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微波这轻轻淡淡的一句话出来，隐在帘子后面的卓妍俊便紧了紧双手，身体瞬间绷直了。
他很想知道她此刻的想法。
他也很想知道，她到底在这几年里，有没有想过他。
凌微波也没让他失望，她握着征华的手，一边向给她按摩揉-捏，一边絮絮叨叨。
“他变了。”
“也是，已经过去了六年，我不再是曾经的我了，他又怎么可能还是曾经的那个他呢。”
“妈，你知道吗？我刚刚打开房门，看到他的那一刻……”
“波波。”
正当凌微波说到最关键点上的时候，当卓妍俊摒气凝神，控制不住地想要拉开帘子，看看她在说这话的时候是何种表情时，陈浩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不大一会儿，他就打开了病房门。
而他的出现，也让凌微波说到一半的话就此中断。
“不是说晚上不来了？”
凌微波看到他，明显有些讶异，但转瞬又笑了，“这次的合作谈的很顺利？”
“嗯。”
陈浩走过来，直接坐在她边上，伸手就揽住她的肩头，另一只手握住她放在征华肩膀上的那只手上，拉开，换上自己的手给征华揉-捏。
凌微波眉眼微微一动，半推开他说：“今天你也很累了，不用守着她了，回去休息吧。”
“没关系。”
陈浩看她一眼，完全是一副不介意的样子。
凌微波实在是有点担心他，这段时间他已经够忙了，可哪怕加班再晚，他也必然要来医院里一趟，她其实真有点于心不忍，但她每次劝他，都被他四两拨千金地给打发了。
这次，凌微波闻着他满身的酒气，微微泛着疲惫的眉眼，她伸出手拉住他的胳膊，说：“我累了，晚上就让陈姨照顾吧。”
她从没这般亲近过他，哪怕是她答应了做他女朋友，她也甚少与自己牵手。陈浩听得她这样一说，眸底瞬时一亮，反手就握紧了她，笑道：“那我们回去。”
他说，我们。
卓妍俊狠狠地闭了闭眼，哪怕看不到帘后的情景，但他依然能从她的口气里听出她对陈浩是一种完全的接纳和信任，至于是何种程度，他真不敢说。
以前，他敢说她爱他，别的男人如何，他都不放在眼里。
可是如今呢？
她是否一如他爱她那般，非卿不可？
凌微波和陈浩一起离开，陈蓉快回到家的时候又被一通电话给叫了回来，一进到病房，就看到卓妍俊立在床边。
他微微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搭在征华床褥边缘，眼内的情绪复杂而又隐晦。
“少爷。”
陈蓉看到他，立马喊了一声。
卓妍俊转头看了她一眼，转身便坐了下来，“这几年，你把她照顾的很好。”
陈蓉笑了笑，接杯水递给他，“这是我应该做的，少爷付薪水给我，我就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她……”
卓妍俊眉间一沉，“她真的跟陈浩……”
“嗯，听说有意结婚。”
卓妍俊指尖蓦地一颤，猛地抬头，“我不允许。”
他不允许。
不管他们之间隔着什么，他都不会准她离开，而她，一生的伴侣，只能是他。
陈蓉看着他沉痛的眉眼，一时无话可说。
这几年，她看的清清楚楚，陈浩对凌微波照顾的无微不至，大到工作，小到生活，几乎成了她形影不离的人。
这份付出，这份深情，饶是她，都看的难免心动，更不说凌微波了。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具体怎么样她也不敢说。
陈蓉静守默立在一边。
卓妍俊喝掉杯中的水，把一次性杯子扔进垃圾桶，脱掉西装外套搭在湛白的病房扶手上，挽起烟灰色轻款衫袖，有力的指尖按在征华手臂上。
随着他按摩的手指频率，他的声音也轻淡地传来。
“伯母，那天的事情，我想你是最清楚的，我有没有推你，你是怎么跌下去的，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所以，你一定要醒来。”
“这六年，我在美国访问过许多专家，也拜访过很多成了植物人多年又重新清醒的人，他们说，人的意志是无限的，我在这里跟你说话，你是听得见的。”
“既然听得见，我想跟你说，我爱波波，请你放心把她交给我。”
“伯母，你的女儿在等你，我想，你不会这么残忍地丢下她一个人吧？”
这一夜，卓妍俊一直守在征华病床前，陆陆续续地说了很多话。
天亮的时候，他转身看了一眼窗外的秋色，拿起外套，挽在手肘间，走出了医院。
窗外秋色怡人，而佳人，杳然无期。
卓妍俊单手插兜走在医院的泥石路上，他的表情很淡，目光沉冷，步伐不急不慢，向着车位走去。
刚拉开车门，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眯眼看过去，顺手接起，“什么事？”
“小总裁，各大公司都已经来了，会议都准备妥当，你什么时候到啊？”
杰伦在电话那边焦急地催促。
卓妍俊微微转动车门，想到今天的议会，微微勾了勾唇，“都到了？天浩集团来的是谁？”
杰伦身子猛地僵住。
他能说，天浩集团没来人么？
“小总裁……”
“嗯？”男人危险地眯起眼眸。听到杰伦的这个腔调，卓妍俊顿感事情没有如他想像般的进行，“说！”
“天浩集团弃权。”杰伦苦着脸说。
“弃权？”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蓦地攫紧，卓妍俊冷笑，倏地把手机甩向了后车座，是谁？陈浩还是肖坎？
而次刻，天浩集团内部。
作为最高决策人，肖坎的决定一向是陈浩和凌白都非常支持的，但这一次，陈浩却不理解了，“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
“我不能让他再伤害波波一次。”
肖坎吸着烟，单手搭在沙发靠上，西装微微敞开，微卷的短发下是一双异常冷静的琥珀色的眸子。
他的目光很静，没有丝毫起伏。
只在提到波波这二个字的时候，掀起点点涟漪，而他的脚边，蹲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正安静地埋着头给他捶着小腿。
而这一幕，落在陈浩和凌白眼中，却成了这几年最为平常的事。
陈浩淡淡看了女子一眼，复又把视线落向肖坎，“你怎知，他于她来说，是伤害？”
这几年，他跟在她身边，多多少少是能看出她的心的。之前她就深爱卓妍俊，这六年，她也没能忘掉他。那么，既然心有所属，又怎会是伤害？
“阿浩……”
肖坎语气轻轻一叹，他俯身就把脚边的女孩抱了起来，搁在腿上，手指痴迷爱恋地抚摸着她的长发，眸光淡淡轻抬，看向一边的男生，“他一回来就弄富商联盟，看来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之前波波没能逃出他的手心，如今只怕更难。”
他只是担心。
“可是这次联盟，对我们非常有好处。”
陈浩分析利弊。
凌白道：“我也觉得应该去，毕竟如今刘家又在蠢蠢欲动，刘辉曾是卓妍俊手下的人，让他出马，事情会好办的多，而他这几年在国外的名声，我们也是有所耳闻的。”
冷酷狠戾，下手无情。
这正是他们现在需要的，最关键的是，凌微波如今是天浩集团的副总，任何重大事件，她都会参与，包括这次。
肖坎无声抿了抿唇，手指从女孩的头发上松开，看了一眼她清白的小脸，淡冷道：“下去。”
女孩立马乖巧听话地走出去关上门。
陈浩挑眉，“把她带过来做什么？这种地方不是她能来的。”
“我知道。”
肖坎揉揉眉尖，他只是……心空了太久，太需要人来陪。
“我去看看她。”
肖坎站起身，高大的身子走向门口又缓缓定住，“既然你们都觉得应该去，那就去吧。”
说完这话，他推开总裁室的大门，转身间看到立在门口的身影，他无声蹙了蹙眉，却是没再看她，直接向电梯走去。
“小肖。”
女孩安静怯怯地唤他一声。
肖坎眯眼扫过来，“在这儿等着。”
来到凌微波的办公室门前，还没走近，就被摆在她门口窗台那两束艳红的玫瑰给吸引了目光，不是大捆的那种，只是两小束，安静怡然地摆放在细柳似的玻璃花瓶里。
才刚回来，就在大展功势？
“波波。”他敲开房门进来。
凌微波正对着电脑做着项目任务，闻言微抬眼睫，看到是他，笑着暂停手上的动作，唤道：“小肖？”
完全不同的语调，完全不同的表情。
肖坎想到刚刚云轻喊自己时的样子，不免摇头失笑。哪怕再像，这个世上，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凌微波了。
而他可以宠任何一个女人，却再也不会有爱。
“富商联盟的事，阿浩有没有跟你说？”肖坎走过来，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问她。
凌微波撑着下巴，眸光低垂，让人看不到她的情绪，“说过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肖坎看着她问。
凌微波缓慢道：“虽然我不知道这富商联盟到底是做什么，但听这意思应该不会是坏的事情，而且近几年来，你与刘家和余家暗自较劲这么久，双方都有防备，这一次，也许是个机会。”
一举铲除刘家和余家的机会。
肖坎听她这样回答，心里欣慰的同时又带着点点的忧，他看着她，唇畔勾起柔和的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