惊了，没想到自己竟然和一个“名人”打了这么段时间还蒙在鼓中。
笑着看了三人一眼，施哥继续道：“你刚入行，所以不知道也很正常。那家伙是名人不假，不过这名嘛……嘿嘿，你们是都知道的，跑出租车这一行，讲究的就是抱团取暖，有事大家共进退，但是赵飞那个家伙完全不是这样。说起来他在这一行也混了有些年头，是个真正的老司机了，然而好些次抱团向市政府的不平等政策抗议的时候，这家伙都从来没参加过，不是没人通知他，而是每次都要别人说干嘴皮才会答应，但真到时候了，他又连鬼影子也没一个，完全就是一个只知道享受抗战果实，有事就躲远远的人。不仅如此，很多次同行遇上恶客受欺负，吹哨子召集人的时候，他也是有多远躲多远，哪怕出事的时候，他其实距离最近。”
“当然光是这样的话，并不足够让他在圈子里成名，更多的还是因为这家伙人品实在太差。圆滑、抠门、爱占便宜不说，吃喝嫖赌还样样在行，对了，他应该没告诉过你，他本来是有老婆，有自己的车，只是后来搞大了个高一女生的肚子，恰好人家爹妈有点能量，愤而将他告上法庭，赔了很大一笔钱才将车子房子都卖出去的吧？当时他老婆也正大着肚子，得知他在外面的行径后，一气之下跳了楼……”
“这样一来，他在这行里算是真正出大名了，还有一次是在这事之前不久，一个离异带娃的女同行，半夜载两个人去市郊被抢劫，当时他刚好路过，竟然对那一幕视若无睹，人家大妹子逃到路上拦他车求助，他都没肯停，甚至离开后连警也没报，导致人被抢，污了身子不说，还被捅了几刀重伤住院。”
“经过这两件事下来，根本没几个人愿意搭理他了，更别说将车子租给他开，最近几年一直都是从不知道他辉煌历史的人手里接车开，当然在得知这些烂事后，所有人也都会将车子收回来。”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但这么号就差脸上没写着人渣两个大字的浪子，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回头的可能，想来和他接触的这段时间，你也能看出一些。所以但凡知道赵飞这个人的，基本上都不愿意搭理他，因为嫌晦气，不想被别人看成和他类似的人。”
“所以你说，他这个忙你要不要帮？如果帮了，我要不要卖你这个人情？”
沉默无言。
随着施哥将赵飞的历史娓娓道来，小包房陷入了沉闷压抑的气氛当中，四个大男人半晌没有再说话，安静得只有牛腩火锅在微火中翻腾的声音。
对于“赵哥”的为人，陈东心里早早就已经有了底，所以对这人根本不怎么感冒，但实在是没能想到，那个自诩风流自我感觉良好的人，浪荡不羁的表面背后，竟有如此不堪回首的往事。换个方式说，就是这人的表面背后竟是如此不堪。
如今这个社会，是非善恶确实已经无法再单从道德层面，以及一些表面现象去判断，但若一个人将大着肚子的老婆逼得跳楼后，仍然不思悔改的话，那么这个人的品性究竟如何，是很容易能看得出来的。即使有再多理由，再光鲜的表面，也洗不掉那份罪孽，掩盖不了其本质。
沉默良久，见陈东始终说不出话，施哥不禁摇头笑了笑。
“其实就算你不打算再帮这忙，我也会给他一次忏悔赎罪的机会。”
说完拿起桌子上的手机，飞快打出了一个电话。
“红丰驾校丈母娘酒家，马上有好戏可以看，通知大家伙一下，人来得越多越好，主要是把张妹也喊过来。算了，你通知其他人，张妹我给她打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