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萧懊悔极了。心里想着赵沐言,什么也顾不上了。
安雷富看着孙子担忧的神情,摆摆手,表示不介意。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脸色苍白,语气却铿锵:“说清楚。”
安世萧便把在赵沐言家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安雷富。
安雷富喘着气,气急败坏地说:“他们果然动手了。”
“他们是谁?想要对沐言做什么?”安世萧紧张地问。
安雷富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走吧,去见你大哥。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的,你大哥有权知道。”
“至于言丫头,你现在着急也没用。邢管家会派人去找的。”
看着安世萧的焦虑不安,安雷富又加了一句:“你要想保护她,那至少得知道她的敌人是谁?她为什么会处在这个危险里吧?”
安世萧也是别无办法,只好随着安雷富一起去了看守所。
才一天时间,安世萧几乎就认不出这个大哥了。
安世浩是最重要仪表的人,不管在任何场合都得体整洁。但是现在,胡子拉碴,眼眶深陷,面容憔悴。完全不是以前那个英俊潇洒的安世浩了。
安雷富看着心疼,重重地叹了口气。
安世浩颓废地冷笑一声:“哼,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我自作自受,你不必来救我,反正你还有个宝贝孙子。”
“哥。”安世萧面有难堪。
安世浩不屑一顾。
安雷富并不在乎,向邢管家使了个眼神,邢管家便出去了。不一会,探望室的监视仪就关闭了。
“我还有的影响,估计也就剩这些了吧。”安雷富有些自嘲地苦笑了下。
安世萧诧异地看着他。安世浩则一脸落寞,无所谓地样子,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安雷富说话。
安雷富也不理会,收起那似笑非笑的笑容,眼神变得悠远而哀伤。
“世浩,你觉得我偏心,对你严苛,对世萧宠爱,是吧?唉,我尽然不知道你会有这种想法。虽然我心里绝没有这个意思,但确实是无形中伤害了你。可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哼,我没世萧能干呗。”安世浩露出一个讥讽的脸色。
“你错了。我活到这把年纪,阅人无数,别的不说,看人还是很准了。你除了有点急于求成外,不比世萧差。甚至某些方面,你比他做得还要好。”
“世萧原则性太强。而你,不仅要管理这么大个财团,还要平衡各方的利益。要做到既能坚持原则,又能游刃有余。在你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绝无仅有了。所以,我才把安氏集团交给你。”
“可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视而不见?为什么明知道世萧在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宁愿损害安氏的利益,也不加以阻止?”
安世浩悲愤。他为了安氏集团可以拼了命的不辞辛苦,就是为了得到安雷富的一个肯定,这比外界任何的赞誉都要强。
而既然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为什么就不舍得称赞自己一下了。只要他肯定自己,满意自己。就算他要把安氏集团送给世萧,安世浩也没话说。
他气,他委屈,他只想得到爷爷的正视,得到爷爷的爱。
“因为我在补偿世萧,因为我为了救你的父亲,害死了世萧的父亲。”
安雷富苍老的脸上是无尽的悲伤。隐在皱纹中的那双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弥漫上了一层混沌的水雾。
安世浩和安世萧一同惊愕地看着他,目瞪口呆。
“爷爷,你说什么?大伯不是病死的吗?我爸爸不是出车祸死的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雷富长叹一声:“我今天,就是要把所有的都告诉你们。”
安雷富的目光变的深邃悠远起来。
“我有两个儿子。世萧的爸爸启民从小体弱多病,我对他没什么要求,只求他平平安安,还把他送到莫家武官去锻炼。”
“莫家武官?”安世萧惊大眼睛,不可置信,“爷爷,您和莫家......”
安雷富点点头:“莫古的爷爷,莫羡峰和我是结义兄弟。我们有四兄弟,另外两个你应该知道,是梁乘风和刘渊林。”
“而我最骄傲的就是有了启泽这个儿子。他健康、聪明、能干。我对他给予厚望,而他也没有辜负我的厚望。只可惜......”
只可惜在安启泽正当壮年,事业有成时却得了一种罕见的绝症。世界上任何医生都束手无策。但是安雷富不甘心,他自己建立了一个药厂,聘请了最顶尖的专家来研发治疗这种疾病的药物。这就是最初的奥古斯制药厂。
由于这种病及其罕见,一亿人中也许才有一个。没有病例,也就无从下手。可是又有谁愿意来做活体实验呢?
安雷富想到了一类人,那就是死刑犯,特别是无亲无故的死刑犯。
这是无疑的犯法的,安雷富从一开始就知道,可他还是选择这么做了。
但这需要政府和警察局、监狱的配合。
梁乘风提出入股作为条件,因为那个时候奥古斯制药厂的盈利客观。只要能救安启泽,就是把制药厂送给他就行。
别说当时的滨城,就是现在,都还是梁乘风一手遮天。警察局局长杜宇白也是他一首提拔的。
他们会先提取安启泽的病毒,注射到犯人体内,让他们患上这种病之后。有的被解剖,观察病变的发展。有的给他们用各种药物进行试验治疗。
被用作活体实验的死刑犯,通常都没有到刑行时间就会死在实验中。这是不能明目张胆的,所有在实验体不够的时候,就会找些社会上的混混来。反正他们的生死也没人管。
但是天不遂人愿,安启泽还是死了。而赵克凡也察觉到了这件事,开始秘密的调查。
安雷富悲痛欲绝,万念俱灰。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错。可能就是因为自己的这种丧心病狂,所以老天才报应在了他的儿子身上,一个还不够,还要两个。
赵克凡开始调查这件事后,安雷富和梁乘风也警觉到了危险。再加上时代变了,当初那些可以明着的黑道,都要转入地下了。他们当机立断,决定关闭奥古斯制药厂。
本以为这样可以打断赵克凡的调查。可是这个赵克凡实在是太厉害了。他不仅没有放弃,还查到了这件事与安家,甚至更上面的人有关。
安启民虽然只在莫家武官呆了短暂的时间,很多人都不知道,但他却与赵克凡结下了很深的友情。
因为对手太强大,赵克凡请安启民帮忙调查。安启民也感到这事令人发指,于是便答应了。他知道这对安家意味着什么,但还是抹不掉自己的良心。
赵克凡是杜宇白的得意门生,他了解他。只要被赵克凡咬上的案子,就没有不破的。
于是杜宇白告诉了梁乘风。他们决定设计除掉赵克凡。
“你杀了沐言的爸爸?”安世萧愤怒地站起来,一双震惊的眼睛瞪着自己的爷爷。
安世浩早已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如果我说,我其实是不同意的,你会不会觉得我在狡辩?”安雷富淡然地说。脸色平静,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
“但我没有反对,算是默许。”
安雷富没有必要为自己找借口。
“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和沐言结婚?你为什么要让她嫁给她的杀父仇人?”
安世萧愤恨、痛心。想到她的遭遇,想到她这些年的艰辛,他恨不得自己代替她受这些痛苦。
“因为我没多少日子了,这件事必须要必须要公诸于众,必须!”
安雷富沉痛激愤,他又何尝不是悲痛欲绝。
“启民猜到了赵克凡的死与我们有关。我们大吵了一架。我告诉他,如果他不是我儿子,他也会在那场事件中被杀。”
“梁乘风的力量不是你们能够想象的。如果再查下去,迟早会害了安家。”
“但是我没想到启民只是表面顺从了我,却在暗地里继续调查。最终还是给他杀身之祸。”
“什么意思?我爸爸到底是怎么死的?”安世萧已经愤怒地青筋暴起。
“这件事,言丫头应该查得比我清楚。”
“沐言?她?”安世萧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比听到赵沐言的过去心情还要复杂。
“如果她知道,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要逼死宋怀生?”
“难道......”安世萧愕然地瞪大眼睛。
安雷富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启民调查的事情最终还是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动了杀心,但是毕竟是我安雷富的儿子,因此不能够堂而皇之。”
“其实宋怀生也曾参与过奥古斯制药厂的事情,但是启民并不知道。起初我也以为是一起事故,是老天对我的惩罚。但是当我发现启民调查的证据不见了时,我开始了怀疑。”
“我想要调查启民的死因,但是却遭到了警察局的各种借口的阻拦。这背后如果不是有梁乘风的指示,杜宇白也绝不敢对我做什么隐瞒。”
“我就算再有钱,也只是个商人。而梁乘风是当时滨城市市长,为人手段毒辣。他连我的儿子也敢杀,我就知道他是做好了要和我动手的准备。但是我不能和他撕破脸,不能和他硬碰硬。因为我还有你们,还有欣儿。”
“我查到了宋怀生,我知道他手里有启民调查的证据。我逼他破产,就是想让他把证据拿出来。可是没有想到他宁愿选择死,也不把证据交出来。”
安世萧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安雷富明知道他和宋佳伊是恋人,却还要害她家破产。也终于知道了赵沐言明知道自己父母死的真相,却不忍心告诉自己。
原来自己才是一直被保护的那个人。
背负着父亲的死,和仇敌的孙子日夜相对,却什么也不说,还要处处维护他的心情。安世萧的心一阵阵抽痛。
沐言,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