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夜色朦胧,月光浅浅淡淡,再加上摇曳在风中的灯笼的微弱光亮,勉强能看清前方的路。
小春提着灯笼脚步匆匆地赶回到苏元元的闺房中,一推开门,一股寒风就吹了进来。
苏元元打了个激灵,手中的棋子不觉就落了下去,仔细一看,却是下错了地方,提前落了子。
小春转过身的时候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老爷也在屋中,急急忙忙赶紧行礼:“奴婢见过老爷。”
苏员外看也不看她,摆了摆手,另一只手伸出虚捂在棋盘之上,对将要耍赖悔棋的苏元元说道:“哎,下棋最忌讳的就是悔棋,下了就下了,悔棋就是触犯了规矩。”
苏元元撇撇嘴,不情愿地收回了手,眼睛却是不离开棋盘半分,开口道:“那是棋子太滑了,它自己落下去的,又不是女儿让它掉在那儿的。”
苏员外笑笑,扯动着两边的胡须也跟着一颤一颤的,有点幸灾乐祸,又有点得逞的意味。
苏元元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死死盯着棋盘,在苏员外执子即将落下的时候,抬眼对着来倒茶的小春一个眼神,小春心领神会,“哎呀”一声,身子一歪,那么碰巧地就撞到了苏员外执子的手臂,棋子“啪嗒”落在了苏员外还在犹豫着的棋盘上,紧接着茶壶的水就“不小心”地洒落在茶盏之外。
小春连连说对不起,惊慌失措地连忙拿起手帕擦拭桌上的水渍,却是在侧过头的时候偷偷地看了眼苏元元,伸了伸舌头。
苏员外皱着眉头愣愣地看着已成定局的棋盘,抬头看了看装作若无其事的苏元元,又侧头看了看好似惊慌失措地小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指着苏元元和小春说道:“你们啊,多少回了,联合对付我不知道多少次了,还是这么的乐此不疲。”
小春忍住笑忙道:“奴婢不敢。”
苏员外“哼”了一声:“你是不敢,不是有你家小姐帮衬你吗?”
小春终于“扑哧”一声笑出来,怕笑的声音太大,忙捂住了嘴巴,抬眼看向苏元元。
苏元元不以为然,幸灾乐祸地对苏员外撒娇:“爹,这可是您教给我的,我不过就是把您的办法变通了一下。”苏元元看了眼棋盘,“现在,您也不能悔棋了,咱们两清了。”
说完,手中一直拿着的白子一放,笑嘻嘻地扬高声调:“您看,我赢了!”
苏员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辈子我算是栽在你的手里了。”
苏元元起身绕到苏员外的背后,贴心地为他按摩着肩膀,眼神示意小春赶紧打扫干净。
“您是我爹,脑子又精明,会做生意,和各处富商官员都能打得上交道,可女儿就不一样了,我除了能给您添乱之外,还有什么能耐,要说栽啊,也是女儿栽在爹的手里。”说道这儿的时候,苏元元的话锋突然一转,“女儿的婚事,还不是爹说了算。”
苏员外听出了她语气的不对劲,转过头去看她:“怎么,不乐意了,也不想想你都多大了,再耽误下去,也真成了四邻八乡百姓口中的老姑娘了。”
提起这件事,苏员外的眉头不觉又皱了起来,似乎事情并不顺利。
“说起这件事我就生气,你说栾义城那么多的青年才俊,怎么等到提亲的时候,一个看得上眼的都没有,挑来拣去,哪一个都配不上我家姑娘,这眼看啊,提亲的人越来越少,可你这亲事呢,还没着落呢,你说我这心里能不着急吗?”
苏员外有些痛心疾首地说道,没有注意到喜上眉梢的苏元元。
“你爹又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不要求门当户对,只求一个人品,何苦就这般难?”
苏元元故作惊讶地问道:“爹,栾义城这么大,就找不到一个如意的夫婿吗?爹,到最后,您可不能因为女儿嫁不出去随随便便把我许给别人。将来我过了门要是受欺负了的话,您可就永远都见不到您的宝贝女儿了。”
苏元元半是撒娇半是威胁的说道。
苏员外拍了拍她的手,叹口气:“放心吧,婚嫁是一辈子的事情,我的女儿,自然不能吃亏!要嫁就要嫁给一个英雄豪杰!”
苏元元想了想,栾义城好像没有这么一号风云人物,这样说来,她的婚事便只能向后拖了,想到这儿,心中不免一喜,脸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
“爹,到底是您出嫁还是我出嫁啊,女儿还没怎么挑呢,人都被你给挑跑了。”苏元元坐到苏员外的对面,直接拿起茶盏就往嘴里灌,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苏员外看着女儿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一张老脸拉的很长:“啧啧啧,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一点儿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暂且别说我和你娘现在给你忙里忙外的张罗着,没有一点进展,可你好歹也要争点儿气,你说这要是以后带你出去,我哪里能放心!”
苏元元低头打量自己,把目光投向小春,昂首挺胸:“小春,你家小姐漂亮吗?”
“漂亮漂亮!”小春忙不迭地回答道。
苏元元用眼角余光得意扫了眼苏员外,继续提高声音问道:“在栾义城里算第几?”
小春举起一根手指,颇为骄傲:“第一。”
苏元元脖子伸的更长:“气质呢?”
“第一!”小春很配合。
“才艺呢?”
“第一!”
苏元元转头看向苏员外,拍着胸脯自豪地说道:“听到没听到没,你家女儿这么德才兼备,有哪一点是拿不出手的?想要大家闺秀的,我就表现的大家闺秀一点儿,绝对不会给爹丢脸的。一定会让那些娶不上我的男人肠子都悔青了。”
苏元元倒是说的信誓旦旦,再看苏员外,一脸的不相信和质疑。
“养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能安安静静地在一个地方待上半个时辰,我和你娘就阿弥陀佛了。”苏员外站起身,对小春嘱咐道,“这几天天气有些凉,给小姐多穿点儿,这还没到夏天呢,别急着减衣服。”
小春答应着。
苏员外看向苏元元:“你呀,今年要是再嫁不出去,我真的要考虑比武招亲,或者抛绣球招亲了。”
苏元元瞪大眼睛:“爹,这种事情怎么能限定期限呢,姻缘可遇不可求,要来时自然来,您忍心这样逼女儿吗?”
苏员外挥了挥袖子:“你以为我乐意?嫁不出去,明年你就十八岁了,其他商贾和官员怎么看我?”
说完,走到门前。小春为苏员外打开门,阵阵冷风吹了进来。
“别送了,外面挺冷的,照顾好小姐吧。”苏员外侧头对小春说道,举步离开。
小春关上房门,转身就看见自家小姐坐在原来的地方发着呆,目光飘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春走过去,站在苏元元身边,小声道:“小姐……”
岂料苏元元“哎呀”一声长叹,吓得没有任何防备的小春猛地一个激灵。
苏元元向后一仰,直挺挺地躺在榻上,满脸都是愤世嫉俗的愁苦:“想我如此倾国倾城,才艺双全,栾义城怎么就没有一个能配得上的呢?真是愁死人了!”
苏元元的小脸皱成一个包子,双眉紧蹙,看起来好像有多愁嫁一般,可是知她莫如小春。
小春用怪异的目光看着苏元元,有点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的好小姐,您可得了吧,您不是巴不得嫁不出去吗,现在怎么又开始发愁了?”
小春刚说完,方才还一脸愁苦的苏元元,瞬间就眉开眼笑了,因为躺着的缘故,使劲侧头看向小春:“被你这么一语戳破,心里刚刚的阴云都消散的差不多了。我本来就没想着嫁人,何苦还发愁啊。”
苏元元一边说着一边坐起来:“不过爹还真是疼我啊,挑个女婿这么费劲,早就知道他不会把我随随便便嫁给别人的。”
小春撇着嘴:“小姐不就是吃定了老爷的这一点,所以才不着急的吗?”
苏元元“嘿嘿”一笑,两排洁白的牙齿都暴露在外面,看的小春面部抽搐,忍不住开口劝阻:“小姐,咱还是听从老爷的话,平时能淑女尽量淑女吧。”
苏元元闭了嘴,又翘下巴又撇嘴的从榻上起身,溜溜达达来到梳妆台前,坐定,看着镜中的美人,无所谓地说道:“你都看了这么多年了,可别说你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我随时可以把你调配走,换一个能受得了的来。”
小春泄气了,每次一对苏元元谈起这个话题,苏元元都用威胁这一招,偏偏小春还就吃她这一招。
想想看,这苏府,也就这位千金好伺候,别看平日里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在对待下人的态度和行为上,比其他主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也正因为她性情的缘故,也从不计较下人犯错。
往常小春在院子里,见到其他房里的奴婢偷偷躲在角落里哭,听她们说着自家主子的过分和苛刻,越发觉得小姐是个难得的好主子。
渐渐地,小春的胆子也变大了许多,有时候也敢对着苏元元使使小性子。
小春叹口气,堆起一脸的笑容走到苏元元的背后,抬手缓缓为苏元元拆卸发式:“是是是,小姐最好了,奴婢怎么舍得离开小姐呢!”
镜子中的苏元元脸上献出得意神色,突然间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问道:“对了,再过半月就是十五,要陪着娘亲去庙里上香,明个儿陪着我去绸缎庄选布匹做衣服吧!”
小春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刚刚小姐冲着苏员外夸下海口,说自己性情自由转换的时候,小春就已经知道小姐心中在盘算着怎么让栾义城中的人惊艳了。
即便是婚事不成,可苏员外这么叼的眼神,赶走一拨又一拨说媒的,怎么也要有个理直气壮的理由。说自家姑娘倾国倾城,不让见谁也不服,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说苏员外呢。
苏元元这么做,也是为了给苏家长脸。
说白了就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