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烧了些热水供马儿饮用,好在一夜的雪不太厚,马儿刨雪吃草不难。
出发时已经九点了,在多吉的带领下,八人骑着马向远方行去,雪地上留下一串串凌乱的蹄印。
多吉辨认着方向,因为大雪,方向感和视野都受阻,行程也慢了下来,不过中午过后,太阳露脸了,积雪融化,不少地方从白雪中露了出来。
到下午五点钟左右,多吉又停下来,起灶生火做饭,他还特意寻了一个雪融化得比较多,又有条小河的地带,小河边草多,虽然是冬季,但有些草还带有绿意,看起来很肥美,这是羊牛马都喜欢的食物。
八匹马卸下了行李,任由它们在河边吃草喝水。
这次煮食的任务交给了巫强等人,因为没有狼,所以可以去附近寻找柴火,生堆火。
多吉去草地上挖了些百合的果实,洗净了拿回来在火边烘烤。百合的果实其实是它的根,就像大蒜一样,不过冬天百合地面以上的部分都萎烂了,只有很熟悉的人才认得出来。
在高原上,像多吉这类特别出色的猎手来说,是饿不着他们的。
烤熟的百合吃起来就像芋头,很香,比起狗食一般的面食好吃得多,不过毕竟数量不多,也就是当个开胃菜。
“这东西真好吃!”王长江一边双手捧着烧熟的百合啃着,一边赞着,主要是这两天吃的东西跟猪食一样。
“可惜不够吃。”巫强一边从火堆中刨烤熟的百合,一边叹道。
朱笑东当即站起身,拿了条一端比较尖的木棍,边走边说:“我也去找找看。”
多吉心想你连百合都不认识,现在又是冬季,地面上只有枯死的枝叶,你怎么找?
朱笑东没像多吉那样寻找百合的枯枝叶,而是走到一个地方用尖木棍挖,没几下真的刨出来一个百合。
多吉还在吃惊,朱笑东在隔了两三米远的地方又刨出来一个百合。
朱笑东的速度很快,多吉跟在他后面寻找百合枯株,因为地面上尽是半枯半荣的草,所以很难辨认,但朱笑东毫不停留,就像知道百合生长在哪儿一般,一挖一个准。
朱笑东当然是占了眼力的便宜,他的眼睛连坚硬冰冷的岩石都能透视数十厘米,这些稀疏的草地泥土更无法阻止,他可以轻易地透视到地下两米。
百合大多在地下二三十厘米深的地方,朱笑东一眼望去,很轻松就能找到百合的所在,就好像摆在地面上一样,一点儿都不费事。
多吉自然猜不到原因,还以为朱笑东眼力好,而且对百合相当熟悉。
到最后,多吉干脆不找了,朱笑东挖,他就捡,半个小时就挖了十几斤,这简直就像是在挖土豆,原本只是当开胃菜的,没想到却成了管饱的粮食。
把成堆的百合烤熟了,多吉从行李中取了些牛肉脯,众人立马狼吞虎咽起来,吃了几天素,一个个都饿得跟那些狼一样。
就连陆运生也吃得津津有味,几天的疲于奔命后,在这种“美食”下,也暂时忘了自己只有几天的命了。
吃过晚餐后,多吉又分了工,他和朱笑东、王长江三个人拾柴火,以供晚上烧火取暖;其他人搭帐篷,准备过夜。
晚上有了大堆的火就更安全了,所有的野兽都怕火,狼也不例外。
第二天天没亮,多吉就起身准备食物,中午就到了他朋友的牧场。
在牧场停留了两个小时,把吃的用的全部补齐,多吉的朋友还借给他三条猎枪,四十发子弹,因为牧场也需要,存货不多,所以只能给这么多。
多吉放在朋友这里的是一条金色长毛的猎犬,比内地那些狗稍大一些,鼻子很长,样子看起来有点像狐狸。
那狗一看到多吉就扑过来蹭,显得十分亲热。
多吉介绍:“这是我的狗,名字叫扎西,在藏语中是好运的意思。”
出发之前,多吉给八匹马喂足了好饲料,然后把五条猎枪分发给巫强、包金刚、刘太保、朱笑东和自己,五个人每人八发子弹。
多吉发完后严肃地叮嘱道:“这次大家可要稳住了,别乱用子弹,后面的行程可没有补给了,要是再遇上狼群,这些子弹就是我们救命的东西!”
巫强几个人脸红着直点头,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陆运生一直沉默着,直到出发后,他策马与多吉并排走,才问他:“多吉,到你朋友这里,就是为了这条狗?”
“是的!”
多吉没有丝毫犹豫,回答:“陆先生,在我们这儿,狗是我们最亲近的朋友,人离不开狗,狗离不开人,我们藏人的狗一生都处于危险之中,对主人勇敢忠诚,对敌人凶狠无畏,你们内地的狗根本就不能与之相比!”
多吉又说:“我十几岁的时候,家里养了一条牧羊犬,是条母狗,后来跟一头高原头狼杂交,生了一窝崽,我们藏人是不允许养狼崽的,我父亲要把一窝狼崽全部杀了,我又哭又闹地救下一只,后来它陪伴我长大,好多次救过我的命。”
陆运生点了点头,然后望着扎西说:“你说的狗就是这条吗?”
“对,就是扎西。”多吉点头应着,“扎西是条母狼狗,它远比其他的狗凶猛,而且鼻子更灵。六年前,扎西也怀了一胞崽,那是我在卡瓦神山迷路后,偶然见到了传说中的神庙,扎西就在神庙产了子,但那一窝崽全都死了,我亲手把狗崽埋在了神庙外的土地里。”
陆运生听多吉说他真的到过神庙,顿时激动起来,追问:“神庙……神庙里有没有月亮之眼?”
“我不知道!”多吉的回答让陆运生有些失望,但多吉紧跟着又说,“神庙是我们藏人心目中最神圣的地方,我们即使见到了也不敢动它一丝一毫,只有有缘人才能见到神庙,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得到的,所以……”
陆运生怎么会不明白多吉这话的意思?沉吟了一下才摇摇头道:“多吉,只要你尽力就好,有没有缘,试了才知道,不过我还是很奇怪,既然你能到那个地方,想必是有印象,知道路径的吧?”
多吉断然摇头:“没有谁知道那个地方,都说沙漠中有海市蜃楼,其实我们高原也有,神庙的出现,我觉得就像是海市蜃楼一样,美丽无比忽然显现,过后我又去过几次,不过无论怎么样都找不到,但那几次我都没带扎西去。”
陆运生顿时明白了,多吉的意思是扎西才能找到神庙。
“多吉,你的意思是只有扎西才找得到神庙吗?为什么?”
多吉望着在前面一溜飞奔的扎西,好半天才说:“扎西的嗅觉和记忆远超别的狗,我把它的崽埋在神庙那儿,我找不到,但扎西能找到,我这次带上它,也是想让它再去看看它的那窝崽。”
陆运生这才明白多吉为什么一定要带上他的狗,望着前方那片茫茫的雪山,他们的目的地就是那片雪山。
第五天,陆运生一行八人已经身处茫茫雪山之中了,在海拔三四千米的高原上,又爬上数千米高的雪山,除了多吉和朱笑东之外,其他人全都起了高原反应。
多吉只能扎营休息,特地选了一个靠湖的位置。
巫强、包金刚以及刘太保个个身强体壮,但这几天的高原反应让他们也像得了打摆子一般,连路都走不稳,别谈保护陆运生等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多吉好奇的是,朱笑东看起来并不怎么强壮,但他为什么没有高原反应?
按照多吉的说法,当年他发现神庙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大约还有半天的路程就到了,只是能不能见到神庙,他也不敢肯定。
但此时除了他和朱笑东外,其他六个人的高原反应特别厉害,已经没办法再前行了。
搭好了帐篷,多吉决定在这里休息一天。
把带来的姜片和水烧滚了,给每人灌了两碗姜汤,又歇息了几个小时,病怏怏的六个人好受多了。
帐篷前面二十多米就是湖泊,是个不算大的山凹地聚水湖,面积约有十几亩,这样的湖泊在山脉中还有不少,有的要大得多。
此时的湖泊表面就像一块镜子,多吉望着湖对面出神,记得上次就是在湖对面的山上发现的神庙,后来他又去了几次,却再没有发现神庙的踪迹。
藏边的老人们常说,神庙这样的所在,只有缘法大的人才可以见到,还有就是有灵性的牲畜能看得见。
多吉相信扎西就是一条有灵性的狗。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再过一晚,离陆运生最后的期限就只有三天了,多吉相信陆运生绝对有隐情,不然他不会把时间卡得这么死。
看其他人又疲又累,吃了东西就进了帐篷钻进睡袋睡觉了,他精神好些,第一个轮守值夜。陆运生却睡不着,他的生命只有四天不到了,哪里还睡得着?
刘太保被一泡尿涨醒了,钻出帐篷,见多吉在火堆边打盹,便往湖边溜过去,本想在草地上撒了,但见湖水似乎有动静,心想莫不是有大鱼,要是抓条鱼回来烤着吃,味道肯定不错。
刘太保一边想,一边溜过去,还特意压低了脚步声,以免惊到鱼。
因为觉得没什么危险,多吉也放松了警惕,加上这几天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这会儿一松懈,就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
忽然,多吉似乎听到一声呼叫,又似乎听到水浪声,顿时惊醒过来,扭头往湖边望过去,只见湖边数米处的水面上有一团涟漪正一圈一圈地散开,没见到有什么不正常。
那团涟漪,就像是扔了块石头进水里引起的。
多吉揉了揉眼,站起身去湖边看了看,涟漪过后,湖面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看了一阵,多吉觉得是自己打盹迷糊时的幻觉,摇了摇头,回到帐篷里去了。
八个人分两个帐篷,多吉跟朱笑东、王长江、刘太保四个人住一个帐篷,陆运生、陆林琛兄弟和巫强、包金刚住一个帐篷。
多吉进帐篷里看了看,朱笑东和王长江正在聊天,刘太保的睡袋是空的,没有人。
怔了怔,多吉才问:“小朱,刘太保呢?”
朱笑东也诧道:“你没看见吗?他说出去撒尿……”
多吉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猛然转身出去,朱笑东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起身跟了出去,王长江也跟在他们后边。
多吉跑到陆运生几人的帐篷里问了一下,见刘太保也不在他们那边,立即出了帐篷,一边大声叫着刘太保的名字,一边四下察看。
这一带没什么高大的树木,视线开阔,数百米内都没见到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